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二)
「雪妃有心了。」葉清晏神色間帶著難掩的虛弱的對身旁的春雨道:「帶著雪妃的宮女去準備茶點。」
姬雪身懷有孕,一切吃穿住行,都要仔細著,有她的人在跟前,省的發生一些沒必要的枝節。
春雨帶著姬雪的宮女下去了,花園裡就剩下葉清晏和姬雪二人。
姬雪的唇邊露出一抹玩味嫣笑,「皇后姐姐的面色,瞧著比前兩天更差了些。」
葉清晏眼稍餘光飄過她嬌美的笑容,淡然回道:「所以擔心過了病氣給諸位妹妹們,便免了安禮,以後雪妃也不用來了。等本宮的身體好了,再召你們不遲。」
意思,本宮讓你們過來,再過來,不讓你們過來,就別過來礙眼。
姬雪面上的笑容,僵滯了一瞬,不過很快又更深了些,「過幾日,陛下要南下出巡,說要帶著臣妾一起去,本來臣妾這肚子也不太好去,可是陛下非要臣妾陪著,也是有些為難啊。」
葉清晏心知她是過來顯擺的,依然一副淡定的模樣,平靜道:「如果雪妃覺得為難,本宮回頭見了陛下,會和陛下說一聲,把妹妹留在宮裡,好生安胎,早日為陛下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皇子。」
一聽葉清晏說要留下她,姬雪整個人有點兒懵,不該這反應啊,以往聽到這種話,必然要連咳帶喘一番,那模樣在她看來賞心悅目極了。
還有,不讓她陪著陛下南巡?這怎麼可以!她要是不陪著,那不是便宜了新進宮的小蹄子們,陛下是她一個人,即便她有了身孕也一樣!
「陛下金口玉言,既然說了就不好再貿然收回。臣妾自會照顧好皇嗣,追隨陛下南巡。」
「雪妃不是說覺得為難嗎?」葉清晏用她的話堵她。
姬雪忽覺這個皇后,好像沒有她看上去的那麼柔弱卑懦,這軟噥噥的聲音竟然也是嗆人的。
頓了頓,又抬頭看看天,「差不多陛下要下朝了,臣妾先行回宮候駕,明兒再來給皇后姐姐請安。」
「請安倒是不必了,陛下看重你,你且好好伺候著,回吧。」葉清晏擺了下手,讓她下去。
姬雪深看了她一眼,行禮離開。
葉清晏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帶著隱晦的探究,也全當不知,只自顧順著花園裡蜿蜒的小路,賞花散步,看似完全沒有被姬雪影響了心情,甚至還採了一朵白牡丹放到鼻端輕嗅。
姬雪離開坤元宮雕龍刻鳳的金赤色宮門后,又回首,不屑冷笑,「不過一個廢人,裝腔作勢。」
……
夜,鳳榻上,葉清晏懷裡抱著一個軟軟的鳳紋大抱枕,蜷縮成一團睡著,眉宇間有一抹愁緒,彷彿是有什麼煩惱未結。
龍鳳纏|綿的榻簾被撩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站在榻邊,望著睡著的葉清晏。
「今天有誰來過坤元宮?」蕭長綦問一旁候立的春雨。
春雨如實回道:「回陛下,雪妃娘娘來過。」
蕭長綦神色淡漠,「來做什麼?」
春雨的脖頸,頷的更低了些,「請安,賞花。後來娘娘讓奴婢去膳房準備茶點,奴婢走開了一會兒,娘娘獨自和雪妃娘娘說了會兒話。期間說了什麼,奴婢不知。但在雪妃走後,娘娘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以後不許她和雪妃獨處。」蕭長綦的聲音更冷了一絲。
春雨恭著的身體,忍不住悸顫了下,遂應,「是,陛下,奴婢遵命。」
「下去吧。」
「是,陛下。」
春雨低頭退了下去,臨出殿門的時候,把門也關上了。
蕭長綦自行寬衣,高大修長的健碩體魄,換上月白色的龍紋寢服,然後在鳳榻上躺下。乾脆利索的把葉清晏懷中的抱枕抽走,整個人攬入自己懷中,閉目休息。
