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我只信任你
赫圖吉雅修好的和談提議自然在盛京城掀起了一番波瀾,說起這位小可汗,陸以蘅的腦中還能清晰的回想起那少年皇子於武懷門外的殺伐果決。
掌控者手底下為其可生可死的精銳部隊,一聲令下,無人貪生怕死。
只是你料不得,那樣殺戮氣的皇子竟生的油眉清目秀活像個小書生,奇哉怪哉。
於是,陸以蘅也接到了由自個兒男人頒下的詔書——
魏國公府陸以蘅,驍勇善戰、英武絕倫,官復征西小將軍一職,不日領兵,掌議和大事。
什麼?
陸以蘅掏了掏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要遠赴永兆城與北戎進行議和?
陸以蘅眼角抽*搐,陸家對蠻子的深惡痛絕每個人都清楚,鳳小王爺就不怕她一個興起殺紅了眼,把那小可汗也一道身首異處了。
那感情好,小將軍替大晏解決了萬世宿敵。
對,這是那臭不要臉鳳明邪的原話。
王八蛋。
陸以蘅罵罵咧咧的,她自打重傷醒來與他分隔兩地,重回盛京后男人忙著政務繁忙無法日夜相守,現在呢,倒是好,把她也給支棱出盛京城了。
鳳明邪,這是要翻天呢。
陸以蘅在府中接了詔,頭也不回就差提著長槍闖御書房了,沿途的哪個太監宮娥敢攔?
書房內的臣子門早就散去,剩下明湛收拾著摺子聽著教誨點頭如蒜搗,一瞧見陸以蘅氣勢洶洶地,他轉了轉眼珠,把「皇嬸」咽了回去。
「陸小將軍。」
他識相的很,既然陸家姑娘官復原職那這稱呼是決然沒有錯的,明湛發誓再也不想夾在這兩個人之間作擋箭牌。
他手忙腳亂把案上的摺子疊好,朝著還懶洋洋倚在長榻的鳳明邪行禮:「皇叔,侄兒先行告退。」
得,能溜的多快就多快。
陸以蘅瞥了那小子一眼,伸手就把鳳明邪還故意遮擋表情的摺子給摘了,「啪」,扔的遠遠。
「帶兵議和?」她眯起眼。
鳳明邪自知躲不過去,陪笑:「那是秦大人和尚大人的意思。」他甩鍋的挺快。
「沒小王爺的授意,治世閣能下這等詔書?」她雙手環胸,「北戎想要和談就讓陽將軍去,他駐兵邊關多年對兩國發史都比我了解的多。」
她陸以蘅是個打小不聞戰亂的姑娘,在這點上,決然比不上陽可山的深謀遠慮。
老實說,她對復不復職早已無意,更惶談當什麼和談使,她壓根不是那個料子,治世閣里隨便拉個三寸不爛之舌的大學士也是通讀古今之人,哪個不比她陸以蘅強?
「和談只是其一,」鳳明邪知道她不願,「其二,聿江公主這門親是成不了了。」
大晏新君駕崩,若要留在盛京,那隻能換個位高權重者娶她,放眼天下,如今有這個資格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鳳明邪。
陸以蘅眯起眼直勾勾盯著鳳小王爺。
「本王不可耽誤她,故而,想請阿蘅親自護送她去往尚諸台,交還給域氏。」鳳明邪連忙解釋。
聿江和親不成也不能留在大晏,便只能回自己的國家,作為補償,大晏會與域氏重談貿易。
這個理由嘛,勉勉強強可以接受,但盛京城裡的將軍都尉那麼多,排著隊也輪不到她陸以蘅來稱什麼驍勇善戰第一位。
鳳明邪瞧見她眼底的質疑。
「你見過赫圖吉雅,比大晏任何一個人都了解他,」鳳明邪捋了捋衣襟灼灼五彩雀羽,「舉朝上下,本王唯獨信得過你。」
交給任何人,都心有餘悸。
陸以蘅撇撇嘴,得,這麼大一頂高帽子下來扣得還挺舒服。
她吸了口氣俯身半匐於案,翹著腳,勾著耳畔髮絲:「這議和來去起碼也要三個來月,若我回京發現你的身體不如從前,我就摘了太醫院那些老東西的腦袋!」
她還挺會撂狠話。
陸以蘅可以為他千里奔波,為他分憂解難,但最關心在乎的,是鳳明邪的身體狀況。
鳳陽王爺不由微微蹙眉,小姑娘整理日打打殺殺的,只是——
「本王此番,還需阿蘅做一件事,」彷彿這才是他的目的,男人看到陸以蘅滿臉「果不其然」的表情笑道,「是你,最擅長之舉。」
陸以蘅一僵。
於是在候備了十來天後,盛京城的馬隊浩浩蕩蕩的開拔西北。
和談使自然是那英姿颯爽的征西小將軍。
一路上有著不少百姓想要一睹風采,畢竟關於陸以蘅的傳聞只多不少,當然還有一部分那是為了聿江公主。
聽聞傾城美貌不可多得。
這兩個姑娘一文一武,不是驚才絕艷,便是光風霽月,誰都忍不住。
陸以蘅的心不在路途,她偶爾瞧著聿江也同樣心不在焉,按理說如今回域氏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小公主時常望著遠處風景鬱鬱寡歡的發獃,從繁華鬧市到孤山寂遠。
