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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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來毫安的第一個月,謝滿月的心思都在老爹身上。

那一場仗是二月打的,本來這事兒是確信無疑可以勝,用祁豐的話來說,那幫狗崽子太狡猾了,不小心中了埋伏,寡不敵眾。

祁豐殺了他們頭頭之後身中數箭,後來是讓衝進來的下屬拖回去的,背也不行,一支箭穿透了胸膛,也不能躺在板車上,是架著胳膊在腳上安放了板子一路拖回去,上了四個軍醫拔箭,一共八支,命大,活下來了。

他是知道自己要中箭了,避開了最危險的地方,護住了右胸又涌手臂擋住了朝他腦袋射過來的箭,當時那場面,真的是成了篩子。

保下性命后昏迷了大半個月,又發了一會燒,謝滿月到的時候,其實祁豐才剛醒來沒有多少日子。

軍營里軍醫很多,比起兆京來,還是缺傷葯的,這一月的時間裡,謝滿月把帶來的好葯都給了軍醫,讓他不用捨不得,統統都用上。

上午從王府過來到五營,直接在祁將軍這兒用過來了午飯,傍晚跟著喬瑾瑜一塊兒回王府去,謝滿月要天天看得到他才會安心。

到了四月底的時候,祁豐還真讓謝滿月養豐潤了,一早謝滿月還帶了一罈子酒過來,祁豐靠在床上,軍醫正換下藥,聞著那酒味,祁豐忍不住看了過來,「丫頭,你帶的什麼好酒。」

謝滿月掀開蓋子,這香氣頓時在屋子裡蔓延開來,祁豐鼻子靈敏的很,一聞就知道這是什麼酒,「上回不是說都喝光了。」

「我要不這麼說,你不是天天惦念著。」謝滿月只在小酒壺裡倒出來了一點,又封上了酒瓮,「王軍醫說了,如今你能喝一點,這還是從兆京帶過來的,就這麼多。」

祁豐看著謝滿月遞過來的小酒杯哭笑不得,這都是海碗喝著才痛快,就這麼一隻酒杯塞牙縫都不夠,更別說解酒癮了。

「丫頭,把那一瓮都給留下。」祁豐和謝滿月打著商量,謝滿月一聽,直接把端過來的酒壺都拿走了,祁豐趕緊喊住她,「行行行,就這幾口,幾口也行。」他都好幾個月沒有沾酒了。

王軍醫笑著出去了,屋子裡就謝滿月和祁豐,謝滿月把食盒裡的飯菜拿出來,端到了床邊放好,拿起碗要給他喂飯,祁豐擺了擺手,「丫頭,我自己來。」

「你的手還不能動。」謝滿月讓他坐好,「誰讓你這麼擋箭的,你就不會躲?」

「那時情況多緊急。」祁豐拿她沒法子,張口吃她餵過來的。

謝滿月哼了聲,「是啊,把命都搭進去就不緊急了,左右你戰死沙場,還有個功勛在,這輩子也算沒白活。」

「胡說,我怎麼會把命搭進去!」

「你這麼拚死的次數還少么。」

聽到謝滿月這麼說,祁豐抬頭深看了她兩眼,謝滿月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拿著勺子的手一頓,舀起湯為他,又不知道怎麼做餘下的補救。

屋子內的氣氛一下沉浸了下來,謝滿月喂完了飯和葯湯,把東西都端到另外的桌子上放好,背後傳來了祁豐的叫喊,「丫頭,來,到這兒來坐。」

謝滿月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祁豐看著她好一會兒,嘆氣著,「聽定王爺說,你還為了大公主駙馬的事和大公主鬧的不輕。」

「嗯。」謝滿月點點頭,「他本就不是大公主駙馬,受傷一事都還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的,這也不是我要和她鬧不清。」

「以前她剛認識桃花庵里的人時,時常往外跑,帶回來的酒也是一壇接著一壇,那時我受了些小傷,喝不得烈酒,她還拜託桃花庵里的人釀了藥酒給我解饞。」祁豐陷入了思緒回憶里,謝滿月雙手放在膝蓋上,輕輕的捏著並未說什麼。

「她的脾氣像我,像她娘親的少,小的時候覺得她這樣長大了不會受欺負,等她長大了,我就擔心她這麼直來直往的,會被別人看不慣。」祁豐的視線在謝滿月身上聽停了停,「行俠仗義的事她喜歡做,打抱不平的也喜歡,還好骨子裡還像她娘親,聰明的,也不衝動。」

「我呢一直愧對她們母女倆,她娘懷有身孕的時候,我一直在外頭,毫安環境不好,她娘的身子又不大好,都怪我,那時還要她來操心我的安慰。」祁豐的聲音顫了些,帶著些許鼻音,「她生阿玥的時候我都沒能陪在身邊,等我趕回來,她的身子已經不行了。」

