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葉向雲一直等到馬上就要開車了也沒有等到肖萊的回復,他只得關掉手機。曠宇翔回頭看著他笑,「現在那邊還很早,說不定在睡大覺呢。」
葉向雲只是輕聲的應了一聲,心裡卻感到惋惜,有些時候緣分就是這樣,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這或者就叫有緣無分。
飛機緩緩的滑向跑道,空管已經放行,高速滑行起飛,飛機仰角慢慢增大,透過窗看外面的天空,人被緊緊的壓在椅背上,似乎真的有一種飄起來的感覺,就好像他現在的心,懸在半空,落不下來,是因為不甘心。
葉向雲活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這麼上心,雖然出身好,可是父親對孩子的要求都格外的嚴格,從小在家都是軍事化的管理,思想政治素質更是過硬。他父親最看不上的就是大院里的那些紈絝子弟整天跟些女人混在一起,所以對自己家的兩個兒子都是嚴加管束,所以葉向雲這方面開竅比較晚。青春期的時候他把大把的經歷很熱情都投在軍事和飛行上了,直到家裡人看他人帥帥的,可是連個對象都搞不上才幹著急。
曠宇翔看出葉向雲的心思不死,他拍拍他的肩膀,「打算怎麼辦?」
葉向雲轉頭看著他,「找個電話還不容易,他表妹在客艙部,她還定過我們公司的機票,客戶系統裡面也應該留下聯繫方式的。」
曠宇翔笑出聲,「機長果然是有決斷力。我看不如我泡了她表妹,咱倆也算親戚了,葉機長你提攜著小弟點兒。」
「你還用我提攜?你現在在公司夠風雲了,這次公司四十周年慶的內部演出,又是你招蜂引蝶的好機會了。」
葉向雲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曠宇翔,「那天我去辦公室在節目表上還看見肖萊和祁可的名字了,她們倆好像代表新乘表演,說不定請表姐來看也說不定。」
葉向雲雖然沒有出聲,可是心裡明白,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人,哪裡還會有心思來看什麼演出。
肖萊的航班是早上飛,機務隊在做飛機的維護,空乘在檢查客艙的設備,發現有一排座位的呼叫鈴不響,燈也不亮。機長很快通報了機務,沒過一會兒一個滿身油污的大哥就登上了飛機,門口的幾位空乘臉上露出了嫌惡,趕緊捂著鼻子讓開,滿身的機油味和汗味。
肖萊從廚房出來,就看見一個人踩著凳子在做維修,臉龐大顆的汗珠往下流,她轉身回去倒了杯水,出來的時候那人已經下來了,她定睛一看覺得有些面熟,眼珠子一轉想了起來,「顧隊長?」
顧念林也認出了肖萊,「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
肖萊笑著把水遞上去,「當然記得,喝點兒水。」然後又遞了一張紙巾給他。
顧念林呵呵的笑,說真的,做機務的在公司裡面說是很重要,可是真看得起他們的不多,工資更是沒法跟飛行員和空乘比,再加上整天一身髒兮兮的工作服,跟這個光鮮亮麗的職業實在是有些不相稱,自然也就更不著女人喜歡了。這樣的禮遇對他來說還真的是第一次,他笑,接過紙巾,「謝謝你。能給我留個電話嗎?」
肖萊愣了一下,臉上露出難色,顧念林也覺得自己有些冒昧,「我把我電話留給你,以後車子啊,燈泡啊,馬桶壞掉的時候可以給我打電話。」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紙筆,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給了,「我下去給飛機放行,先走了。」
肖萊看著紙條,字寫得很好,瀟洒有力,倒是跟人有些相像。
「肖萊,你可別把自己賤賣了,機務人傻,活兒累,四班倒,掙得還少,整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別理他們。」一個看了熱鬧的姐姐好心的上來提醒,只是肖萊沒往那上面想,只是覺得這人還不錯,至少看上去挺正經的。這讓她又想起早上的葉向雲的簡訊,有些為表姐擔心。
