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我全都要

390 我全都要

當李崢在樓道里找到解其紛的時候,他一個人干坐在台階上,周圍並沒有煙味。

「不是抽煙么?」李崢順勢坐在他旁邊。

「沒有,有就抽了。」解其紛拍了拍口袋,回頭瞅了一眼,「他們呢?」

「還在聊那個模型。」李崢苦笑低頭,「我反正是有點吃力,晚上回去再慢慢啃吧。」

解其紛看見李崢苦逼的樣子,竟拍著他安慰起來:「吃力是對的,只有像歸見風那樣,對幾何、代數抽象理解大一統的人……或者是生下來腦子就與常人不一樣的人,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想像出圖像。」

「好嘛。」李崢指了指走廊,捂著額頭道,「裡面一個數學大一統的,一個生下來腦子不一樣的,我太難了……」

「你有你的優勢。」解其紛當真越安慰越起勁了,「你能把這些組合起來,把看似無關的知識串在一起,你就是軸心。李崢,你能把這一切組織起來,比楚佑華那種資金動員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了。」

「我喊難你還真安慰啊?」李崢捶了下解其紛笑道,「所以隧穿路徑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你是不是早就把這個問題想透了,逗我們玩呢?」

「我倒真是想這樣啊。」解其紛搖頭嘆道,「超導和凝聚態不是我的專業,很多內容我是跟著你們一起學過來的,只不過底子比你們厚一些罷了。」

「那你怎麼一下子就想到了隧穿路徑這個名詞?」

「你說呢?」解其紛干著笑說道,「還有別的可能么?」

「……」李崢沉吟片刻,雖然心裡隱約已經感受到了,但還是試探性地輕輕問道,「隧穿路徑是……你的理論中……獨有的名詞?你曾經從其它角度,證明過……或者說是預言過它?」

解其紛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李崢:「你看,我沒想把你們往任何角度拉,但你們還是走到了,大概這就是物理吧,只要你走得夠遠,會發現攔住所有方向的,都是同一面牆。」

話罷,他扶著膝蓋吃力起身,回望著走廊另一端的實驗教室幽然一嘆。

「我只能陪你們到這裡了。」

接著,緩步走向實驗教室。

李崢追上去想再說些什麼,他卻只抬抬手,示意不要再問了。

……

教室內,林逾靜正在……正在……正在餵食。

把自己珍藏的應急零食通通塞給了歸見風。

沒辦法,這孩子一旦開始投入,好像整個身體都失去了感知,只剩下在數學世界里遨遊的大腦,毫無飢餓感,衛生間都可以不上。

按照風爸的說法,歸見風曾經甚至有過學暈過去的經歷。

這個境界……

李崢也只有自愧不如了。

林逾靜則是很心疼孩子,一邊餵食還一邊像研究小動物一樣摸來摸去。

「哇……毫無運動的人,竟然真的有腹肌?」

「別……別摸了……」歸見風紅著臉嚼著巧克力酥,「我也是個人吶……李崢會生氣的……」

果然,李崢進屋就瞪眼了。

「我以為你們在討論數學,竟然在做這種事??」

「快來,快來。」林逾靜招手道,「他有腹肌呢,還硬呼呼的。」

「哦?」李崢也便衝過去摸了起來,「真的!」

「你們夠了……」歸見風氣得扭身捂住肚子,「再摸我就不跟你們了,我找沈老師去。」

林逾靜眨眼笑道:「好啊,姥爺也有腹肌哦~」

「沒完了!」

正當他們研究歸見風的功夫,解其紛已經在白板上寫下了之後的內容。

待歸見風補充完能量,解其紛今晚的課也已開講。

與其說是課,不如說更有種安排後事的感覺。

「這是接下來的研究路線。」

「1:將歸見風的演算法模型化,重譯為物理語言,要讓物理界看得懂。」

「2:這其中,可將『隧穿路徑』視作一條原理不明的規律,並基於此創造一套全新的魔角模型。」

「3:如果我們的路是對的,那麼這個模型的適用範圍將不僅限於石墨稀,試著將這個模型套入更多的二維材料,並作出更多的『魔角』預測。」

「4:實驗,去驗證它,如果沒有實驗條件的話,就只能等其它人去驗證它了……石墨稀等了6年,不知道這個要等多久,但搞理論的人,本身就是要『等』的。」

「以上這些,你們不一定要嚴格遵守,只是我的個人建議。」

「然後,最重要的。」解其紛扔下了筆,掃視著三人一字一句道,「務必,將『隧穿路徑』視作一條原理不明的規律,就當是一條公式,可以隨意的使用它,但不要試著去解釋它,如果還當我是個導師,這就是唯一的要求。」

