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斗酒詩百篇,活活氣死鴻學大儒
王摶,乃是齊魯琅琊王氏,素有帝國「博儒」之稱,因從小身受孔孟文化熏陶,他自有習得儒家經典,辨閱古今典籍,可謂是移動的百科全書。
而王摶之大才,敢問天下間能夠與他比肩者,唯有商行舟也。
因此,在文學界有著「東王西商」的稱呼,以此來彰顯他們的博學之才無人可及,像極了金庸老先生中提到的「南慕容北喬峰」。
商行舟和王摶絕對是文學界的泰山北斗,被無數文人學子所推崇。
「想不到太子的證人是王摶?」
帝國臣子皆受教於儒家,對於王摶這人自不會陌生,只是沒想到王摶竟然從琅琊來到上京,不遠千里只為揭穿李運惡行。
「王摶博覽群書,既然他說李運的詩是抄的,定然是不會有假的。」
「我就說嘛?李運之才怎能寫出此等千古好詩?原來是抄的。」
兩儀殿內,不少大臣們都在議論紛紛,相比之下,李運和王摶,他們自然更願意相信後者,一位是人盡皆知的大文豪,而另一位則是臭名昭著的煞星廢物,很顯然,兩者沒有可比性。
議論間,一位穿著白袍的鶴髮老者來到殿上,李運從旁觀察,此人才氣煥發,氣質悠然,不愧是跟商行舟齊名的大文豪。
李承乾不經意的瞄了李運一眼,嘴角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他心中暗自竊喜,這一切都要感謝李運。
若非李運屠殺太原王氏一族,王摶斷然是不會出庭作偽證的,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本就同出一脈,太原王氏慘遭滅門,對於琅琊王氏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故意琅琊王氏的人恨透了李運。
「草民王摶,拜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摶受孔孟之禮,他雙膝跪地,幾乎以撲地的姿勢,行著最標準的儒家禮節。
「起來吧。」李世民說道,「王摶,朕來問你,方聽太子之言,你說雲王《登高》這首詩是他抄來的,而非他本人所做,是與否?」
「回皇上,是的,這首詩老夫讀過後便覺得耳熟,因為家師也曾做過一首類似的七言律詩。」王摶說道。
李世民眉頭一皺,看向李運,而李運則從座位上站起來走至中央,質問王摶:「敢問王老先生,家師姓甚名誰?居住何方?」
此詩句乃是詩聖杜甫所作,而今是貞觀年代,距離杜甫降生還有幾十年,這老傢伙還真是說謊不臉紅的,難道這些文人才子都這麼不要臉的嗎?
「家師姓庄,名翰墨,字撫遠,而今已然駕鶴西去,不居人世間。」
王摶看向這位年輕人,想來他就是李運,雖為不惑之年,但心中那種憤怒還是油然升起,便是他殺害了太原王氏一族,無論如何都不能輕饒他。
李運一本正經看著他說謊,不急不躁地問:「方才你說我的詩是抄的,乃汝之家師所作,既然如此,何不將你家師的詩詞與我等說來?空口無憑終為假,真憑實據才是真。」
是啊,空口無憑的話,任誰都會說,要拿著真憑實據才足以證明自己。
就算在場的人都相信王摶的話,可在聖駕前,一張嘴總是沒有太大的說服力。
「王老先生,那您就拿出真憑實據讓雲王看看,他是如何抄襲您的家師所做的詩詞。」李承乾面帶高傲,很顯然是早有準備。
「老夫本不願如此,既然太子和雲王都執意如此,那隻好卻之不恭了。」王摶說道。「《登高》詩中,前四句那是極好的,而後四句恰是點睛之筆,萬里悲秋?何其涼然。百年多病,若非風燭殘年又怎會寫下愴然四字?老夫一生所作之詩皆不可與之相提並論。」
「而詩的后四句便是家師遊歷涼州故地所做作,那時候的他經歷世間滄桑,加之重病命不久矣寫下的千古一嘆,卻如今被你抄來冠之以名,實乃天下文人所不恥也。」
李運不語,靜靜地看著他胡說八道,甚至覺得杜甫的棺材都壓不住啦,還真是人越來越奸詐,下一屆奧斯卡小金人要給這老傢伙頒一個。
隨後,王摶當眾吟誦了詩句:「千里悲秋常為客,百年多病復登台。苦恨新仇繁霜鬢,潦倒新停杯中酒。」
當王摶念完之後,旋即有人站出來彈劾李運,道:「陛下,李運無恥之尤,丟盡了天下文人的臉,還請陛下將會。」
一人說之,其餘人皆是附和,像是計劃好的。
面對他們的質疑,李運哼說道:「改編誰不會?若是老先生從我的詩句中改寫,又如何證明我是抄的呢?」
王摶一聲冷笑,料定他會這麼說,旋即從袖口取來一卷長軸,李承乾上前幫忙打開,在那副泛黃的捲軸上,便是記載著這首詩。
且不說王摶是如何作假的,單是他能夠拿出此詩來,便是不怕鑒定真偽。
待捲軸打開后,上面所寫的詩句跟李運的詩句恰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今再三品之,如李運這般年紀,沒有足夠的人生閱歷,又如何寫出這樣的詩句呢?
