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葉向雲已經連續三天沒飛了，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療養假。一大早的時候他去了一趟大哥的公司，經營他完全不懂，每年這個時候他不過是來領錢就是了，大哥二姐在公司給他留了5%的股份，葉向雲彈著手裡的支票看著葉美雲，「真不賴啊，什麼都不用做，拿的錢比我辛苦一年的都要多。」

「那是你自己找的，怪不得別人。」她停下手裡的工作看著自己的弟弟，「聽說你三天沒飛了，怎麼，飛不動了？」

葉向雲懶趴趴的坐在對面，敲著二郎腿，「我有療養假的，最近心情不好，不想飛。」他振作了一下，「姐，我好像遇上一見鍾情了，可是那個女人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了，我有些猶豫。」說著這話，他就有些神傷，那種心動的感覺真的很奇妙，他甚至坐在駕駛右位的時候都會想起她的臉，每次回神他都會覺得冒冷汗，已經自己自覺的私下判定為事故徵候了，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休息調整一下，畢竟安全生產是要不得半點兒馬虎。

葉美雲很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弟弟，「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別人的男朋友啊，爸爸知道了會整死你的。」

葉向雲很淡定，他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只是搖搖頭很平靜的說了一句，「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就為了一個貌似一見鍾情的女人？還是別人的未婚妻。」

葉向雲回神看著對面的人，「是她跟我分手的，跟一個時尚圈的設計師好了。」他聳聳肩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有投入多少，自然也不會覺得有受傷，他起身，揮了揮手裡的支票就走了。

回到家裡沒一會兒就接到了公司的電話，讓他晚上加班來飛一班包機，葉向雲皺著眉頭，想撒個謊就說自己在國外呢，可是無奈自己得瑟，昨天還在公司裡面漏了一面。下午的時候他極不情願的就拖著箱子到了機場，領了任務書才知道是飛B市，臨時加的包機。

曠宇翔跟在身後，「估計這一飛機有一半是美女啊，可別在那邊過這一夜給我過腎虧了。」

葉向雲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這一趟是什麼包機？」

「是醫療器械和藥品交易會什麼的，你知道，醫藥代表，都是很OPEN的美女哦。」他笑得有些賤，葉向雲也拿他沒辦法，「你小心得病，別怪你師父沒提醒你。」

飛機正點起飛，到了B市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半，機組在飛機上簡短的開了一個總結會，「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我們早班出港，注意遵守公司的過夜規章。」說完瞟了一眼旁邊的曠宇翔。

回了錦悅飯店，葉向雲洗了一個澡就趕緊的睡下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被吵鬧和門鈴的聲音叫了起來。出門就看見斜對面的房間門口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他心裡鬆了一口氣，那不是機組成員的房間。警察過來做筆錄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那個房間里有個女人死了，是來入住的房客發現並報案。

他覺得有些晦氣，本來放假被叫來加班就很不爽了，竟然還碰上這樣的事情，「警察同志，如果可以，請麻煩先給我的機組成員錄筆錄，明天他們都要趕早班出港。」他說著瞟了一眼旁邊，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依舊是一身的白衣服，白色的休閑褲，白色的背心，外面套了一件短袖的開衫。頭髮是披肩的長度，不一樣的是今天她戴了一副無框的眼鏡，為整個人平添的幾分知性和職業，她手裡拎著一個銀白色的箱子，正在跟旁邊跟著的一個女助手在交談。

走過來的時候，他們目光撞了一下，慕筱白有些吃驚，然後微微的點頭示意，便拉著警戒線從下面鑽了進去。葉向雲愣愣的站在那裡，一時間有些失神。

「原來是法醫啊。」曠宇翔來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我看還是算了，整天擺弄死人的，抱著都一股子福爾馬林味兒。」