從洛杉磯到B市要十二個小時,慕筱白沒有買到商務艙的票,最後在經濟艙里熬了一整夜,加上這一陣子都沒有休息好,下了飛機她都快要虛脫了,好不容易通關,從國際到達出口出來,就有人上來接了她的行李。她抬頭,是林永鑫,「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她掛了那通電話,這個男人就知道事情嚴重了。
慕筱白是個很簡單而精緻的女人,看著溫溫婉婉的,性子卻清冷的很,再加上經歷家庭的太多變故,她很少將情緒表露在外面,就像昨天那樣,就是她很生氣了。
「要不要先去吃點兒東西?」林永鑫一邊開車,一邊徵求她的意見。慕筱白閉著眼睛,一手支著車窗在養神,她真的是身心俱疲,快要支撐不住了。
「送我回家,我不想吃東西。」她有氣無力的,她睜看眼看了他一眼,心裡有些煩,她的母親在美國去世了,可是下了飛機這麼久,他甚至都沒有問一句,至少也該象徵性的表示一下傷心,安慰一下她的悲哀之情,可是沒有,一點兒都沒有。從他們這次再見面她就發現他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醫院裡面太過風雲的緣故,他不再跟以前那麼踏實,開始喜歡一些浮誇的東西。
她嘆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去想。回到家,她沒讓林永鑫上去,自己回家關掉手機就睡得天昏地暗的,希望這一覺醒來,一切都能變得好一些。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醒過來,一睜開眼睛,眼淚就順著眼眶流出來,在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都不在了,她真真的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她裹了裹身邊的夏涼被,雖然有三十多度的高溫,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冷得發抖。
葉向雲向票務部門查了慕筱白的電話,可是只查到了一個酒店的固定電話號碼,肖萊的電話在國外就一直關著,發簡訊也不回,葉向雲當然明白,她是故意不告訴他,只是他困惑,不知道為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是肖萊回來,葉向雲飛了,葉向雲回國,肖萊又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再見面的時候就是在公司四十周年演出的後台了。肖萊遠遠的看見葉向雲就想躲了,可是卻被眼尖的人看到,「肖萊!」葉向雲叫住她。
肖萊縮著脖子又退回來,「葉機長,找我有事?」她又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那個樣子都讓你捨不得埋怨她或者沖她發火。
「我給你發簡訊你沒收到?還有怎麼老是不開機。」他做事不回拐彎抹角,直接就這麼說。後台人來人往的,立刻就有目光被吸引了過來。
肖萊有些難為情,她四下看了看,然後皮笑肉不笑的,「我手機丟了,換號了,沒收到。」這詞她都想了好幾天了。
「哦?」葉向雲半信半疑,「那好,你現在把你表姐的電話給我好嗎,我有事找她。」
「什麼事情?」肖萊問了一句,就看見葉向雲瞪著眼睛看著她,她伸了一下小舌頭,被葉身後不遠處的曠宇翔看見了,他靠著桌子就這麼看著兩個人在那裡鬥智斗勇。
「我的手機丟了,號碼什麼的都不見了,我還沒重新整理呢?」
葉向雲看著她閃躲的眼神兒就知道在撒謊,他伸手一根手指撓了撓眉毛,「也沒什麼事,上次飛洛杉磯碰到她了,她在那邊處理母親的後事遇到點兒麻煩,不知道解決沒有。」
「哦?我姨媽去世了,那我表姐不是沒親人了?」肖萊立刻變了臉色,眼圈有些紅,立刻就拿出手機,就找出了慕筱白的電話,正要撥的時候才緩過來,自己中計了。她抬頭,看著抿嘴笑的葉向雲有些尷尬。
「我說的是真的,不過你說謊了。」葉向雲似乎並沒有要責備她。