「阿玥那時候才半歲多,她娘親就走了,我一個大男人哪裡知道怎麼樣孩子,當時阿玥又是不好養,整日整日的哭鬧,我又得在喪事結束后趕回去毫安,夜裡她睡不著,我就這麼背著她,一路把她背到了毫安。」

眼淚掉了下來,滾燙的掉在了她的手背上,謝滿月微低著頭,聲音里也帶著一抹鼻音,「乾娘和祁姐姐都不會怪你的。」

祁豐說著笑了,「一路上你祁姐姐特別的鬧騰,給面子,沒生病,就是鬧騰,夜裡不睡,白天不醒,馬車太顛簸了不行,聲音太大了也不行,到了毫安時候她就大病了一場。一歲都不到,還得喝葯,當時都是一口一口灌下去的,她在床上躺不住,我就背著她在軍營里走,走了一個營又一個營,等她會走路的時候,已經混熟了這兒。」

祁豐是怎麼養大這個閨女的,五粗的老漢一個,什麼都不會,本來一路過來是帶了奶娘的,可到了毫安之後,一路顛簸之下,奶娘都沒奶了,照顧她的媽媽和丫鬟都在,人手也足,但不能都放在軍營里,只留個一個媽媽照顧,又在毫安請了個奶娘,結果閨女又鬧脾氣了,不喝奶,還不肯離他身。

祁豐當時是半點都捨不得閨女哭,她要有哭的跡象了他就不會勉強留下她,都要帶在身邊,而奶娘和媽媽不能時刻跟在軍營里走來走去,這孩子,就等於是他自己養的。

五歲之前祁玥都是要跟祁豐一起睡,要麼趴在他胸膛上睡,要麼讓他抱著,總之都不肯和奶娘睡,也不肯一個人休息。

「直到你祁姐姐五歲生日過了,有一天她忽然跟我說男女有別,她要一個人睡覺。」那個時候,祁豐真的是有種閨女長大了,再也不需要他了的感覺,特別的傷感。

謝滿月聽的哭笑,哽咽著,「祁姐姐她,可真是個不安分的。」

祁豐不是沒有看到她不斷落下的眼淚,嘆氣,「這中途時常在回兆京,她和孫家的小子玩的好,還盡欺負人家,我當時想著,等她長大了嫁給孫家那小子也不錯,能給我閨女欺負一輩子也好。」

「可後來,帶她回了兆京沒幾年,齊老夫人上門來提親了,齊家老太爺在的時候和我家老爺子關係還不錯,我看那齊家小子雖然身板欠了些,人看起來不錯,溫文爾雅的,我當時心裡是動了那念頭,我們阿玥嫁一個書生,往後不必提心弔膽的擔心也不錯。」

「我什麼都想過,唯獨是沒有料到會出那件事。」祁豐說完,屋子裡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祁豐轉頭看這個已經哭凶了的丫頭,眼眶微濕潤。

「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下輩子,我閨女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可別隨去了我的眼神,再看錯了人。」

「要是她還有機會重活一世,走這一遭一定要順順利利的,投個好人家,找個好人嫁,別的我不求,只要看著她過的開心,我什麼都知足了。」

謝滿月抬起頭,對上了祁豐的視線,她哭的像個淚人,壓抑的啜泣著,看到同樣紅了眼眶的祁豐,謝滿月失聲撲在了他的身上,「爹~」

「你說我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別那小子娶走了,我這當爹的也心不甘情不願。」祁豐拍著她的後背,喉嚨一哽,也說不出話來了,這是他的閨女,這一個月來他都像是在做夢,這真是他閨女。

「爹,爹。」謝滿月哭著喊,要不是在相公面前能夠這麼自如,謝滿月也不敢把這些展露在老爹面前,「是我啊,爹。」

外頭守著的穀雨和霜降對看了一眼,霜降輕努了努嘴,輕聲,「去打些水來,等會兒要洗。」

穀雨點點頭,「那你在這兒守著。」

......

