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送完了騾車，顧猛又把趙佳送了回去。

路上。

趙佳說起了一件事。

她明年中專畢業，家裡人安排她回縣醫院工作，可她想繼續讀書、專升本考大學。

她想聽一聽顧猛的意見。

顧猛知道趙家人安排了趙佳工作后，就會安排她的婚姻，安排她的人生，最後沒有安排好，趙佳過得不幸福。

顧猛把她當作真正的朋友，不希望她變成一個冰冷的人。

他鼓勵趙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要是沒有錢，他可以全力支持。

趙佳得到了他的承諾，有了反抗的底氣，開心地回去了。

「顧小二！」

才走出趙家的樹林子，趙家老二趙軍，也是趙兵的親弟弟，拿著一把土槍從小路上走了出來。

顧猛望著那桿土槍，微微眯了下眼睛。

土槍在山裡叫土炮，在九十年代以前很常見，一般的老鐵匠都會做，顧爺爺和顧爸爸都會做，顧勇和顧猛不會，看一看基本能摸索出來。

土槍用黑火藥激發，裝的是綠豆大的鐵子，一槍能打五十多米，呈散射狀，雨打沙灘萬點坑，打在臉上，人要是沒死也會一身麻子坑。

趙軍以前當過兵，現在又在派出所公幹，槍法不錯。

這人性格暴躁，渾不講理，顧猛不想招惹他，尤其在他手中有槍的情況下。

「趙軍，有什麼事嗎？」

趙軍橫著槍口對準了他，威嚇道：「顧小二，你警告你，最好離我小姑姑遠一些，不然的話，哼！」

趙軍突然抬高槍口，瞄準顧猛頭頂的樹林，砰地一聲，槍口噴出一片煙火。

咔嚓！

打斷了幾根椿樹枝，一隻灰色的斑鳩、一隻大尾巴松鼠，兩隻可愛的麻雀遭遇了不幸，從樹林中墜了下來。

這一槍收穫不錯！

「你若是不聽，下場就會跟它們一樣！」

趙軍指著在血泊里顫抖的小動物，殘忍地笑道：「我說到做到！」

「二哥，你怎麼在屋前打槍，剛才爺爺嚇了一哆嗦，把茶杯都砸了！」

老三趙文小跑著從大院出來，忽然發現了顧猛，臉色瞬間變得很不好看。

回到鎮上，他很快就弄清了那兩本高考複習資料的出處，竟然真是顧猛編寫的。

可惡！

這種感覺很噁心，就像一直珍藏在懷裡的黃金突然變成了便便，還是顧猛拉的，這種噁心的滋味，就像一口咬掉了綠頭蒼蠅的腦袋一般噁心。

「顧小二，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小子剛剛在騷擾小姑！」

趙軍擺弄著土炮說道：「於是我開槍警告他，要他離小姑遠一點！」

「小姑？」

趙文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鄙薄的笑容，「憑你也敢打我小姑的主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哪一點配得上我小姑？」

「配不配得上，趙佳說的算，你一個晚輩決定不了誰來做你的小姑父吧？」

顧猛懶得跟兩人磨嘰鬥嘴，說完了就走。

「二哥，顧小二耍流氓，這種人就應該抓起來，讓他在牢里過年！」

「站住！」

趙軍舉起土炮對準顧猛的後背，「顧小二，我懷疑你騷擾女性，犯了流氓罪，跟我走一趟！」

「阿sir，你忘了裝彈藥！」

顧猛頭也不轉，直接走出了樹林。

「這混蛋，真是太囂張了！」趙文氣得咬牙切齒。

「三弟，算了吧，等他下次犯了事，再一併算總賬！」趙軍勸道。

「不能就這麼算了！」

趙文臉白心眼小，睚眥必報，本來心裡就不爽顧猛，現在更加羞惱！

「走！我們去告訴爺爺，想做趙家的姑爺，沒門！」

......

趙家院子很大，中間一排八間屋子，兩邊還有廂房，新建不久的青磚瓦房，算是鎮上最敞亮的建築。

堂屋裡，趙宏趙泰兩兄弟陪著老父親趙老漢喝茶，趙兵在一旁伺候著，聽三位長輩商量收天麻的事情。

趙宏是趙家主腦，他先說話。

「西川天麻的每年產量不大，乾貨不到三十噸，可藥廠需求量大，趁這個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我們提前投資，這次保守估計，至少能賺十萬。」

