第35章 臉越來越黑
齋藤作為大隊長，管著七八百號人馬的高級軍官，頭腦自然不是豬口這頭豬肌肉都長到顱腔了的豬能比的。他一看偽軍那一雙雙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就知道，這支偽軍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再不好好安撫一下怕是得出大事。他努力露出和煦的微笑，對王清說：「王桑，你和你的部隊都辛苦了，非常感謝你們所作的犧牲！我會讓人在醫院裡給你們的傷員安排床救，悉心救治，你就帶你的部下回去安心休整吧，接下來的戰鬥交給我們好了。」
王清一怔：「中佐，你讓我們撤？」
齋藤正色說：「是的，你們已經儘力了，可以撤回去休整了。」
王清自然知道現在是表忠心的最佳時機，要是他說上幾句不怕犧牲，願意為天皇效忠到底這樣的瞎話，齋藤肯定會更看重他，沒準回去之後會提拔他，加以重用。他就是靠著拍馬屁爬上來的，對這一套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部下那渴望的眼神卻讓他不敢開口，最重要的是，他也徹底怕了八路軍那鬼神莫測的詭雷，萬一齋藤當真了，真的讓他留下來繼續跟八路軍作戰，那……
這位仁兄當機立斷，九十度鞠躬：「謝謝齋藤太君，我這就帶受傷的弟兄回去救治！」
齋藤笑容溫和，讓人如沐春風：「趕緊去吧，可千萬不要耽擱了這些勇敢的士兵們的救治時間。」
王清又是深深一鞠躬：「是，我這就去！」說完，他驀地覺得一陣風松，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很神奇地消失了。他知道，他作出了正確的選擇，他的部隊對傷亡的隨能力，對豬口這個草菅人命的傢伙的忍耐，都已經達到極限了，如果他敢為了個人的利益堅持帶這幫兵繼續充當智能掃雷器，幫日軍踩地雷，這幫兵真的敢在背後打他黑槍的！
目送王清歡天喜地地帶著他的部隊下山，豬口有些不忿地說：「中佐閣下，你為什麼要讓他們下去？他們應該留下來繼續為大東亞共榮盡自己職責的！」
齋藤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你沒看到那些皇協軍士兵已經到了暴動的邊緣了么？如果強迫他們繼續留下來打頭陣，他們很有可能會倒向八路軍，調轉槍口對準我們的！」
豬口目露凶光：「他們要是敢有二心，我們就送他們去見閻王！」
齋藤額頭青筋突突一跳，咬牙說：「你長長腦子！這可是幾百名士兵，而招遠城裡還有好幾百人，他們只聽王清的命令，要是我們將王清給逼到了八路軍那一邊，整個招遠城都得亂套！招遠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要是這裡出了亂子，我們就等著切腹謝罪吧！」
豬口哆嗦了一下，還是不甘心：「可是……」
齋藤粗暴地打斷：「別可是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豬口只好悻悻的閉嘴。他可不敢激怒大隊長，否則，輕者一頓耳光抽成陀螺，重則屁股遭殃，他可是有過血的教訓，不想重蹈覆轍。
不得不說，有個性取向不正常的上司，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齋藤說：「我這一路過來，看到不斷有傷員往山下送，這是怎麼回事？」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豬口便火冒三丈，咬牙說：「都是那幫該死的八路軍！這幫臭蟲不敢跟我們正面交鋒，只會逃，一邊逃一邊埋地雷，那些被抬下山的士兵，絕大多數都是被地雷炸死炸傷的！」
一聽到「地雷」這兩個字，齋藤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他在膠東呆了一年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形形色色、變化無窮的地雷，有正規軍工廠生產的正規地雷，有八路軍自製的黑火藥地雷，更多的是各縣民兵自己充分開動腦筋搞出來的土地雷，什麼瓦罐外殼的、石殼的、陶瓷殼的、木殼的……多得嚇死人！這些玩意兒土得掉渣，但是殺傷力卻不容輕視，一旦踩上了，絕對能讓你記一輩子，他的大隊每個月都有一堆人被這些土得掉渣的地雷炸死炸傷。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半年前，他帶隊下鄉搶糧，八路軍民兵故意將一些小麥堆在曬穀場上，中間藏了一枚內部裝有十幾二十斤顆粒黑火藥的地雷，日軍看到小麥，歡天喜地的衝上去搶，然後就是一聲巨響，十幾名一秒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士兵被炸成幾百塊，飛得一天一地都是。撤退的時候又被民兵用連環雷陰了一回，三四十枚地雷沿著公路一字排開，正好將整個小隊都給覆蓋進去……一陣猛烈而密集的爆炸聲過後，充當開路先鋒的那個小隊有三十多人當場被炸死炸傷，整個小隊都給炸殘了。那一次他給炸出了心理陰影，望雷生畏，這次聽說土八路又是一邊跑一邊撒地雷，半天時間炸死炸傷了好幾十人，他頭皮都麻了！
