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撮合

數十年前，在神魔交界處，幾名魔兵與幾名天兵發生爭執，在推搡之間，一名魔兵死於非命，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驚動了魔尊和天帝。

很快，魔尊修書一封，命使者交給天帝，要求天帝給魔界一個說法，誰知，天帝大怒，認為魔尊此舉過於大驚小怪，實屬無事生非。於是魔尊以此為由，發起戰爭。

當時戰神正在凡間歷劫，因此，帶領天兵天將應戰的，便是顏墨上神。我們交戰數十個回合，不分勝負，而我畢竟比顏墨上神年輕，自然經得起長時間的戰鬥，故而最後僥倖贏了。

我和顏墨上神一邊飲茶，一邊回憶當年，不禁感慨萬千。誰能想到，在戰場上敵對的我們，如今卻面對面坐著，一起暢談往事，當真是世事難料啊！

顏墨上神笑道：「外面傳聞，戰魔殿下狂傲自大，但我覺得你做得很好，該狂傲自大時，就該狂傲自大；就謙遜有禮時，就該謙遜有禮！」

在短時間內，一再被顏墨上神誇獎，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便赧然笑道：「上神謬讚了，在下雖然一向狂傲自大，但也有自知之明，豈敢在前輩面前張狂啊！」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原來打敗顏墨上神，害他被天帝處罰的那個毛頭小子，就是你啊！」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風姿綽約的神仙站在門口，她和我以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樣，身上有一種雲淡風輕的味道，不用費力就可以美得很驚艷，而且看起來十分大氣、優雅、從容，一出場就能吸引在場所有的目光——雖然此時在場的，只有我和顏墨上神。

顏墨上神向那女子招手，那女子便走到他身邊，然後他笑著向我介紹道：「這是我師妹，慕辰上神！」

我不由得脫口而出：「難怪氣質那麼好，那麼與眾不同，原來你就是天界兩大上神之一的慕辰上神啊！」

慕辰上神微微一笑，很是明媚，語氣里卻略有不快：「什麼天界兩大上神之一啊？都是那幫不懂事的仙子仙童們鬧出來的，讓其他諸位上神聽到了，又要笑話我們了！」

其實，我也是聽信了傳聞，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很顯然，這個傳聞並沒有得到當事者的認可，因此我的一番仰慕之情隨即變成了一句恭維的話。

真是尷尬！這個時候，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感覺自己的臉都快僵了，心裡卻在想：我堂堂戰魔殿下，和戰神殿下稱兄道弟，和顏墨上神把茶言歡，而在慕辰上神面前，為何會弄得這麼狼狽呢？這慕辰上神剛才微怒的樣子，像極了蓮花仙子，又是怎麼回事呢？要我說，蓮花仙子一定是跟錯了師父，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無論如何，她的師父都不像是顏墨上神，而像是慕辰上神啊！

突然，慕辰上神「噗嗤」一聲，開懷大笑起來：「好啦，戰魔殿下，我跟你開玩笑呢，你不必那麼嚴肅！」說完，她開始上下打量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不過還好，她很快就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對著顏墨上神點點頭，大概是覺得我還不錯吧。

見此情況，我心裡頓時輕鬆了，道：「在下逆天，見過慕辰上神！」但見他們倆才貌雙全，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凡人口中的「神仙眷侶」，於是，我無比激動，心裡有很多話想說，有些話卻不經大腦思考，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一個溫潤如玉，風度翩翩；一個花容月貌，氣質如蘭，兩位上神並肩而站，真是一對名副其實的神仙眷侶啊！」

隨著最後一個「啊」字落下，我感覺臉上的笑容彷彿瞬間凝固了一般，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可我偏偏又要明知故問：「在下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突然間，整個竹屋裡鴉雀無聲，時間彷彿停止了轉動，連空氣都彷彿停止了流動。

「笨蛋！」我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可不就是一個笨蛋么，早就知道傳聞不可信，還非要當著他們的面說出來，這下好了吧，弄得他們尷尬不已，自己也下不了台了。哎呀，真真是糟糕透了，我都不敢直視他們了，只好低頭看自己的鞋子，一個勁地問自己該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顏墨上神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該死的沉默。他看了慕辰上神一眼，那一眼，可謂深情款款；慕辰上神微微一笑，那一笑，可謂顛倒眾生。憑這一眼一笑，若說他們之間沒有什麼曖昧，誰會相信啊！