這話還沒說完呢，就聽著一聲尖叫，就看見那個小助理跑出來，對著旁邊的垃圾箱就開始乾嘔。慕筱白皺了一下眉頭，顯然對這位新來的助手不怎麼滿意。她放下箱子，帶好手套。打開錄音筆夾在領口上，「死者，女，年齡在20歲到30歲之間，肝溫35.3，無屍殭屍斑出現，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在一小時左右，無中毒跡象，頭部有鈍器擊傷，疑似為撞擊，致命傷胸腹部刀傷，六處，雙刃銳器所致，寬約三公分……」她仔細查驗著死者的表面狀況，忽然就被外面的喧嘩奪走了注意力。

「警官同志，我跟我女朋友只是來這裡約會，我們也是剛進這個房間，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我們入住的時間。」

慕筱白起身，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她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林永鑫站在門口與警察理論，她身體猛的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男人，還有他身後穿著單薄的女人。

「慕慕！」林永鑫有些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幾變，茫然、震驚、錯愕、難以置信，隨即又是現在一副漫無表情的樣子，他有些緊張了，他衝進來，「慕慕，你聽我解釋……」話說出口，他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麼，他支吾著，握著慕筱白的手腕，「聽我解釋，好不好……」

慕筱白緊緊的攥著拳頭，她都不敢開口說話，怕張口就會抑制不住衝動哭出來，她用力的保持自己呼吸的平順，她就這麼看著他，看著他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的心虛和抱歉，她知道她什麼解釋都不需要了。

慕筱白慢慢的掙開手，向著林永鑫的身後，「張隊長，這個案子我現在申請迴避，本案重要的嫌疑人是我男朋友，我想我不適合再參與調查。小陳，你幫我把東西拿回去。」說著她摘下手套，拿起一個證物袋把它封存起來，丟在證物堆里。然後擦過林永鑫的肩膀從房間裡面出來，抬頭正對上葉向雲複雜的眼神，她有些難堪，低頭就要走。

「慕慕！」林永鑫追出來，「你給我一個機會，我……」

慕筱白轉身看著他，「你今晚不是值班嗎？林永鑫，我有沒有向你質詢過你的任何一次緋聞，不知道有多少同學在我跟前說你有問題，我從來都不相信，是我對你放縱的太厲害了，所以你沒錯，你也不需要解釋。」

「不是的，慕慕，我是做錯了，但是我心裡一直都是愛你的，但我是男人，我也有需要……」

「夠了！」慕筱白的臉一剎那通紅的，面對著眾多的同事，她尷尬到極點，她咬著嘴唇，渾身肌肉彷彿僵得都疼起來了，她硬扛著，就是不讓眼淚流出來。葉向雲站在她的對面不遠，緊鎖著雙眉看著她努力隱忍的樣子，他想上去帶著她走，可是顯然不合適，心只是跟著疼得厲害。一個女人堅強到讓他心疼！

「林永鑫，謝謝你的誠實，也謝謝你說還愛我。」她訕笑，滿臉的羞憤，「可是我已經不需要了。」她冷冷的甩了一句，說完他甩開那男人的手，轉身一剎那眼淚便從眼眶裡落下來，她沒有回頭，越走越快，急急的按著電梯，進去也不轉身。三年感情，這個昨晚還信誓旦旦向自己求婚的男人今天就睡上別的女人的床。她面向著電梯牆，扶著欄杆失聲，心裡徹底放空了，她慕筱白現在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葉向雲看著電梯門合上，恍然，他回頭對著曠宇翔，「讓大家趕快休息，有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我出去一下。」說完他就快步跟上去，可是電梯已經運行，他趕緊叫了旁邊的電梯，下去正看見慕筱白跑著出了酒店大堂。

葉向雲跟出去，立刻招呼了一輛計程車，「師傅，跟上前面的那輛車。」他趴在司機的椅背上，有些急切。

車子在市區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停在一家酒的門前，葉向雲愣了一下，然後眉頭就緊緊的皺起來。三更半夜一個女孩子到這種地方來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他下車來，要進去又想起什麼來，他退後一步把自己的肩章和飛徽摘下來塞進口袋裡。

