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桃源劫
滿眼的猩紅,橫七豎八地屍體,刺痛了朱雀的雙眼。
「爺爺——,爺——爺——」
朱雀厲聲高呼,希望有人能聽到,希望有人能答應。
寂靜,還是寂靜,連風聲都沒有;
慘烈,全是慘烈,連過度都沒有。
從村口到道觀,二百四十一步,步步驚心。每一個洞開的院門,都彰顯著毫無人性的殺戮。
道觀靜立肅默,大門虛掩,門口別樣的乾淨。
推開門,三清座前,王道長盤膝而坐。
朱雀奔上前去,才發覺,王道長已羽化成仙。
朱雀不解,為什麼自己的人生之中,會被設置的如此悲慘。每有一個自己視為感情依託的人出現,接下來便是生死分別?
如果說逆境能加速人的成長,但不應是全部。那為何自己的人生底片中,只有黑色?
上一世的自己來到這一世,借用的軀體,沒有傳承給自己任何的信息。
所以,自己渴望被人關愛,因此無比的珍惜,每一份感情。
自己渴望被這個世界接納,縱然一次次的得到又失去,卻不會就此封閉。
朱雀跪在王道長身前,沉思了良久。
村外,修起了兩座墳塋,一大一小。
大的,是所有村民的埋骨之所,朱雀將他們葬在一起。
小的,只有王道長一人。
再一次,朱雀來到道觀,留戀的再看一眼,自己曾經的棲身之地。
轉身,走出道觀,走出村子,走向新的開始。
果林處一片狼藉,東倒西歪的果樹證明了遭受的暴虐。
原先的屏障,被破壞殆盡,也證明了敵人的強大和殘暴。
水潭依舊,峭壁上一個山洞,露出黑黑的洞口。
朱雀回過身,看了一眼桃源村的方向,嘆了口氣,抬腿向山洞走去。
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朝天的小辮,圓圓的大頭,大紅的衣服——是趙布卓。
「是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
趙布卓歡喜的圍著朱雀轉了好幾圈,才停下身子,話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小丫頭,你怎麼上來的?那裡面可是布滿了毒瘴啊。還有,還有你的病好了?……」
一連串問句,連番的在朱雀耳邊迴響,令朱雀不知回答哪一個。
還未等朱雀組織好語言,趙布卓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朱雀也蹲下去,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
好一會兒,趙布卓才冷靜下來。給朱雀講了事情的經過。
趙布卓是在王道長去給朱雀,送衣服和食物的時候見面的。從未欠別人人情的趙布卓,從心裡覺著對朱雀虧欠了好多,也覺得有些對不住王道長。因此,跟隨王道長回去,打算給他那三個徒弟,做一些固本培元調理,也算是一種補償。
正在道觀的時候,一群人殺進了桃源,其中有好幾個高手,打開了進出的山洞,破壞了果林幻陣,圍住了桃源村。
一開始,村民紛紛藏起來,但在強敵的逼迫之下,很快從藏身之地出來。
王道長知道敵人的來意,將為首幾人帶到道觀。
……
「沒想到,十年了,你們依然沒有放棄。當年,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想從此隱居,不再過問世事。」
「王伯通,你怎麼到現在也不明白?只要你和你帶出來的孩子還活著,永遠都不會結束。」
「永遠不會結束?難道我想逃走,你們真的能留下我?」
「對,我們是留不下你,但此地將不會有任何一個活人。甚至以後,你到了哪裡,哪裡就會變成地獄。」
……
這是趙布卓講述的,王道長和那些人的對話。他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有何恩怨,但王道長的選擇,卻是讓趙布卓深為感動。
那個孩子也被迫交出,正是三個徒弟之中的夏端墨。而王道長以自身性命,來交換桃源村所有人的性命,並囑咐趙布卓將覃慧安、覃慧寧兄妹送到安全的地方。
之後,趙布卓就帶著那兩個孩子走了。
「那你為何又回來?」
朱雀忍不住發問。
「我回來有兩個原因:一、我想給王伯通收屍,好好的安葬;二、我對那些人不放心,他們還派人追殺我,哼哼,都讓我化成了水。」
趙布卓眼中閃著寒光,心中對那些人起了殺意。
朱雀也對趙布卓講述了,自己在桃源村所見的景象。
趙布卓氣急反笑,對這群人的恨意達到了頂點,當下什麼也沒說,飛也似地走了,甚至沒來得及問朱雀,她是如何生還又治好了疾病。
朱雀有些莫名其妙,搖了搖頭,從山洞中走了出來,幾拳將山洞徹底震塌,轉過身,朝山外走去。
身後,是自己的一段記憶,有溫馨,更多的則是殺戮和死亡的氣息。朱雀甚至不願再想起,但記憶不會被平白無故的抹去,唯有面對他,並同時開始新的生活,隨時間的變化,一切將會慢慢平息。
小溪依舊,溪水緩緩流動,散落的草莖和落葉打著轉,悠然的飄向遠方。
一個身影孑立前行,比來時少了另一個影子,一個曾經的生死相依。
路在前方,哪怕只是一條小路,哪怕布滿坎坷,但也要一直堅定的走下去。
山神廟,依然在那裡。
再往前,是朱家那低矮的茅草房。
朱雀此時站在柵欄編織的院門旁。她想好了,既然重新開始,就要從一開始的地方起步。
如果選擇逃避,那自己永遠不會真正的站起。
院子里,幾隻隨意跑動的公雞母雞,停下來望著這個不速之客,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除此之外,整個院子空空的,再無任何生氣。
朱雀的目光,轉向了那間自己曾經呆過的屋子。
裡面傳出一陣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接著,破爛不堪的木門打開,一個拄著木棍的身影出現。
是李香蓮,朱雀的意識中記得清清楚楚的名字。只是,她變了。布滿補丁的衣服,像是被幾根骨頭撐起,彎著腰,頭緊挨著拄著木棍的手,只能從她間或抬起的臉上,依稀找到往日的模樣。
朱雀,再也忍不住,跑過去抱住她,緊緊的不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