這時，顏墨上神伸出右手，牽了慕辰上神的左手，他們大手拉著小手，兩隻手緊緊地扣在一起，態度已然很明確了。這一幕實在太美好了，讓我很是感動。

顏墨上神突然點了點頭，像是已經得到慕辰上神的同意似的，便緩緩說道：「我和師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十分要好，如同親兄妹一般，正因為如此，當眾神仙打趣我們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時，我們也只是一笑而過，並沒有當作是一回事。然而，當我們發現彼此心儀對方時，他們卻再也不打趣我們了，而我們也始終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慕辰上神，這些話卻是對我的。

慕辰上神的眼睛也始終盯著顏墨上神，聽他說起以前的事情，便微笑著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將目光轉向我，語氣柔和：「戰魔殿下，多謝你一言點破，我們師兄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我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做恍然大悟狀。其實，我不太理解他們的心理，明明知道彼此心儀對方，為何始終不肯說出來呢？要知道，彼此傾心相愛，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啊！像他們這樣，白白浪費了數千年的時光，真是可惜！如果蓮花仙子也喜歡我，如果她不是戰神的未婚妻，如果她不喜歡戰神……那麼，我一定會向她表白，告訴她，我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她！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她什麼，但我很清楚一點，當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心跳突然加快了，覺得她哪哪都好，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戰魔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顏墨上神打斷我的思路，好心地說道，「不妨說出來，我和師妹或許可以幫忙解決。」

慕辰上神卻看出了我的心事：「聽聞殿下心儀蓮花，但殿下和魔界公主已有婚約，殿下可是在為此事而煩憂？」

不提幽若還好，一提起她，我這心裡就內疚難安，不禁憂心忡忡：「我和蓮花仙子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天界。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只怕幽若在魔界也有所耳聞了……」

顏墨上神和慕辰上神互視一眼，好像有什麼疑問似的，欲言又止，最終誰也沒有問出口。我本想對他們說，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可以大膽判斷，此事必有蹊蹺；在沒有弄清楚之前，我還是謹言慎行為好，相信他們也是這麼想的。這時，慕辰上神像是記起什麼事情似的，先是大聲「哦」了一下，接著自嘲地笑了笑，繼而緩緩說道：「我剛來的時候，遇見天後身邊的喚雪仙子，說是奉天後口諭，過來傳召殿下。因為師兄的事情，我對天帝心有芥蒂，連帶著對天後也有些怠慢了，便叫她在外面慢慢等著。這會兒，估計天後也等得不耐煩了吧。」

「我本想辭別兩位上神之後，便起身回去魔界。既然天後傳召我，那我就去見她一見吧！」於是，我向兩位上神告辭，臨走前，顏墨上神語重心長地囑咐道：「戰魔殿下，雖然你叫逆天，但你務必要以天下蒼生為重，切忌逆天行事！」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請他放心，然後轉身向外走去，果然見到一個白衣仙子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兒，她看起來很有耐心，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

據說天後身邊有春夏秋冬四名近侍，為首的「春姑娘」便是我的生母採薇仙子，其他三個分別是「夏姑娘」摘星、「秋姑娘」弄月和「冬姑娘」喚雪。因為母親的緣故，我對眼前這位喚雪仙子也有幾分親近之意，便上前禮貌地說道：「在下逆天，讓喚雪仙子久等了！」

喚雪仙子臉上難掩激動之情，許是見了好友之子，有些失態了。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很快調整過來，不急不忙地說道：「戰魔殿下太客氣了！天後吩咐小仙，不準打擾您和顏墨上神談話，您何時結束，小仙就在此等您到何時。請問殿下，您和顏墨上神的談話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

「請殿下隨我前去天后宮吧！」

除了這幾句話，我們再無其他可說。我看到她時，不禁想起了我的母親；而她看到我時，大概也想起了我的母親，甚至我的父親。我們沉浸在淡淡的憂傷之中，也許這就叫做「一切盡在不言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