「十萬？」

趙家幾個人都不由地驚呼出來。

鎮長月工資才六十八，幾個月賺十萬塊錢，是什麼概念？

各個臉上都帶著潮紅，這是要發了？！

趙老漢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呼哧呼哧地喘息了幾聲，問道：「這事保險不？」

「完全沒有問題，我在藥廠中有熟人，他提前吐露的消息，等賺了錢，我會給他一筆分紅。」

趙老漢相信老二的話，沉默了一下，對老大趙泰說：「收天麻的動作快一些，一個月才收幾百斤怎麼行？等別人都知道了，天麻肯定會漲價，我們必須爭分奪秒。」

趙泰有些為難地說道：「老二上個月給我消息，我就開始到處收天麻，可是各家都乾乾淨淨的，一點都收不到。」

「咋會收不到呢？」

趙老漢著急，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像是一個破了洞的風箱，最後一口濃痰吐在趙兵的腳邊上。

趙兵喉嚨微微划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可不敢表現出來，他從火盆里鏟了些火灰蓋上，才重新吸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啊！」趙泰一臉無奈，「我漲到五毛也是一樣！」

「那就去別的縣鎮上收，林州地區是天麻的主產區，至少有十噸乾貨，一塊錢以內收，都能賺大錢。」

「可沒貨啊！」

「爺爺二叔，我可能知道一點情況。」趙兵出聲說道。

「說！」

「二叔，你說這事奇怪不，今年九月份，顧家二小子顧猛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開始大量地收天麻，當時我本來準備找軍子把他抓起來，可軍子說，收的太少，派出所不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後來德福爺也開始收，是幫顧小二收的，還說顧小二收天麻吃了補腦，鎮上的天麻全被他收了去，顧家現在藏了至少一噸天麻。」

「九月份？」

趙宏皺了皺眉，九月份市裡才決定投資建廠，當時連生產什麼產品的消息都沒漏出來呢？顧猛怎麼會知道？難道他一個窮學生比自己的消息還靈通？

正想著，趙軍和趙文走了進來。

「軍子，大過年的，你怎麼能在屋前放槍，不吉利！」

趙老漢瞪著眼訓斥道，他是亂世過來的人，最不喜歡聽到槍炮聲，每次聽到都忍不住想尿。

「阿爺，顧猛騷擾小姑，我開槍警告他，讓他離小姑遠一點！」趙軍解釋道。

「顧猛？」

趙老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怎麼又是個小子？

「阿爺，二哥做的沒錯，顧小二厚顏無恥，一直糾纏小姑。」

趙文嘴快，添油加醋地把剛才的事情講了一遍，說顧猛很囂張，對小姑姑不懷好意，圖謀不軌，趙軍動槍是為了嚇唬顧猛，可顧猛鐵了心不放過小姑，臨走時還說一定要做趙家姑爺。

趙老漢皺著眉頭，眼神有些陰沉，他老來得女，把趙佳看得很重，怎麼能容忍顧家一個鐵匠染指？

「阿爺，必須給他一點顏色瞧瞧，讓他不敢再招惹我們趙家！」

趙文說過有關爺爺的光輝事迹，爺爺長得慈祥，可手段陰狠，一旦下手，招招致命。

不知道爺爺會怎麼對付顧猛？

他太想看到顧猛倒霉的樣子了。

「趙文，這件事你別摻和，有時間就多看看書！」

趙宏不想兒子年紀輕輕就接觸這些事情，也覺得一個顧猛根本不值得一家人為難。

「阿爸，我長大了，也能出出主意。」趙文爭取道。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考一個好大學，光耀門楣，比什麼都強，懂嗎？」趙宏目光炯炯地看著兒子，字字如釘！

「文文，你阿爸說得對，你考上了大學，比什麼都重要！」

在這一點上，趙老漢和趙泰都表示支持！

「我知道了，請阿爺阿伯阿爸放心，我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學！」

「好！」

趙文帶著甘心離開了堂屋，他暗暗想著，顧猛能編出兩本資料，我難道不能？我要跟他比一比！

他鑽進書房，開始抄起書來，他準備編寫一本更牛皮的資料。

趙家大堂里，趙泰說：「阿爸，你放心，這些天我會好好看著小妹，不讓她跟顧猛見面！軍子，你盯著一點你小姑，別讓她去顧家！」

「知道了，阿爸！」

「不用了！」

趙老漢咳嗽一聲，說道：「不用管幺妹，她在家呆不了幾天，讓她隨便玩兒，玩得高興點！」

「行！」

不管趙佳，一定要管顧猛。

趙兵朝著三位長輩臉上看了看，試探著問道：「阿爺，顧猛家裡囤了一噸多天麻，這應該算是投機倒把吧？要不我現在就跟所里打招呼，現在就去把顧猛抓了，讓他在牢里過年？」

趙宏沒有說話，看向了在派出所幹事的趙軍。

趙軍搖了搖頭說道：「一噸太少，抓住了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我聽說顧小二很聰明，有可能考上大學，我們不如在這上面做工作......」

趙老漢聽了趙軍的打算，看向了趙宏，「老二，你怎麼看？」

趙宏搖了搖頭，「阿爸，一代人干一代人的事情，大兵和軍子都長大了，能拿主意了，對付顧家小子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