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深夜的對話

老人也不強求，他拿著一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從一旁的水瓮中舀了一缸子水，直接就放在了煤球爐子上。他打開了煤球爐子下面的通風口，看也不看，往裡面扔進去了幾塊煤炭，說道：「這些煤炭是我從城裡背回來的，撿人家不要了的，或者偷偷拿幾塊，煤這東西，還是比樹枝堅持的時間長啊。」

看著通風口往外冒著的火星子，花花公子往前靠了靠，將手放在爐子上。他看到黑煙從煙囪里冒了出去，混在了黑暗中：「這地方，月亮似乎都藏了起來。」

「是啊。」老人說道：「黑啊，是真黑，就是白天，也總覺得陰沉沉的。算命的說，這是那些死了的人的冤魂，一直聚天上散不開，因此我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去給這些亡魂燒香，十年過去了，希望他們能安息。」

「我很奇怪。」推理者說道：「我倒不是看不起誰或者小瞧了誰，可是一晚上死了二百多個人，就算是二百多隻豬，一晚上也很難被殺光吧？荊靜說那天她沒有看到張永剛是怎麼殺人的，張永剛說他抹了人的脖子，二百多個。」

「張永剛啊。」老人用火鉤子無聊捅弄著那些煤炭：「他們兩個還在一起呢？」

「嗯。」推理者說道：「但是很快，他們可能就不能住在一起了。我想張永剛說了慌，他騙了荊靜。」

「是騙了她。」老人點了點頭，他用手撥弄了一下搪瓷缸，水還沒有開，但是他已經喝了起來，彷彿並不害怕水裡有什麼寄生蟲之類的東西：「一把刀能砍死幾個人呢？可如果要是下毒的話，那就方便多了，那是後來警察調查出來的結論。」

「下毒？」雖然推理者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但他還是問道。

老人幾乎是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他又舀了一缸子，放在了煤爐上，看起來他好像有些熱，而花花公子還在烤火，因為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是下毒。」老人將搪瓷缸再次放在了煤爐上，說道：「我剛才說了，我喝水要去遠處的一條河去挑水，如今河水已經結冰，我需要去敲冰塊。但是在十年前，我們是喝水井的，警方說有人在水井裡投了毒，每個人都要喝水，每個人都要吃飯，當他們吃飽喝足躺在床上之後，他們一隻腳就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那個時候，你在幹什麼？」推理者問道。

老人又喝了一口水，慢慢說道：「那個時候我正好在城裡，是幾天之後才回來的，回來之後，我才發覺幾乎全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僅僅留下來了一點兒活口而已，不到十個人。這些人也都中了毒，在醫院住院，不光是人，連那些牲口，村子里的狗，村子里的家禽，全死了，一夜之間，這個村子就成了一個鬼村。」

「那你知道，荊靜和張永剛是逃犯吧？」推理者問道。

「逃犯？」老人搖了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花花公子搬來了一個板凳，坐在了煤爐旁，推理者繼續說道：「荊靜和張永剛都是逃犯，逃了十年，他們兩個都整了容，換了身份。她現在不叫荊靜，只有知道她一些事情的人，才會這樣稱呼她。」

「逃犯。」老人喃喃說道。

推理者繼續說道：「所以我搞不明白，明明不是他們兩個做的事情，為什麼要讓他們兩個來承擔這樣的結果。我不瞞您說，如今荊靜和張永剛都進去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道理就是個小孩子都懂，況且是二百條人命，他們就算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槍斃的。張永剛說是自己用刀砍死了二百多個人，這一聽就不太現實。為了找到真相，可以讓荊靜和張永剛出來，我們只好來蒹葭村看看，看看是否還有什麼希望。」

老人接連喝著水，他看著宿罪，半晌說道：「兇手，不是張永剛。」

「如果不是張永剛，那又是誰？」推理者緊接著問道。

對方重重嘆口氣：「荊靜和你說過她的父親么？」

推理者心裡已經有了些底，他說道：「有過，不過在她的眼裡，她的父親可不是什麼正面角色。荊靜和我說，那時候村民污衊張永剛送給他的戒指是從墓里拿上來的，而不是從城裡買的，因此村民們要砍掉她的胳膊，那個時候，荊靜的母親二英為了保護她，被村民活活打出內傷，最後不治而死，她的胳膊也被砍掉，而這段時間裡，他的父親就那麼看著，什麼都沒有做。」

「嗯。」老人點了點頭：「荊靜的父親啊，的確是個窩囊廢，在我們村子里，老荊是出了名的沒本事。仗著家裡留下了一點產業，娶了媳婦生了孩子，每天不工作種地，拿了錢就是出去賭，家裡的一切都讓二英操勞，的確不是個玩意兒。很快他家就敗光了，不過正好趕上村裡人發現了那個墓穴。」

「自從發現了那個墓穴，第一次用墓里的東西換了錢之後，村裡很多人就都和老荊一樣了，地也不去種了，每天就遊手好閒的賭錢，什麼正經事都不做。到後來，村子里就只剩下了這些人。」

老人再一次將搪瓷缸里的水一飲而盡，說道：「後來那些人就制定了一個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規則，我想這件事情，荊靜都講過了。不過有一點我的確騙了你們，那天晚上我其實在村子里，但是因為我害怕，我連夜逃走了，裝作後來才回來。」

推理者看著老人，輕輕問道：「那麼當天晚上你發現了什麼？」

「當時我們村子叫做老葉，是一個一百歲的老人了。」老人說道：「這個不知道你清楚不？」

「老葉，我聽說過。」推理者說道。

老人說道：「那天晚上，我在村委會裡，想順手拿一些東西，說白了就是偷。我之前說了，留下來的，都是些遊手好閒的人，我自然也是其中一個。然後，我就聽到了腳步聲，有別的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