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耳聾的歌者（五）

羅音歡被姜如拉著往前走，忍不住回頭往後面看。

她想知道初曼阿姨到底說了什麼，讓媽媽這麼氣沖沖的，竟然拉著她就走。

可是姜如走得飛快，她回頭只看到了郭初曼臉色扭曲難看，彷彿吃了一隻噁心的蟲子。

「媽媽......」羅音歡小聲叫到。

姜如聽見聲音，停了下來，笑著問：「怎麼了？」

羅音歡說：「媽媽，初曼阿姨是因為我耳朵聾了，沒辦法再成為歌者了，所以才這樣對我的對嗎？」

姜如沒有隱瞞她，也沒有很委婉，而是很直接地說：「是的。你以前天賦好，所以很多人都願意與你交好。

但是現在你耳朵聾了，喉嚨也暫時失聲了，所以有些人想當然地覺得你沒辦法再唱歌了。」

羅音歡盯著她的嘴唇，沒看懂她的意思。

姜如又耐心地重複了兩遍，直到她看懂了為止。

「媽媽，我的確沒辦法再唱歌了。」羅音歡失落地望著腳面。

說起來，她腳上這雙鞋子還是和初曼阿姨的女兒，她的好朋友徐伊一起買的呢。

當時她們還約好了，要永遠做朋友。

可是現在，看初曼阿姨的樣子，應該是不會想讓伊伊和我做朋友了。

羅音歡的眼裡閃過陰霾。

姜如捏了捏羅音歡的小手，示意她看著自己。

羅音歡抬頭，迷茫地望著姜如，眼裡還帶著失落。

只見姜如說：「小音，你只是耳朵聾了，又不是嗓子啞了。醫生說了，你只是暫時失聲了，但是很快就會恢復的。到時候你又能夠唱歌了。」

羅音歡覺得媽媽是在安慰自己，勉強笑了笑說：「媽媽，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的。我當初既然做出了選擇，我就沒有後悔過，即使是我再也不能成為歌者。」

姜如搖了搖頭說：「小音，你還記得歌者是通過什麼來影響衛兵，乃至影響原獸的嗎？」

「當然記得！是精神力！」羅音歡不假思索地說道。

她學習成績一向很好，自然記得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那有人說過，耳聾會影響精神力嗎？」姜如問道。

羅音歡搖了搖頭，「耳聾不會影響精神力，可是耳聾會影響聲音。精神力只能通過聲音來傳播，耳聾以後就沒辦法好好唱歌了。」

「只是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方便了而已，但是你還是能唱歌的不是嗎？只要能唱歌，就能夠把精神力傳遞出去呀。」

「可是我沒辦法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啊。」羅音歡獃獃地問道。

沒辦法聽見自己的聲音，又怎麼知道自己唱的好不好呢？

姜如說：「你沒辦法聽見聲音，但是只要你還能說話，就可以唱歌啊。

你唱了那麼多年的歌，練習了那麼多年，身體早就養成了習慣，你唱出口，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唱得好不好了不是嗎？」

羅音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行的，我怎麼可能辦到？」

她逃避似地轉移話題，「媽媽，天氣這麼好，我們去公園那邊吧。

那邊的布奇鳥每次天晴的都會出來唱歌。」

說著，她就拉著姜如往小區內部的公園走去。

自那天散步以後，羅音歡彷彿想通了一般，每日都會和姜如出去散步，還經常回去喂布奇鳥。

以前她在公園練嗓子的時候，那些布奇鳥總會圍過來，很喜歡她唱歌的聲音。

所以，那些布奇鳥和羅音歡的關係很好，和她很親昵。

現在即使羅音歡不唱歌，布奇鳥也願意親近她，接受她的餵食。

羅音歡逃避著，姜如也沒有逼迫。

距離她聲音恢復還需要幾個月呢，不急。

這一日，羅音歡正在喂布奇鳥，她的肩膀上坐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機器人。

小機器人名叫諾諾，是小精靈的模樣，穿著可愛的小裙子，小小巧巧的，非常精緻。

這是姜如特地給羅音歡買的，主要是幫她注意周圍的情況，在有人和她說話的時候可以提醒她。

甚至，還可以將別人說話的內容轉化為文字給羅音歡看。

就在羅音歡給布奇鳥喂吃的，突然感覺諾諾拉了拉她的頭髮。

她低頭看了看，小聲問道：「諾諾？怎麼了？」

諾諾指著她的背後，頭上方彈出來一個虛擬屏幕，上面寫著：「小音，好久不見，你怎麼樣了？」

羅音歡回頭往後面看去。

來人竟然是徐伊，也就是郭初曼的女兒，她曾經最好的朋友。

不過，自從她受傷耳聾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她疏離地笑了笑說：「伊伊，好久不見，我過得還好。」

徐伊瞥了一眼羅音歡肩膀上的小機器人諾諾，嘴裡說道：「小音，我之前覺醒了以後，就去學慣用歌聲掌控精神力了，所以沒有來得及去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羅音歡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輕輕翕動著，掩蓋住自己內心的失落。

徐伊看到這一幕，嘴角勾了勾，卻馬上用上誇張地遮住了嘴巴，滿臉愧疚地說：「對不起，小音，我不是故意提起這件事情的。我忘了你不能再學習這個了。真的是太對不起了。」

聽不見聲音的羅音歡只能認真地看著徐伊的嘴辨別她說的話，徐伊卻故意遮住了嘴唇，讓羅音歡根本就無法辨別她說了什麼。

所幸有諾諾在，直接轉換成了文字給她，讓她不至於抓瞎。

羅音歡瞥了眉眼帶笑的徐伊一眼，心中分外難受，像是有一把剪刀在捅她的心臟。

她剛把徐伊嘴角勾起來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的，這讓她怎麼能不難受？

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還記得以前，她們兩個相當於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一起唱歌，一起練習嗓子，一起去上學，她們睡過同一張床，穿過同一件衣服，甚至穿過同一雙襪子。

可是為什麼突然就變了？她不明白，難道這麼多年來的友情竟然只因為她沒法再唱歌就斷了嗎？

羅音歡沉沉地望著徐伊，眼裡帶著失望和不解。

徐伊被她的雙眼瞧著，一開始還能維持著笑容，但是很快就維持不住了。

羅音歡的雙眼太乾淨了，比下雨過後的藍天還要乾淨，映襯得她的心越發的污濁。

徐伊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羅音歡眼裡的失落，這讓她有種自己被看穿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她產生了無地自容甚至惱羞成怒的情緒。

她抿了抿嘴說：「小音，我還要忙著上課，就不陪你了！」

說完，就轉身逃跑似的離開了。

羅音歡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情緒低落，心裡的難受怎麼也抹不去。

「伊伊......」她輕聲呢喃，聲音散入風中，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