「可是,解老師!」歸見風卻是眼睛一亮,好像只在乎這個,「我根本不懂什麼超導和凝聚態……也不在乎驗證什麼魔角,我只想知道隧穿路徑通向哪裡!」

林逾靜也露出了同樣熱切的眼神。

對物理狂熱者而言,與「隧穿路徑」這個發現相比,超導和凝聚態根本不值一提。

無論是更懂物理的林逾靜還是更懂數學的歸見風,他們都能感受到一種「朝聞道」級別的召喚。

在聽到這個召喚之前,他們從不覺得自己是為何而生的,更是對「宿命」這個詞嗤之以鼻。

但今晚,他們感受到了這一點。

而他們狂熱的眼光,恰恰是最令解其紛煎熬的。

果然還是攔不住啊……

自責之外,隋淼的勸告與魯東升的嘴臉也先後浮現在他面前。

他們是對的。

這些學生,根本攔不住。

唯有李崢好一些,還保有警惕的理智。

倒不是他有多穩重,只是他知道的過往多一些,外加其他老師打的預防針也多一些。

眼見林逾靜和歸見風根本不買賬,解其紛本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作為「軸心」的李崢,也是時候讓角度歸正了。

李崢首先起身按下了唔唔的靜靜和嚶嚶的歸見風:「你倆先安靜,聽我一言。」

接著又回望焦灼的解其紛:「解老師也是,不要把話說死,你知道我們不可能做到。」

最後,他沉吸一口氣。

「靜靜,風風,世界不是我們理想中那樣的。」

「你們覺得一個課題再好,也只是『你』覺得。」

「世界並不在乎『你』覺得。」

「但世界在乎『愛因斯坦』覺得,『楊振華』覺得,甚至是『楚佑華』覺得。」

「在得到研究資源之前,我們首先要證明自己配得上它,讓世界在乎我們。」

「我們一次次考試,一次次競賽都是這個目的,包括現在的課題,也有這個目的在裡面。」

「這段時間我們過得很快樂,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憋屈。」

李崢看著解其紛,抬手掃過教室。

「在所有人的懷疑與諷刺中,憋在這個破教室里,連台好點的計算機都沒有……」

「還要他媽的一學期內結束一個如此宏大的課題……」

「連接近一個精妙的理論都要畏畏縮縮東躲西藏……」

「我雖然喜歡學習,但我從未感受過如此憋屈的學習……」

李崢瞪著解其紛,點著桌子道。

「我要有一天,在大白天的課堂上,光明正大的,聽解其紛教授,講他甘願用一生去填補的理論空缺。」

「是這件事,讓我堅持走到了今天。」

「所以,解老師你不要說什麼『禁止探索』,這是對學生最殘忍的刑法。」

李崢接著轉瞪歸見風和林逾靜。

「你們,也給我憋一憋,別給我重蹈解老師的覆轍。」

「創世理論,眾人敬仰。」

「我全都要!」

「電鏡、凝聚態研究,DNA分析儀,超算,太空望遠鏡,對撞機。」

「我全都要!」

「為了這個,現在都給我老實做人,先拿個魔角模型出來讓他們閉嘴。」

「再拿個超導理論坐穩。」

「然後就該我們定規則了,我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這不是請求,不是說服。」

「這是命令。」

「這件事,誰都不要再廢話。」

「明白了么?」李崢首先就瞪向了林逾靜。

林逾靜一個哆嗦:「渣……渣……」

「我聽不見!」李崢二重瞪了過去,「明白了么?」

「唔……」

「聽不見!」

「唔!」

「好。」李崢繼而轉向瑟瑟發抖的歸見風,「你?」

「我……我爸都沒這麼欺負過我……」

「誰沒這麼欺負過你?聽不見!!」

「爸爸!」

「好!」李崢轉而走向解其紛。

歸見風感覺虧了很大,委屈起身要追上去:「等等……我還沒……」

林逾靜趕緊把他抓回按住,壓著嗓子緊張兮兮道:「這次渣猹是認真的……從了吧……我都怕了……」

「不是不能從……」歸見風哭喪著臉道,「我只是想被尊重……」

此時,李崢也已走到解其紛面前。

