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沈長淵的弱點
但有一日,主子決定遣她去那個人身邊服侍。
她不願意。
對她來說,那個男人是情敵,為何要幫他?
但主子鐵了心要送她去,還說若她不從,就只能離開宮裡、離開主子。
像她這樣的人,能去哪裡?
這輩子,她除了服侍主子外,什麼都不想做。
她咬牙,去了那個人那兒。
原先一切都好,直到那個人因故瞧見她的身子,天翻地覆。
那個人瞧著她的眼神如此炙熱,從一塊冰幻化成火,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也是月見草盛放的夜裡,那個人在太子壽宴上喝醉了,或者是借酒裝瘋,她也不清楚。
她只記得那個人握住了她的手說:這輩子,就等待像她這樣的人出現。
像她這麼噁心醜陋的人,他說他在等自己?
她受寵若驚,卻對他嘲諷一笑。
她半點也不信。
可是他卻傾身壓住了她,扯去了她的衣裳。
也許是報應吧?她是這麼想的。
她欺負了主子,所以活該讓那個人踐踏自己?
那人趴伏在她背上,低聲呢喃著:「小梨,你好美,我好喜歡…以後就陪著我,等到我登基,必許你皇后之位。」
「我喜歡你…」
那個人啞著聲,親吻著她的耳垂,一下又一下。
她迷惘了。
她這麼醜陋的身體,那個人卻視若珍寶?
還說要許她皇后之位?
若是當真,那普天之下,那個人只會獨寵她。
因為,她與眾不同,而那個人,有著異於一般斷袖之癖的喜好。
那個人既愛男人,又喜歡女子的身體。
原來,他不是一塊冰,只是沒遇上對的人。
或許,早些相遇,他們會是天生一對。
但,相遇太晚,她愛的卻是主子。
她迫於現實,一次又一次屈服於他,一次比一次迷醉。
她好害怕。
總是在清醒后,不斷地告訴自己,自己只愛主子。
為了主子,她才幫那個人剷除異己、搜羅證據、殺人、害人,百般算計。
是不是她知道太多了?
還是那日,她對那個人說,她只愛主子的緣故?
那個男人瞧著她的眼神好冰冷,令人恐懼、膽戰心驚。
那個人狠狠地折磨了她一個日夜,才放她去了契王府。
而後太子妃因為她與芯兒失了子嗣,太子開始徹查。
契王貶為庶人流放邊疆時,她不得不躲回凝香閣。
卻在無人處被人敲昏,關在那個人專門用來囚禁犯人的井籠中。
為什麼?
他的承諾與愛語,猶在耳邊回蕩。
她曾經有一度相信了。
但,那是愛嗎?還是計謀?
最無情是帝王家,那個人的話真能相信嗎?
囚禁在井籠中,小梨反覆地問著自己,為什麼要傷心?
她被捉了,那主子怎麼辦?
如果連主子也輩捉了。
那,他的愛到底算是什麼?
更況且,主子於她有恩,是她的天,是她心之所趨,她愛主子。
即使主子因為那晚她的唐突,厭棄於她,她也不會背棄主子。
小梨被囚禁在井籠里,反覆思考與那個人相處的日子是那麼令人心蕩神馳。
但只要她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對他如蜜糖似的話語,便如鴆毒,她再也不屑一顧。
即使那些甜言蜜語曾在她的心中迴繞,也不過是擊過心湖的一片石,輕彈幾下便沉入水塘。
小梨拖著一身的傷,腿腳差點被人打殘,踽踽獨行在沒有宮燈的暗徑中。
她費盡心思,折磨自己,沒病也折騰自己,裝得奄奄一息,終於盼來了機會。
她原本就不是普通女子,氣力之大,殺了兩個送葯的宮女不難!
快速換過宮女的衣物,扼死輪值的太監,小梨好不容易才從井底脫逃!這才拖著傷腳,奔向凝香閣。
那是她與主子獨處的地方,也是兩人約定唯一的避護所。
她可以在那處養傷,不會太快被人發現。
而且她可以在那裡想辦法儘快與主子聯繫,警告主子,那個男人對她們的背叛。
又或者,主子會發現她消失許久,想起她,擔心她,會在那裡等著她也說不定?