曠宇翔在遠處憋笑都憋得肚子疼,他一轉臉就看見旁邊祁可冷著臉看著他,「這麼耍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很有意思嗎,整天不能想點兒干點兒對人民群眾有意義的事情嗎,真是一群人渣。」說完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正要走卻被曠宇翔拉住了手腕,「你個服務員拽什麼拽啊,你以為現在的空乘還是服務達官貴人的嗎,就是個給農民工端茶送水的,別把自己看太高了。」
祁可本來沒打算跟他再糾纏些什麼,可是這個曠宇翔總是能點起她的火,她毫不示弱的看著他,「你拽什麼啊,你不過是個天上開大公共的司機,還是個副手,裝成這樣有意思嗎?」她一張臉冷冰冰的。
「你……」曠宇翔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他忽然壓低聲音,「別以為有周總給你撐腰,你就可以這麼囂張。」
祁可愣了一下,心被什麼鈍物狠狠撞了一下似地疼,她總是小心翼翼的收藏著這個扎在心口的針,可是就是這個人頻頻的揭自己的傷疤,她深呼吸鎮定了下來,她向著曠宇翔走了一步,微揚著下巴,帶著點點的高傲,「曠宇翔,我告訴你,我祁可囂張從來不靠男人,還有我要是真囂張我就停了你,讓你在地上呆著。」說完她甩身走了,曠宇翔還真不敢輕舉妄動了,站在原地有些發愣,她發狠的說出那句話,眼圈一瞬通紅的,讓他的心也跟著震了一下,這個女人他看不懂,讓他太好奇了。
葉向雲走過來,神情有些沮喪,曠宇翔收回還在祁可身上的眼神,「怎麼樣,電話拿到了?」
葉向雲搖搖頭,有些無奈,「人家都快結婚了,還要電話做什麼。」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拍著曠宇翔的肩膀,「今晚唱什麼?」
「迷死人的傷感情歌。」說著兩個人就一起出了後台。
雖然是內部演出,但是這麼大的公司做起這種事情也一定是有水準的,業內很多的領導都來參加,還邀請了凌雲大批的VIP客戶來觀看演出。飛揚和裕美雖然是凌雲的主要競爭對手,可是像四十周年這種大事,也得來道賀的。周建明被安排在第一排,祁可一上台就看見了他,頓時手腳有些僵硬。周建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自然,他撫額有些參詳不透,他們在一起已經快要兩年了,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情這麼久依然放不開的女人恐怕就只有她了。可是他卻像發瘋一樣迷戀她永遠不變那種緊張和羞澀,她被□的越發**的技巧和始終寫在臉上的人性掙扎總是讓他沒有辦法自持,祁可,這輩子他恐怕都沒有辦法放她走。
祁可的歌唱得好,還彈得一手好鋼琴,也是曾經殷實家庭里培養的大家閨秀,只是因為父親突然迷戀了賭博而母親又墜摔成植物人,一切優越突然天翻地覆,昔日的公主剎那間淪為丫頭,生活在她身上真實上演了一出逼良為娼的戲碼。哀傷的調子,低沉的鋼琴,再加上肖萊的舞蹈,彷彿用身體演繹的一段情殤,珠聯璧合,聲情並茂的,曲終,似乎觀眾還沉浸在那種莫名悵惘的情緒里,片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葉向雲不可思議的搖頭,覺得這兩個姑娘做空乘實在是太屈才了。
周建明敷衍的拍著巴掌,他非常討厭祁可唱這首歌,非常討厭,讓他內心無法剋制的湧起犯罪感。
演出結束后,祁可就不見了,肖萊有些急,剛要打電話,就收到了她的簡訊,晚上不回去休息了。
她正坐在周建明的車子里,飛馳在市內高速上,直奔那所公寓。她能感覺到,他心情很不好,果然還沒有到家,周建明就開口,「為什麼又唱這首歌,那個人就那麼值得留戀嗎?」
「曾經那麼那麼愛啊!」她趴在車窗上,眼淚溢出眼眶,低頭在胳膊上蹭了蹭。祁可眼神有些空,其實留戀的已經不是人,而是那段純凈美好的時光。
周建明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車子的方向也有些不穩,「他為了錢和出國的機會就拋棄了你。」他從來不吝嗇在這個問題上這麼血淋淋的打擊她。
祁可不出聲,可是周建明心裡卻更加的難受。過了很久,他聽到身邊幽幽抱怨的聲音,「是你給了他錢和出國的機會。」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