「既然你說我是軸心,那你也要跟著我轉。」

「還是那句話,我們一起把魔角模型搞出來。」

「那個時候,薊大若是再有半個人阻止我們跟你學習。」

「那這薊大不待也罷。」

「還真當我不願去隔壁跟楊振華談笑風生了?」

「如何?」

解其紛此時也流露出了跟前面兩位差不多的無辜。

「就這樣吧……」林逾靜使勁點頭道,「先把成果做出來,然後我們想怎樣就怎樣,解老師也不必有壓力了。」

「這些事,直接說就好了嘛……」歸見風也是委屈點頭,「揉臉也是,摸肚子也是,為什麼一定要欺負我……」

解其紛見狀,也唯有釋然一笑,拿起桌上歸見風的最終式,回身拉來了新的白板。

「你這路徑式子也寫的太丑了,來來,我教你怎麼簡化。」

「!」歸見風立時就不委屈了,「我是還沒來得及簡化,這不是我的真實水平。」

「呦。」解其紛一笑,乾脆招手道,「那來,我們四個分頭簡化這個最終式,誰做得最漂亮,誰就……誰就負責抽李崢屁股吧,剛才這頓噴的太他媽臭了。」

「哎!」李崢一瞪眼,「怎麼突然就快進到這裡了!」

「唔!!」林逾靜已經跑上來搶走了草稿紙,「抽!!使勁抽!!」

歸見風也火速抓來一支筆低頭猛干:「你死了李崢……我要用數學復仇……」

解其紛只笑眯眯抬手,瞅著手錶道:「好,我讓你們十分鐘。」

李崢一邊找筆一邊罵道:「這是我的屁股,你憑什麼?」

解其紛努嘴笑道:「瞧給倆孩子氣的,你就認了吧。」

「不,我要贏!」

半小時后,歸見風贏得了比賽勝利。

主要還是因為解其紛沒有參與,而是直接提供了標準答案。

於是,歷史性的一幕出現了。

實驗台前,歸見風緊張地握著右手。

「我要打了啊!!」

「媽的……」李崢撅著咬牙道,「來個痛快。」

「就是這個表情。」林逾靜舉著手機狂拍,「不甘,無助,只能在下面任人蹂躪的表情。」

「!」李崢獰臉道,「你等著,有你倒霉的一天!」

「哦哦哦?」林逾靜挑眉笑道,「你剛才可凶我了哦,信不信我告訴姥爺?」

「呲……」

……

基於「隧穿路徑」假設,魔角模型的研究正式展開。

他們驚訝地發現,一旦採用「隧穿路徑」的最終式,之前模型中很多複雜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雖然原理不明,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好用。

甚至解其紛自己也沒料到這東西這麼好用。

旁敲側擊間,他總也難免透露一些過去的事情。

與超導研究不同,解其紛是在十二年前一次高能物理實驗數據中挖掘出的「隧穿路徑」,但這只是一條假設,類似的假設他還有很多,他本人也不知道哪條才是真理。

甚至可以說,這些假設中若有一條是真理,都可以稱得上是奇迹了。

只是沒想到,十二年後的今天,歸見風會在魔角計算中再次撞上它。

他們每個人都深知在兩個不相關領域中共同存在的數學模型,必然通向一個很妙的方向,但也都像李崢說的,憋著這口氣,待證明自己后再展開更深入的研究。

好消息是,歸見風的加入與解其紛的解封,直接讓模型構建進入光速領域。

李崢則每晚以學還學,百倍補課,同時在計算機上套入他們的成果,引入更多的二位材料展開計算和修正。

或許是之前幾個月的基礎打得太牢,外加解其紛積累的東西太多,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只能用飛起形容了。

轉眼,便已飛起到月底,同時也是年底。

作為情侶,李崢和林逾靜的跨年,自然是要在學習中度過的。

解其紛則要回家陪老母看晚會,歸見風也在李崢的勸說下回家去好好陪父親。

所以說,這一夜的實驗室。

只有……李崢和林逾靜兩個人。

單是走在空蕩蕩的樓道里,他們便已同時羞澀地沉默了。

還有什麼……比跨年的實驗室……更催動情絲的地方嗎?