進去找了一圈，葉向雲才在角落的一個檯子上找到正在狂飲的女人，他上前抓住她的杯子，「別喝了，這種地方不是女孩子該來的地方。」

慕筱白別開臉，抬手不停的在臉上抹，裡面的燈光昏暗，可是淚痕的反光卻越發的明顯，「對不起，這跟你沒關係，不關你的事情。」

葉向雲一時無語，他鬆開手，把杯子又還給她，看著她仰頭把裡面的液體喝了個乾淨，接著又倒滿。他無可奈何，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也許他根本就很高興，不過是不願意看到她自殘而已。

葉向雲在慕筱白的對面坐下來，只是要了兩杯蘇打水，明天一早要飛，酒是不能喝的。他點了一支煙，隔著繚繞的煙霧看著對面的人，臉上晶亮的淚珠折射著酒里光怪陸離的光，捏著通透的玻璃杯，隔著琥珀色的液體看到精緻的下巴和微翹的嘴唇，那麼嫵媚動人，單是看就把他看醉了。

「你知道嗎，那個人昨天晚上跟我求婚，說不希望我孤苦零丁一個人，想我能依靠的人是丈夫而不是男朋友。我以為是真的，我信了，那一刻我覺得我的感情圓滿了，我真是傻。」她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跟對面人訴說，「這個世界上騙子太多了，傻子根本就不夠用的。還有我爸，他說會陪我媽到最後，他說會回來給我過二十二歲生日……」慕筱白哽咽出聲，趴在桌子上哭起來。

葉向雲把煙滅了，然後把瓶子里的酒又給她添到酒杯里，「喝，醉了就回家睡一覺，明天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慕筱白抬起頭，臉上交錯的淚痕讓葉向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握著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把瓶子里剩下的也都喝了個精光，葉向雲也再也沒有阻攔，他該做的只是陪著她，保證她的安全。

慕筱白倒光了瓶子里的最後一滴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怎麼還不醉啊。」說著就招呼酒保，胳膊一抬重心不穩的就往前倒，葉向雲眼疾手快的扶助她，「你醉了，別喝了，我送你回去。」

慕筱白癱軟在他懷裡搖頭，「沒醉，真的沒醉，我什麼都記得，我男朋友跟別的女人開房，我媽媽出車禍死了，我爸爸自殺了！」說到這裡她眼睛亮了一下，神經兮兮的沖著他伸出手指，「噓，其實他不是自殺的，他是被人害死的，他知道太多了……」

「你喝醉了！」葉向雲沒有讓她再說下去，扶著她就往外走，走到門口被攔住，還沒有付錢。慕筱白有些逞強，腿都站不穩，踉蹌的翻著包，可是就是找不到信用卡。

「怎麼找不到了，怎麼什麼東西到了需要的時候都找不到了，都沒有了。」說著眼淚就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葉向雲除了心疼就是心疼，他彎身撿起地上的卡塞進她的手裡，「這不是在嗎，收好了。」

慕筱白搖搖晃晃的，接過卡死死的攥在手裡，「找到了，找到了，不能再弄沒了，真的什麼都沒了。」說完就塞進包里。

葉向雲無奈，女人真的不能喝多酒，真的會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把慕筱白抱在懷裡，用自己的卡付了帳。已經是午夜，外面的氣溫已經降了下來，徐徐的風吹著，慕筱白醉得更厲害了，只能靠在葉向雲的身上勉強站著。

計程車來了，葉向雲把她塞進後座，輕輕的拍著她的臉，「你家在哪裡？」

慕筱白不吱聲。

「慕筱白，慕筱白！」他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可是那人也只是皺皺眉頭，沒有別的反應。

葉向雲嘆了一口氣，「師傅，去錦悅飯店。」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