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需要真相

看著這個小個子神神叨叨的樣子，我知道這件事情不僅僅是虐貓這麼簡單。我看向了地上那貓的屍體，就見這貓已經被開膛破肚了，一旁的蒼蠅正在「嗡嗡」的圍著屍體打轉。

安畫微已經戴上了手套，輕輕的將這貓抱了起來。

「做個屍檢。」安畫微看著貓說道。

「貓也要做屍檢么？」吐死鬼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尖聲說道。

安畫微倒是一視同仁：「貓也是生命。況且，你沒看見么，貓肚子里還有兩根指頭。」

在安畫微給貓進行屍檢的時候，我們在一間教休室審問了這個小個子。從法律上來講，虐貓的確沒有觸犯什麼法律，但是從道德和人性上來講，這個小個子的確很變態。可是看他樣貌清秀，倒也不像是心理變態的人。

「姓名。」閆知著詢問，吐死鬼在旁邊記口供。

小個子吞了吞吐沫，說道：「宋德。」

「年齡。」閆知著又問。

宋德回答：「二十歲。」

「學什麼專業的？」閆知著又問。

「生物學。」宋德回答。

「怪不得你開膛破肚還挺專業的。」閆知著打量著宋德，問道：「在教學樓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德磨磨唧唧，結結巴巴，短短的故事足足說了半個小時。

今天早上第一節宋德沒課，他像往常一樣在校園裡遊盪，尋找校園裡的流浪貓。校園中的好心人不少，遇到貓貓狗狗多半會喂點火腿腸滷蛋等等，這導致校園裡的貓貓狗狗也不怕人，反而經常會噌到你的面前來討食吃。

宋德一個口袋裡裝著的是貓糧，一個口袋中放著的則是摺疊刀。

那些流浪貓看到宋德手裡的貓糧，大多都抵擋不住誘惑，小跑著來吃。宋德左手輕輕撫摸著貓的頭顱，右手則是緩緩掏出了摺疊刀，輕輕的抹了貓咪的脖子。這一套~動作被宋德練的爐火純青，貓咪幾乎連一聲都叫不出來，便成了宋德的刀下魂。

貓死後，宋德便會用這把摺疊刀將流浪貓開膛破肚，挖出它的胃袋來看裡面的東西。

今天宋德的運氣很好，走了沒多久便看到了一隻小貓，宋德將這隻貓引到了教學樓后，如法炮製將其解剖。

可這一下不要緊，宋德在貓肚子里找到了兩根人類的手指頭。手指頭部分皮肉已經被胃酸消化，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頭，可指關節處的皮肉還在，指頭上的指甲還在。指頭從中間斷裂，不知道怎麼回事。

宋德可從沒有想到能從貓的肚子里找到手指頭，他一時間驚訝害怕襲上心頭，忍不住喊叫了起來。

喊叫聲正好引來了準備上課的大漢，他跟著幾人繞到了教學樓的後面，正看到了宋德在虐貓，怒不可遏的大漢立刻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將宋德提溜了起來。吵鬧聲逐漸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這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你說你不是在虐貓，那你是在做什麼？」閆知著皺著眉頭問道。

宋德臉漲得通紅，他說道：「我是學生物的，生物學你們應該懂吧？那麼多小動物在解剖室被我們解剖了，你怎麼不說我們在虐待動物？只要知道了生物的構造，才能夠更好的救助他們，才能了解這豐富多彩的地球。」

「你的意思是，你是為地球好了？」閆知著冷笑著說道。

「沒錯！」宋德點了點頭說道：「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這個時候，宋德倒是不結巴了：「你們有沒有這樣的經驗，路上看到了一隻貓，你就會喵喵喵的學貓叫，如果路上遇到了一隻狗，你就會汪汪汪的學狗叫，遇到了一隻鳥，你就會啾啾啾的學鳥叫，如果來了一隻青蛙，你還會呱呱呱的學青蛙叫……」

吐死鬼聽后笑了出來，說道：「你這是在這裡給我們學動物叫呢？」

宋德卻顯得很嚴肅，他開口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很好笑，因為這只是人類中的娛樂而已，我們都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對於那些動物來說，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嗯？」我們幾人都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宋德想說些什麼。

就聽宋德說道：「那好，我們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如果一隻貓走過來，對你說『滾開』，如果一隻狗走過來對你說『我想吃東西』，如果一隻鳥飛過來對你說『要下雨了』，如果一隻青蛙跳過來對你說『天好熱啊』，你們會是什麼反應？」