「整棟樓……應該都不會有人了吧……」林逾靜側著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嗯,清潔阿姨和保安我都支走了。」李崢的聲音雖然深沉,但同時也在發顫,「我保證,整個晚上,這棟樓都是我們的,無論造成什麼響動,什麼聲音,都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唔……」林逾靜捂著臉搖頭道,「別說了,別說了……突然好害怕和你單獨在一起……」

「哼。」李崢嘴一歪,「這次我會強硬一些,不會給你掙扎空間的,我感覺你其實也一直在期待這一刻。」

「哎呀!!!」林逾靜怒捶李崢罵道,「不是所有事都要想明白說出來的!!不說會更妙啊,渣猹!!」

「果然。」李崢走到實驗室門前,笑著掏出鑰匙,「成天口口聲聲說要在上面,其實一直在渴望被壓在下面……」

「那是你!!你自己這麼想才會說出來吧。」

李崢神色一緊。

啊……被看破了么……

「???」林逾靜張圓了嘴,「哦哦哦!!原來是這樣的渣猹啊,那我跨年可要好好欺負你一下下了。」

「哼,那就看誰更猛了。」李崢說著,手上的鑰匙也是猛力一插。

沒插進去。

再插。

依然沒進去。

「行不行啊,渣猹。」林逾靜捂嘴笑道,「就這?」

「嗯?就是這把啊,我用過很多次了……」李崢又捅了幾次,才俯身望向鎖眼,看著看著,兩眼突然一瞪,「換鎖了?!」

「???」林逾靜也是眼一瞪湊了過去,「什麼啊,偏偏今天?!」

這會兒,解其紛的賀年信息也來了。

李崢和林逾靜各自抓著手機,一陣對視。

「老解要照顧媽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嗯……論文確實只差收尾了……」

「所以……我們……也先不要吵他了?」

「這個當然可以……只是……」李崢獰臉瞪向鎖眼,「也沒必要換鎖啊,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的場景。」

「這麼一說……」林逾靜疑道,「老解確實沒理由換鎖啊……這種事不是辦公室管的么……」

「!」李崢也是一滯,「院里換的??」

「只能是這樣了吧……」

李崢的臉隨之沉了下來。

很不妙。

這一次,很不妙。

他很不妙,林逾靜很不妙,物院也很不妙。

他立刻抄起手機撥了出去。

「數姐?」

「幫個忙,實驗中心認識人么?」

「對,教學實驗室。」

「幫我問問為什麼換鎖,我每晚都要在這邊學習的,現在很不開心……不要說是我問的,就是假裝閑聊天自己打聽一下。」

「辛苦。」

片刻后,吳數回來電話。

當李崢放下這個電話后,整個人的表情都徹底不妙了。

他緩緩抬起拳頭,抵著實驗室的門道。

「假的。」

「什麼假的?」

「老解,照顧母親,假的。」李崢冷著臉扭頭,「院里把他擠走的……今天是最後的期限。換鎖,為了不讓他再偷偷回來教我們……」

「???!!!」

「艹。」李崢重重捶門,「這個我他媽的可以不管……但今天晚上……我們明明這麼默契的想要在這個氣氛最合適的地方……他媽的……」

「都說了想想就可以了,不要真的說出來啊!!!」

「我生氣了。」李崢使勁搖著頭,猛地扭身,沉著臉朝外走去,「這些人,就這麼急么……」

林逾靜忙追上去:「你先冷靜……不然我們……我們換個地方……學習……或者學習以外的……」

她說著自己也煩躁地抓了抓頭。

「怎麼我自己也說出來了……不好玩不好玩!!」

「就是這樣,搞得我們興緻全無。」李崢活動著頸椎,聲音逐漸發狠,「今晚,誰他媽也別想好好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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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魔養成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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