而本來因畏寒而蜷縮成一團的葉清晏,在進入蕭長綦的懷中后,身體很自然的舒展開了,瘦小的小瓜子臉也貼在了蕭長綦的心口處,眉宇間的憂鬱也消散不見了。
蕭長綦一手貼在她的後背心,汩汩不絕的內氣進入了她的體內,溫養她或堵或斷的奇經八脈。
而這一養,直到兩更天蕭長綦才停下,最後抱著葉清晏,堪堪睡去。
翌日天微亮,葉清晏醒了。
聞著周身濃郁的似梅寒香,又閉上了眼睛。
「春雨,陛下昨夜來了?」聲音帶著一絲慵懶朦朧的沙啞。
然,春雨沒有應她的話。
榻簾撩開,某個她以為已經走了的人,沉靜冷淡的眼神看著她,「有什麼問題嗎?」
「……」她能有什麼問題,整個皇宮他最大,他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哪是她能管得了的。
「沒有。」葉清晏瞧著他還穿著寢衣,並非朝服,從榻上起來。
昨兒還沉重虛弱的身體,今早起來輕鬆有力了許多。
也是怪事,只要他在這裡就寢,她的身體就會好一些,或許真像春雨說的,帝王龍氣有鎮邪驅寒的作用。
隨著她起來,榻簾被宮人徹底撩開。
葉清晏看到外面已經準備好的盥洗用具,還有宮程也在,又看了一眼蕭長綦,然後默然主動的走過去,先讓宮人幫她簡單梳理了一下,她再伺候蕭長綦。
蕭長綦也由著她伺候,舉止頗為配合。
葉清晏拿著龍紋玉梳把他順滑溜手的烏髮挽成髻。
偷偷覷視鏡子中垂眸冷肅著臉龐的蕭長綦,低聲柔道:「陛下,雪妃身懷有孕,不好長途跋涉南下江南,還是留在宮裡吧。」
她可不是好惹的!雖然皇宮裡,這個男人最大,但後宮里,她才是皇后,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也要給她兩分薄面的。
蕭長綦濃織的眼睫微抬,透過鏡面,看著滿是認真之色為他梳發的葉清晏,低沉的嗓音應了一聲,「嗯。」
葉清晏笑了,本來因體弱而蒼白的小臉兒,瞬間增添了光彩,大大的眼睛都亮了不少。
蕭長綦看著她的神色,又慢慢垂了眸。
……
啟祥宮——
『啪——』一聲碎瓷響,緊接著是憤怒的嬌叱!
「坤元宮!本宮絕不放過你!」
姬雪剛得了蕭長綦的口諭,此次南巡不帶她了,包括後宮所有的妃嬪都不帶。
她便知道,定是葉清晏給陛下吹了枕邊風。
那個女人雖然身子骨不好,不能伺候陛下,但是礙於規矩,陛下還是會過去就寢的,她若藉機煽風點火,陛下少不了會應了她。
「娘娘息怒。」趙嬤嬤端著一杯安胎茶過來,「其實娘娘身懷龍胎,最好還是在宮裡靜養,這樣對皇嗣也好。而且陛下不止是不帶娘娘一個人,是後宮所有的妃嬪都不帶,您還擔心什麼?」
姬雪聽著貼身嬤嬤的話,火氣漸漸消減。
「雖說不帶宮裡的,但是地方官員見陛下身邊不帶女人,少不了孝敬,那些個野蹄子,也討厭的很。」
「娘娘,您現在不能伺候陛下,與其便宜宮裡的這些妃嬪有機會懷上龍種,倒不如讓野蹄子伺候著。陛下最是講究規矩,便是臨幸了外面的,也不會在外面留種,更不會帶進宮裡來。」
「這倒是沒錯。」姬雪終於心情好了些,「陛下最是講究規矩。」
「至於皇后那邊,娘娘也不用放在心上,一個連侍寢都不能的女人,且可憐著呢。」
姬雪聽著這話,心裡就更舒暢了,「嗯,她既然留下本宮在宮裡,那本宮就給她一些好看!準備一下,去坤元宮請安。」
「是,娘娘。」
葉清晏慵懶的倚著軟榻,手裡拿著一本古書。
這本書是蕭長綦今早留下來的。原來,他早了她大半個時辰醒了,但一直在等著她起榻伺候,所以就看了會兒書。
其實有看書的功夫,他早就拾掇完上朝去了。
規矩……真就那麼重要嗎?