「少年強說愁,有如畫虎之意太濃,以雲王的經歷,又如何寫的出來?」王摶又言道。
聽至此,李運長身挺上前來,一把抓起旁桌的酒壺,長飲一口,有如鯨吞一般,稍許片刻,半壺酒入肚,酒意正濃。
他滿身酒氣的走到王摶身邊,反而質問道:「誰說頭未白,鬢角無霜,無病又無災便不能寫出愁苦之意?你說我是強說愁,那便是強說愁,可僅憑你一卷白紙便說我是抄襲?既不知吾之過往,又何言至此?」
「我且再問你,在我寫出《登高》之前,為何這詩便從來沒有現於人世?」
面對李運的靈魂拷問,王摶避開他的眼睛,冤枉李運已然讓他心有有愧,哪敢再與人對視?
可事已至此,王摶也決計不會承認自己冤枉李運,否則琅琊王氏也要跟著受牽連,誣陷皇族可非小事。
「詩乃心聲,若無親身經歷是斷然寫不出來的。」
李運卻不敢苟同,回嗆道:「詩乃文道,我雖不曾經歷苦恨,卻是有所見所感,此皆為吾詩之來源。」
「難道雲王竟能隨時隨地寫出與自己遭逢全然無關的妙辭?」
王摶反問,反正他是不信,正如他所說,詩乃心聲,沒有經歷又怎會寫出來呢?王摶不信,現場的人自然也不會相信,包括李世民。
四顧殿內,周遭皆是一片質疑聲,面對質疑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們可說。
「既然王老先生不相信,那我便在現場給你演示一番。」李運說道。
現場作詩,若李運真的能夠寫出來跟自己全然沒有遭遇的詩詞來,那便是說明他是清白的,很顯然,沒有人會相信他能夠做到。
李運也不顧眾人質疑的目光,接著酒勁說道:
「紙來!」
「筆來!」
「墨來!」
不多時,紙筆墨皆是備齊,李運又允求李世民命人執筆記下他說的詩句,李世民頷首應允后,隨後,殿前空出一大片空場子,只有一幾一硯一人,李運孤獨而驕傲地站立在正中。
見李運要現場作詩,無不暗自嘲諷:「自取其辱。」
皎白的月光撲撒大地,透過鏤空的窗戶照顧大殿,來自北方的風吹過大殿,吹打在每個人的臉上,攜帶一絲涼意。
正此刻,只聽李運忽然吟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一首《滿江紅》念罷,不知勾起了多少人心中那份沉寂的熱血,聞聽之,竟是忍不住要拿起刀來衝鋒陷陣,殺敵四方。
一首幣,另一首又起:「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運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之中,那聲音時而鏗鏘有力,時而溫軟柔綿,而他的詩句一會兒是家國情懷,一會兒是男女情長,又一會兒是瀟洒盎然,風格之多變,令全場皆為之默然。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李運足足念了七八十首詩,而每一首皆是千古絕句,讓人嘆為觀止。
而那手抄的太監更是累斷了手臂。
而李運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渴了便是隨手拿起酒壺一飲而盡,千古絕句在此脫穎而出。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也不知聽了多久,仿若李運的聲音一直在回蕩,卻無一人站出來打斷,因為李運所寫的詩乃文中瑰寶,聽之不倦,品之不乏。
最後,李運一口氣念了數百首詩,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他晃悠悠的走到王摶面前,說道:「妄你為天下學子標榜之楷模,卻不知詩乃陶冶情操之物,而非爭勇鬥狠之計,想你被冠以博學之名,還看懂如此簡單之事,今此看來,不過是欺世盜名罷了。」
「你……」
「你誣陷於我倒也無妨,而你卻盜用汝之家師名諱詬病他人,你簡直丟盡了他老人的顏面,像你這種人不配與我說話。」
「李運,你……我……」
李運這話實在夠狠,王摶聽后,只覺心口胸悶,一口鮮血吐出,竟是被李運給活活氣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