入秋後的蕭瑟布滿了風沙塵埃。
陸以蘅就明白了。
小將軍勒緩了馬蹄緩緩退到聿江公主的金轎旁,輕紗羅帳間若隱若現的美人兒可愛可憐。
「他是誰?」陸以蘅突然問道。
聿江公主一愣,臉上頓有些受到驚嚇的蒼白轉而化成了一抹緋紅。
她不開口。
「是域氏人嗎?」
陸以蘅如作閑聊般,小公主心不在焉鬱鬱寡歡,只可能因為,她曾經有一個心上人,即便不嫁給大晏的國君將來也會成為他人之妻。
陸以蘅不強求,光看聿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七八。
「小狼。」小公主的聲音輕盈的像是沙漠中從來不曾存在的小夜鶯。
「小狼?」這稱呼奇怪的很。
聿江點點頭有些局促有些忐忑:「我叫他小狼……他的名字不能讓父皇和母後知道。」她苦笑。
尊貴的公主殿下有了心上人卻無法在一起,如讓國主知道很可能還會因此連累那位郎君。
陸以蘅很是理解,身份地位的懸殊造成了離別。
她歪了下頭就能看到聿江的手一直捏著紅綢絲裙下掛著一串小羽毛,是雛鷹的第一縷長尾,也許是那個心上人曾經送給她的禮物。
她如獲至寶,愛不釋手。
陸以蘅嘆了口氣。
一個多月後,大軍終入永兆城內,陽將軍特地開路了十里地來迎接,舊人相見格外的熱情。
陽可山忍不住將陸以蘅這和談使的大軍看了一回又一回,他記得文書上說小將軍帶了三千人馬來,怎麼現在瞧著這大軍像是少了千餘人。
「西北地水土不服,不少人都病在了半道,總不能拖著不走,也不能帶病上路,只好就近將他們先送去了定海城。」陸以蘅哀嘆解釋。
這倒是,陽可山初來乍到也是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一個月才漸漸好轉,簡直慘不忍睹,更何況這些從盛京城裡來的嬌兵。
「小王爺近來可好?」陽將軍早就命人備上了好酒好菜。
盛京城裡發生的一切他們也都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著,陸以蘅一度懷疑這些與鳳明邪交好的老將老臣是否早就收到了風聲。
「尚可。」
楊將軍就擠眉弄眼的:「有個老頭子整日里和我抱怨什麼時候才能喝杯喜酒。」
陸以蘅愣了愣,倒是臉上紅了半寸,她眼睛湛亮:「是……杏林先生嗎?」
陽將軍點頭。
「他現在何處?」小姑娘一個激靈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杏林先生妙手回春,正想找他呢。
陽可山把那激動的姑娘拉回座上:「那老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來永兆已是兩個多月前的事,當初知道你逃離盛京,他風聞后也曾去了鳳陽城,只可惜那時,你與小王爺已啟程趕回了王都。」
一步錯,便步步都陰差陽錯。
「閑雲野鶴,如今我也不知其動向。」陽可山抓起瓷碗把烈酒一口灌下,呲著牙撞了撞陸以蘅的胳膊,「小王爺,當真要你親自和談?和北戎?」
他連問了兩句。
陸以蘅挑眉,陽可山是話裡有話更帶疑惑。
大將軍咂嘴思來想去:「老子瞅著那赫圖吉雅不是個好東西,他說的和談絕不可信,也不知道會整個什麼歪瓜裂棗的和談使來,小王爺怎能輕易派你去,這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沒說下去。
陸以蘅雖聰慧過人、雖驍勇善戰,可明擺著身份不同,若遭了北戎的道反叫人給逮著威脅大晏朝,茲事體大啊。
陸以蘅拍拍大將軍的肩頭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們想在何處議事?」
說道這個陽將軍也不免有些迷惑:「你可還記得沙漠中的堯湖舊城聿蘭。」
陸以蘅張口,她記得,那是一座荒廢的孤城,那時她為了去找鳳明邪兩人同時被困在大漠的黑風暴中,若不是遇見這座孤城恐怕無命得回。
《旱行錄》中曾經的繁華城郭都成了指尖流沙。
有些微妙。
赫圖吉雅竟將和談的地點設置在兩國皆不可觸碰的大漠之中。
「蠻子的意思是隨一千人護軍在五里開外的黑山脊,各帶百人進城,誰也不許輕舉妄動。」陽可山摸了摸粗糙的鬍子。
陸以蘅點點頭:「我會帶著公主一同入漠,屆時,域氏迎回公主的馬隊會在尚諸台外等候,和談結束后,我親自將聿江送去。」她想了想,扭頭看了眼已經昏暗的天色,「陸以蘅還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