葉清晏又翻了一頁書,這一頁折了一個小角,按蕭長綦的習慣,他應該是看到這裡了。
合上書,把書遞給春雨,「擱下吧。」
「是,娘娘。正好熬的補湯好了,要不要喝一點兒?」春雨接過書,輕聲溫柔的問道。
葉清晏點頭,「好。」
她全靠這些湯湯水水的吊著口氣,哪敢不喝啊。
很快,春雨就端了湯過來,而跟著她的還有幾名端著點心的宮人。
「娘娘,陛下召了一個新御廚,很會做點心,奴婢瞧著不錯,就端了幾品,您嘗嘗?」春雨笑道。
葉清晏是喜歡吃的,特別是甜膩膩油膩膩的重口味,但是身體不好,只能寡味清淡的養著。一聽有新點心品嘗,立刻來了精神,「嗯嗯,快端過來。」
春雨先把湯給她,「先喝湯。」
「好。」葉清晏接過湯,一口氣喝光了。
正準備吃點心,又有宮人進來。
「回稟娘娘,雪妃娘娘來了。」
「不是說不用她過來了,怎麼又來了。」葉清晏有些不悅,打擾她吃東西,對她來說就是罪過。
春雨道:「娘娘,雪妃應該是來請安的。」
「請安?是來添堵的吧。」葉清晏說著,想起來一早伺候蕭長綦時說的話……頓時又笑了,「應該是去不成江南所以來找本宮不痛快。也罷,本宮就看看她。」
這次來請安的不止是姬雪,還有一個人——葉敬寧。
葉敬寧的肚子,比姬雪還大,已然懷胎六月余。
葉敬寧摸著肚子,笑嘻嘻的走近葉清晏,「皇后姐姐,幾天不見,氣色好了許多。」
葉清晏的目光,從她的肚子上掃過,亦笑回道:「可能是今天的妝畫的好,你怎麼樣了?孩子有沒有踢你?」
「還好,就是早晚好動些。前兩天陛下來看嬪妾的時候,摸了摸,正好踢了陛下的手心。」葉敬寧走到葉清晏的身邊,作勢讓她也摸摸。
葉清晏避開,「別,本宮一身病氣,別過給她了,還有你以後也少來本宮這裡。」
「皇後娘娘貴為大燕國母,且尊貴著呢,便是過氣也是過的貴氣。」姬雪笑呵呵道,只笑意未達眼底,更多敷衍。
葉清晏的眼稍瞥向她,「是嗎?那本宮來摸摸雪妃的孩子可好?」
姬雪面色微僵,后道:「臣妾的孩子月份還小,怕是承受不了,還是不浪費皇后的尊貴了。」
「呵呵。」葉清晏輕笑了一聲,看向春雨,「把點心呈上,給雪妃和寧貴嬪嘗嘗。」
「是,娘娘。」春雨把之前未及打開的點心盤打開,一一擺上了茶桌,還準備了清淡消食的湯品。
跟著葉敬寧和姬雪的宮人,先後嘗吃點心和湯,沒有問題后又退下。
葉清晏道:「這是新來的御廚做的點心,應該與之前吃慣的點心不同,你們嘗嘗。」
「多謝皇后姐姐,難怪今天妹妹特別想來姐姐這裡,原來是有這等美食等著。」葉敬寧看著滿桌的精美點心,眉眼全是笑意。
葉清晏打趣道:「感情你是懷了一個小吃貨。」
「誰說不是呢,妹妹都重了好多了,看看這臉上的肉肉。」葉敬寧嬌嗔著揪了一把自己並不顯胖的精緻臉龐。
葉清晏抬手也摸了一把她的臉,滑溜溜粉嫩嫩的,宛如晨起盛放的鮮花,嬌艷無比。
「挺好,如此這個孩子定是孝順的,不折騰親娘。」
「借姐姐吉言,嘻嘻,以後也讓他好好孝順姐姐。」
「那本宮可就盼著了。」葉清晏親手給葉敬寧盛了一碗湯,「嘗嘗順不順口。」
「是,姐姐。」葉敬寧接過湯。
姬雪的面前也擺了一碗湯,不過她並沒有動的意思,即便已經試了毒。對於啟祥宮之外的食物,她是半分也不會動。
「皇後娘娘,昨夜陛下可是歇在了坤元宮?」
後宮里的女人,哪裡來的姐妹情,哪怕是親姐妹也一樣,在皇寵面前只有爭奪,沒有分寵一說。哪怕再大方的人,在當今陛下面前也做不到那份大度。當今的姿容和尊貴霸氣,是任何女人都不能抗拒的,是所有人都想要獨佔的。
葉敬寧和葉清晏,雖說是堂姐妹,但也是後宮的女人,面上的親密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深意,只有敵意。
陛下去了誰的宮裡,誰得了聖寵,誰就是後宮女人的公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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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