小梨不甚確定,她心有期待。
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往凝香閣走去。
夜裡的凝香閣中沒有燭火,渺無人煙,僅有夏夜中蛙鳴嘹喨,蟲鳴唧唧。
宮裡人從不在夜裡接近那兒,傳說,那裡鬧鬼。
多少個失寵的妃子在那兒發了瘋,或死在那閣中,卻沒人真切瞧見個鬼影,也沒人想驗證,離得越遠越好。
但在今夜,凝香閣卻有聲響動靜,蟲鳴中隱隱約約男女的聲響。
這是第一次,一向冷靜自持的沈長淵會挑在風聲這麼緊的時候,來凝香閣找周尚服。
以往,他總是柔聲對她說道:「傾傾,本王心悅你,絕不會像父皇般冷落你。傾傾,協助我,待我登基,必許你皇后之位………」
她進宮多年,沒盼到皇帝的垂青,卻盼來了年輕的二皇子。
或許是深宮寂寞,或許是不甘心,皇帝不給不了的承諾,沈長淵給了。
但沈長淵不知道,她並不是為了后位才幫他的。
早在與他有了肌膚之親那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無法再安於己位等著皇帝的寵幸,她想要的是二皇子的愛。
於是她費盡心思,欲扶他為帝。
即便是鏡花水月,抑或是飛蛾撲火,周尚服依舊無怨無悔。
伸手去摟他的脖子,卻被男人捉住了手,不聲不響的甩開。
「傾傾,夠了。」
沈長淵面色清冷。
周尚服自然瞧見他的不悅,內心微顫,雖百般不願意卻還是止住手。
二皇子,一向是謹肅小心的人。
就連對他下了媚葯,依舊有著過人的剋制力。
周尚服心裡嘆道:若當初沒有下藥,他會碰她嗎?
「小梨人呢?」
沈長淵一邊穿衣服,一邊淡淡地問道。
「小梨沒回臨王府?自從沈元安遭禍后,便再也沒有小梨的消息,她會去哪呢?」
周尚服眉頭輕蹙,似在思索。
「傾傾,我不喜歡別人瞞我。」
沈長淵神色轉暗,心思似夏日的雷雨般醞釀著。
「殿下!我怎會有事瞞您呢?」
周尚服心中一震,簡直不敢相信他會懷疑自己。
「是嗎?」
沈長淵瞟了周尚服一眼,面色越發清冷,彷佛方才的歡愛只是夢境,隨意挑起博古架上披掛的外袍套上身。
「臨王有何吩咐?交由我來辦也一樣妥當,不一定非得要小梨……」
周尚服匆匆起身,麻利的拾起凌亂的衣衫穿好,慌忙下榻跟在沈長淵身後。
「身在禁宮中,男子諸多不便,你命六局的宮人尋她去。三日內,我要有答案。」
沈長淵冷冷的打斷周尚服,早已失去耐性。
「是什麼事那麼急?若是耽誤便不好,小梨尚未回到六局前,由我來…」
周尚服內心浮現一絲不快,但面容依舊溫婉可人,半點也不透漏心思,趕緊湊上前為沈長淵更衣。
沈長淵不發一語,輕輕拂開了周尚服的手,冷聲道:「小梨是你帶進宮的,為何你一點都不擔心?莫非,你對小梨下手了?否則,為何你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
周尚服怔愣一瞬,臉色甚是難看:「殿下何出此言?」
「這要問你自己。她對你的用心,你不是不知道。」
沈長淵面色更為冰冷,眼神銳利地掃過周尚服。
隨即拉開了門扉,迅速往外走去,毫不留戀。
周尚服站在原地,見他頭也不回的走去,立即揚聲喚道:「等等,殿下!」
沈長淵頓住腳步。
「小梨對你重要,還是我對你重要?」
周尚服追究問出,那埋在心中已久的話。
沈長淵沒有回答她。
周尚服聽見內心有一絲碎裂的聲響。
小梨是她進宮時,途經巷子撿到的小叫化子。
若不是那群叫化子撕開了小梨的衣裳嘲笑,她不會知道小梨的特殊。
瞧著小梨淚眼迷濛,不知為何,她心軟了,讓小梨穿上了秀女的服飾,頂替了路上與她同房、卻因病而死的秀女,就這麼混入了宮。
為了沈長淵,她命小梨做為兩人之間的橋樑,互通消息,卻被她無意間發現了小梨最大的秘密。
小梨從臨王府回來,神色鬱郁,若有所思。她狐疑地掃了一眼,不過是那一眼,小梨卻撲了上來擁住自己,嘴裡喃喃叨念著:「主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愛的人只有你,一直只有你…」
周尚服心中劇痛,苦澀的淡問她:「殿下,碰過你了?」
小梨放聲大哭,只是不住地道歉:「是他強迫我,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主子的事…」
小梨摟著她哭得涕淚縱橫,卻不明白她的震驚、她的淚,不少於小梨。
隨著次數變多,周尚服無法再欺瞞自己的內心。
她有恨。
從沈長淵頻繁召小梨去王府開始,她知道臨王的秘密。
她不願讓小梨接近臨王,卻不能阻止小梨。又在每次小梨帶著臨王的麝香味回到凝香閣,狠狠的折磨小梨。
小梨到底是愛自己的,不是嗎?
臨王到底是先愛上自己,才許了自己皇后之位的,不是嗎?
那麼,臨王寵幸小梨,又有何關係?
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這是多麼扭曲的關係,她卻逃避不去看。
可是當她埋頭於土裡佯作不知,當只鴕鳥時,卻沒想到隨著時間過去,所有的事情都會改變,尤其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