屋子內謝滿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憐巴巴的看著祁豐,又怕弄疼了他,剛剛趴那一下子,如今又擔心起是不是壓到了他的傷口,祁豐抬手給她抹了一把眼淚,誰說不是他閨女,早就上門來認了,他和孫赫明兩個人都不信。

確實是太離奇太古怪了,祁豐當初是想都不敢想這種可能性,託夢一事都覺得不可思議,更何況是這個。

祁豐見她還掉眼淚,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怎麼越大越愛哭了,和爹說說,岐山鎮的事。」

謝滿月收了收情緒,嘟囔,「忽然醒來,以為自己是到了閻羅殿,看清了才發現是一間黃泥屋,那時頭疼的很,從山崖上滑下來的,養了好一段日子才恢復過來。」

「我也想過要回兆京,可那時連山都出不去,半年後我第一次去岐山鎮,本想一路跑去毫安找老爹,怕沒人信,也怕我丟了之後陳叔和陳嬸要活不下去。」

謝滿月記得很清楚,當時她醒來后陳嬸那神情和她說過的話,要是她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去兆京得準備許多盤纏,去毫安要準備更多,陳家幾乎是家徒四壁,只有謝滿月一個孩子,她要是就這麼走了,也放心不下。

「我想著,等我再大一些,賺點盤纏再去毫安,後來四叔來了陳家村。」謝滿月就直接被帶回了兆京,成了謝侯府家的嫡小姐。

謝滿月福低身子,避開他的傷口靠在了他身上,不說話了。

祁豐微嘆了一口氣,抬手輕輕的摸著她的頭,父女倆就這麼安靜的在那兒,誰都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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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喬瑾瑜來接她,謝滿月的眼眶還微泛著紅,出了五營之後,謝滿月指著五營後面上山的一條路,「我們去那兒。」

「好。」喬瑾瑜牽著她往山上走,許多年過去,這一條青石板的小路已經不再是剛剛搭建上去時的模樣,泛著淡淡的青苔,如今的時節里,只稍等雨季過來就能變成一片翠綠。

「入了秋,山上可以摘不少東西,城中吃的沒有兆京來的多,有時候就會偷偷跑上山來。」走到高處,謝滿月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來,笑著指給喬瑾瑜看,「那兒,漂亮么。」

喬瑾瑜轉頭看去,接近傍晚的時辰,太陽西下,天邊是被日光染透了的晚霞,無風的天里,一整片在天際,美的不可思議。

喬瑾瑜在她身側坐了下來,謝滿月怔怔的看著那一片雲彩,半響,笑意淡了幾分,轉頭看他,「你現在還不問問我嗎?」

抬手把她攬到自己懷裡,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喬瑾瑜的聲音篤定的很,「不問。」

「為什麼不問。」謝滿月就是覺得他的情緒看起來從不知道到知道,都顯得很淡定,淡定到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些。

喬瑾瑜低下頭,臉上露出一抹溫柔,聲音略顯清冷,「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她就是那個他認識的她,要娶的她,這些就夠了。

謝滿月心跳快了一拍,四下無人時,飛快的抬頭在他嘴唇上親了親,親完后也不害臊了,「我就喜歡你這樣!」

喬瑾瑜一愣,臉上的餘溫還沒散呢,轉而,低下頭去一下攫獲了她的嘴唇,加深了那個她剛剛蜻蜓點水一般的親吻。

謝滿月輕錘了他一下,喬瑾瑜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以防她後仰,謝滿月閉上眼,不知過去了多久,忽然耳畔傳來棍棒敲打草叢的聲音,謝滿月忙脫離他的桎梏,面紅耳赤的轉過頭去,卻見兩個小孩子,一大一小站在那幾步遠的地方,正好奇的看著他們。

男孩子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小姑娘才三四歲,梳著衝天辮子,可愛極了。

見他們分開了,小姑娘轉頭看小男孩,「哥哥,他們在做什麼,羞羞紅臉了。」

男孩子看著謝滿月越漸泛紅的臉頰,一副苦大深仇的神情,轉頭看妹妹,「爹和娘經常這樣。」

「為什麼我沒看到。」小姑娘嘟著嘴,還是好奇的很。

「那時候你還小。」男孩子一副語重心長的神情,自己還是豆丁呢,反過來教導起她來,「每次爹和娘這樣親親的時候,爹都要我帶你出去玩一會兒。」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男孩子也乖巧的很,牽起妹妹的手轉身回去,遠遠的,謝滿月聽到了他們這樣的對話。

「哥哥,那我可以和隔壁的金元哥哥親親么,金元哥哥說長大了要娶我。」

「不行,以後他近你三尺距離你就要大喊找我。」

「為什麼啊。」

「他要是敢親你,我就打斷他的腿。」

「哦?那爹和娘親親,你怎麼不打斷爹爹的腿?」

「......成了親就可以了。」

「那金元哥哥娶了我之後,就可以親親我了對不對?」

「不對,他不行。」

「為什麼啊?」

「反正不行,你聽哥哥的,以後那小子再敢說這兒樣的話你就來告訴我,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兄妹倆的聲音漸漸遠去,謝滿月倒在喬瑾瑜懷裡樂不可支,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眸,謝滿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你說,我們也先生個哥哥,再生個妹妹,好不好?」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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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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