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快叫聲陸太太
她抑制著心中的訝異,拿起那個鐲子對著天際的餘暉端詳:「用我換來的,那自然是傾國傾城的寶貝,我要看仔細一些。」
陸錚聽了直笑,坦白的戳破了她的自信:「路邊撿來的石頭,不要錢的。」
「真的?」聶素問不信,再差的玉鐲也沒有不要錢白送的理由吧。
陸錚告訴她,石頭是他在經過二手古董市場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賭石。這塊原石因為打開來裡面玉質含量少,且種和水頭都很差的,所以被買主氣憤丟至一旁。陸錚就是用它撿回來打了這個玉鐲。
說話間,素問已經吃力的把那隻尺寸並不大的鐲子成功地套上了自己的手腕,晃了晃,滿意道:「勉強還算合適。」
陸錚卻一把執起她帶著鐲子的手,驚笑道:「你也太不客氣了,就這麼戴上去了?」
「當然,」素問奪回自己的手,歪著腦袋問,「難不成你還想用我賣身得來的鐲子哪去做別的用途?」
說完又有點懊喪:「唉,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來哄哄我,反正我又不懂玉。你就不能說,這是你陸家的傳家之寶,是要送給未來陸太太的?非要我覺得自己賣了就值這麼塊破玉,都沒人要似的。」
陸錚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我是這麼打算的,誰叫你偷偷睜開眼看了。」
誰家的傳家寶是從這麼一間小破玉加工店裡出來的?
素問撇撇嘴,故作生氣似的,捋了捋手上的鐲子:「算了,我不要了,還給你。」無奈這鐲子實在太小,戴進去只需要咬咬牙的功夫,想要摘下來卻遠沒有那麼簡單。
陸錚看著她的手在用勁的按壓下已現出一道道紅痕,連忙說道:「你輕一點,鐲子都要叫你捏斷了。」
素問倏的抬起頭:「噢,你就關心你那破鐲子,都不關心我啊。」
「當然了,這可是我親手磨出來的。」
素問眼睛一亮,抬頭看他,陸錚卻已經扭頭看著別的地方。
素問晃晃手裡鐲子,越發覺得綠油油的討人喜歡,管它種色水頭,反正她瞧著蠻好看的。
她可憐兮兮的把鐲子連著手腕伸到陸錚眼前:「怎麼辦,老公,我一不小心把你們家陸太太的鐲子帶上去,結果就摘不下來了。你們家沒了傳家之寶可不行,要不……你把我手給砍了?」
陸錚瞧她那鬼靈樣子,都知道她在想什麼,帶著克制住了的笑意道:「算了,反正你都嫁給我了,遲早要給你的。摘不下來了……就戴著吧。」
「你說真的?」素問一下子跳起來,拽著他的手,帶著點小小的驕橫和無賴說:「快叫聲陸太太。」
「……」陸錚繞不過她,於是叫了聲,「老婆。」
「不行,叫陸太太!」
「……」
「……陸太太。」
甜言蜜語說得多了,也彷彿虛弱和無力。
可是現在沒關係了,她已經把他最好的承諾牢牢的套在了手上。
回去的路上,陸太太不再看結婚證了,因為她多了件百看不厭的東西。
陸錚四處張望著找路,走著走著,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已不在自己身邊,於是心慌的回頭,原來她光顧著把玩手上的鐲子,不由自主就放滿了腳步,落在了後面。
陸錚沒好氣地等她近前,拉下了她一直半舉著的手:「你別老看它,留心看路。要是人都丟了,還要鐲子幹什麼?」
「你送給我就是我的東西了,我愛怎麼看就怎麼看。」素問不服氣地回嘴。
陸錚笑道:「是我送給你嗎?好像是某人不由分說非往自己手上套吧。」
「我都把我自己賣給你了,換來這個,也算互不相欠了。」
素問笑嘻嘻的,彷彿真的剛做了一把再公平不過的交易。
陸錚不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把她的手攏在自己的掌心。
這地方因為是新開發區,除了修好的寬闊馬路就是工地,沒有人,所以計程車基本上不會走這個方向,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剛立好的公交站牌。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都沒叫到車,只好去站牌下等公交車。
嶄新的公交站牌下只有他們,剛剛亮起來的路燈把兩人的背影拉得很瘦很長,有一種孤零零的溫暖,好像失落的世界里的相依為命,只有彼此,不可替代。
這樣的感覺是以前的聶素問從未體會過的。
曾經她任憑自己隨心所至的熱情主宰,愛上了陸錚就跟他在一起,今天的快樂是今天的,不去想明天,至於未來,遙遠如來生。
可是慢慢的,不知不覺的,她開始依戀這種感覺,開始憧憬未來,也開始害怕失去,變得患得患失。
直到手裡掂到這份紅本子,她也沒有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彷彿一切仍舊暈乎乎,雲里霧裡。
然而,不過是一個再廉價不過的鐲子,而今卻給了她一種「交付」的感覺,彷彿他把什麼給了她,而她也把一些東西系在了他的身上。
一切都沒變,一切卻都不一樣了。
年輕的聶素問忽然覺得,假如她這時抬頭,發現一直牽著自己的陸錚變成了一個兩鬢霜白,法令紋深刻,軍裝依舊筆直簇新的古怪老頭,其實也是一件挺讓人快樂的事。
公車終於踩著落日最紅一縷餘熱緩緩的向他們駛來。
素問拉著陸錚的手上車。
這裡離始發站很近,車上還沒有人,司機看了他們一眼,陸錚從口袋裡掏出四枚硬幣丟進投幣箱,然後就被素問拉著坐到了最後一排位置。
公車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開得飛快,窗外的景色呼的從耳畔掠過。
素問完全不去聽報站的提示,彷彿一點兒不擔心坐錯或過站。
她的目的就是沒有目的的靠在陸錚的身邊。
她在窗外夕陽徹底墜入地平線的時候開始偷偷親吻他的嘴角。
起初陸錚還皺了皺眉,指著在幾站后陸續上車坐在他們前排的乘客,輕輕抓著她的手說:「別鬧。」
而當夜幕降臨,空曠的馬路上如同變魔術般漸次亮起一盞盞明燈的時候,他們在乘客寥寥無幾的公車最後一排旁若無人的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