我終於明白宋德要說什麼了。

「你們會覺得很恐怖！」宋德說道：「除了那些聰明的鸚鵡八哥，其餘的任何動物開口說人話你們都會覺得恐怖，可是，可是一年前，我見過一隻會說人話的貓！」

我腦子裡的一根弦突然就緊繃了起來，因為在檔案中，劉佳佳也說自己聽到了有貓整天和自己說話。

「會說人話的貓？」我忍不住說道。

宋德點了點頭，說道：「一年前的一天夜裡，我還在生物實驗樓做實驗。那個時候，我突然聽到了有人在說話，可是樓里明明就只有我一個人，怎麼會有人在說話呢？我左看右看，發現陽台外面卧著一隻貓。」

「那聲音就是從貓肚子里傳出來的。」宋德表情嚴肅，看樣子不像是在說謊：「當時我被嚇了一大跳，貓難道會腹語？可是我仔細觀察了才發現，那並不是貓在說話，而是貓肚子里有什麼東西，那應該是一個功率很大體積很小的錄音機，有人錄好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說什麼了？」閆知著連忙追問。

宋德將自己的聲音捏尖：「你要死了。」

「什麼？」我問道。

「你要死了。」宋德說道：「那隻貓當時說的就是你要死了，我仔細觀察了它，黑白黃三色貓，和那個大傻個說的不一樣，這種貓其實很常見。可當我從樓里出去之後，它就不見了。一年多時間，我一直想要找到這隻貓，或者可能其餘貓的肚子里也有這樣的設備。」

「於是你不停的剖開貓肚子，就是想要看看裡面有沒有這種東西？」閆知著有些驚訝。

「是！」宋德回答的很乾脆：「我一想到一年前的那個晚上，就忍不住想起了這些貓，我不知道這個人出於什麼目的，但是這是一種很神奇的實驗，如果能將這種科技應用在生物學中，那該多麼美妙。」

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宋德的身後走了過來，說道：「放棄你不切實際的幻想，你是學生物的，應該知道胃酸的厲害。那種東西就算存在，頂多只能堅持一天或者更短時間。」

說話的正是安畫微。

「那兩根手指頭是怎麼回事？」閆知著看著安畫微說道。

安畫微搖了搖頭，說道：「誰告訴你那是手指頭了，因為胃酸腐蝕了大量的組織，所以讓你看起來它很修長。實際上，這是兩根人的腳趾。當我看到了它的斷裂處的時候，我就立刻想到了楊翠翠斷裂的腳趾。」

「是楊翠翠的？」我問道。

安畫微點了點頭，說道：「沒錯，調查清楚了，是楊翠翠的腳指頭。應該是湖中的魚將這兩根腳指頭吞進了肚子里，之後又被這隻貓吃進了肚子里。因此這麼長時間，這兩根腳趾都沒有被侵蝕乾淨。」

會說話的貓，黑白黃三色相間的貓，袁白梅宿舍的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關聯。

正在我思索的時候，張主任從外面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他看到了宋德就說道：「這位同學平時上課認真，年年拿學校里的獎學金，你們可不能拘留他啊，我們還指著他為學校爭光呢，虐貓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嘛。」

閆知著站起了身子，對著宋德說道：「虐貓是道德問題，警察管不著，不過我勸你還是早早去看看心理醫生，這樣發展下去要很危險。」

張主任點了點頭，連連說了些好話，將宋德領走了。

我看著被領走的宋德說道：「我想起了劉莎莎之前的話，用的時候當作是寶貝一樣，可是一旦沒有用處了，就會像是掃一條狗一樣把他趕走。」

閆知著嘆口氣：「人生就是這樣啊。」

「那我呢？」我看著閆知著問道：「我也算是你們的編外人員。」

閆知著看著我笑了笑，說道：「你覺得呢？」

我想起了幾個小時前在天台上，閆知著對章院長說的那些話——我就是他的領導，我已經收到了你的投訴。同時，在接到你投訴的時候，我會以教唆自殺罪來逮捕你，如果你不想進去，就乖乖坐在一邊不要說話，懂么？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是多餘的，於是對閆知著說道：「如果章院長去公安局投訴我，你會以教唆自殺罪逮捕他么？」

閆知著搖了搖頭。

「為什麼？」我問道。

閆知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因為法律上根本就沒有教唆自殺罪這個罪名，任何滿十八歲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都要學著自己掌控自己的生命。」

想不到閆知著還有這樣的套路。

我走到了窗戶邊上，看到樓下來來往往走路的學生，問道：「就這樣結束了么？」

閆知著也走到了窗前，說道：「你覺得到底什麼是幸福呢？你看這些學生，他們打打鬧鬧，青春活潑，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短短几天發生了什麼。用不了多久，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學生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忘掉它，開開心心的生活。」

「真相就被遺忘了么？」我又問。

「不。」閆知著說道：「需要英雄的時代是悲哀的時代，普通人好好生活就好，又為什麼要讓他們知道真相，使他們痛苦呢？」

是啊，他們笑的真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