「他們的地雷很古怪，金屬掃雷器很難發現，踩上了就炸，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只炸掉一條腿，不會炸死人，但會徹底廢掉觸雷者的行走能力，讓觸雷者成為我們的累贅。他們還有一種很古怪的火炮，開火的時候無聲無息，但是會產生大量破片，殺傷距離可以達到百米以上，而且所有破片都是朝著我們所在的方向濺射，造成駭人的傷亡……」豬口源源不斷地倒著苦水，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了：老大，你讓那幫全智能自走掃雷器走人是個巨大的錯誤！
隨著豬口的報告，齋藤的臉也越來越黑。專炸腿部，炸傷不炸死的地雷；開火的時候無聲無息但能將百米之內來不及卧倒的人全部掃倒的火炮……你妹，那幫窮八路上哪弄來這麼兇殘的裝備！他也看得出，八路軍是故意的，他們就是要用那種只炸一條腿的地雷給日偽軍批量製造傷員，造成巨大的拖累，同時狠狠打擊日偽軍的士氣，這不，王清所部只是被炸傷了三四十人，整支部隊的士氣就徹底垮了！換作日軍被炸傷了三四十人，估計士氣也高不到哪裡去。
卑鄙！
無恥！
下流！
賤格！！！
頭皮發麻歸頭皮發麻，身為老大的威嚴是不能丟的，他冷冷地說：「你就一直跟在他們後面，任由他們從容布雷然後躲起來看戲？」
豬口瞠目結舌：「……」他很想解釋這是因為到處都是地雷，他想快也快不起來，但是齋藤是不會接受解釋的，所以他只能閉嘴。
齋藤冷笑一聲：「這一招，也只會對像你這麼愚蠢而衝動的人有用，對我沒用！命令部隊以小隊為單位，分散開來，每個小隊相隔兩百米以上，對八路逃遁的方向實施追擊！」
一眾中隊長、小隊長齊齊鞠躬：「嗨！」
日軍大隊立即行動，按照齋藤的部署分散開來，以小隊為單位，向八路軍實施追擊。
這就意味著八路軍的主要對手換了，從偽軍換成了日軍。
當然，跟全靠兩條腿探雷的偽軍不一樣，日軍裝備精良，每個小隊都有工兵，拿著金屬探雷器一邊前進一邊探雷。齋藤就不信八路真能將地雷玩出花來，那麼多工兵一路探過去，還挖不出他們布下的地雷！說實話，他也對那些將偽軍炸得靈魂出竅的地雷很感興趣，特別吩咐工兵們：「如果可以的話，盡量繳獲幾枚地雷。我有預感，這次八路軍所使用的地雷跟以前的不一樣，很有研究價值，我們必須弄一些回去好好研究！」
當然有研究價值，像小型反步兵地雷，金屬探雷器對它基本沒用，至於子彈雷就更別說了，小小一顆隨手就能布下去，踩上了就砰，然後一隻腳掌就廢了。至於定向地雷，那簡直就是打陣地戰的神器，除非敵軍是坦克裝甲車開路，否則步兵上來多少死多少！如果日軍能將這些玩意兒仿製出來，在東南亞和太平洋戰場的盟軍會有大麻煩。
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一心想繳獲幾枚八路軍新式地雷的齋藤忘記了，在這些難以探測的新式地雷面前，日軍跟偽軍都一樣，沒什麼辦法。所以現實很快就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扇得他昏頭轉向。
清水小隊被分配到一個很倒霉的任務：沿著八路軍留下的腳印追擊。這真是太倒霉了，誰都知道八路軍是一路撤退一路佈雷，他們沿著腳印追擊，就等著吃鐵西瓜吧。但命令就是命令，沒有打折扣的餘地，他們只好硬著頭皮一路探雷一路前進，推進速度並不快，引來了中隊長的不滿。小隊長很委屈，前面隨時可能有地雷，你讓我怎麼快嘛！
奇怪的是，都走出了兩百米，他們居然一顆地雷都沒碰上。小隊長正在納悶，就聽見一聲槍響，走在最前面的工兵一頭栽倒在地。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顆大樹後面探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們噴射出火舌，是衝鋒槍！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連三個三發點射，三名猝不及防的日軍胸腹部炸開血花，甩掉步槍仆倒在地發出慘叫聲。打完之後，那名八路軍士兵立馬利用大樹掩護撤退。挨了打的日軍豈肯就此罷休，一名軍曹怒吼：「在那！追！」兩挺歪把子機槍同時開火，將那名八路軍士兵摁死在一棵大樹後面，十幾名日軍士兵一躍而起，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怒吼著衝上去，他們要用刺刀將這名可惡的八路軍捅成篩子！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等到小隊長反應過來，他的士兵已經衝出五六十米外了。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駭然叫：「別追！給我回來！」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