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趙雅回來了
馬哲從小的願望就是長大后成為一名律師,站在威嚴的法庭,面對神聖的國徽唇槍舌戰,激烈交鋒,為自己的當事人爭取更多的利益。那種感覺,想想都覺得過癮。
然而,工作三年的他都未曾有這個機會。
他想過放棄,可這是他的夢想,放棄意味著把最後一絲人生價值都丟棄了,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正想著,梁媛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道:「馬律,有位當事人要諮詢,方便帶進來嗎?」
馬哲回到現實,坐起來道:「梁媛,以後咱能改改口嗎?別一口一個馬律,知道的我是馬律師,不知道還以為我是趕牲口的。」
梁媛比馬哲小兩歲,因為是同齡人,平時就喜歡和馬哲開玩笑,笑著道:「好好好,馬律師。」
「這就對了嘛。」馬哲得意地道:「再給爺叫一個。」
「瞧你臭美的勁!」梁媛剜了一眼,走到跟前伏案道:「馬哲,你剛才說遭遇打劫了,打劫你的人是男的女的?」
「男人誰干這事。」
「那就是女的?」
馬哲微微點點頭。
「切!」梁媛不屑地道:「我還頭一次聽說女的打劫男的,誰信呢。」
「愛信不信!」
……
「找我啥事?」
梁媛這才想起工作的事,道:「你今天這個樣子能接待不?不行我就讓田佳文接待。」
「誰說不能了,人家也不會探過頭看我的褲子,把人帶進來吧。」馬哲自信地道。
「行,我這就帶過來。」
臨走時,馬哲看著梁媛誇張地扭動胯子,叫住道:「媛兒,你今天這條裙子挺好看。」
「是嗎?」被大帥哥馬哲誇讚,梁媛有些飄飄然,原地一個轉圈,展示自己的白色一步裙。
「不過……」
「不過什麼?」梁媛十分期待馬哲接下來的評價。
「不過裡面的海綿寶寶也不錯。」
「啊?」梁媛臉一紅,羞澀地抓起窗台上的書飛了過來,憤憤道:「往哪看呢。」
馬哲嬉笑,一把接住了書。
……
接待完一撥人,馬哲起身活動了身體,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想起今天母夜叉的女子就來氣。扒走自己的衣服倒無所謂,還把奧拓車也給開走了,這什麼世道,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正想著,蘇夏出現在門口。看到馬哲滑稽的樣子,驚得瞪大眼睛道:「馬哲,我發現你越來越開放了,時刻追趕時尚潮流。」
馬哲趕緊坐下,把身體藏在桌子下面道:「你怎麼來了,手術做完了?」
「就一小手術,半個小時的事。」說著,蘇夏把手中新買的衣服丟給馬哲道:「快穿上吧。」
總算可以回歸正常人生活了,馬哲亟不可待地打開包裝,正要穿時,見蘇夏盯著自己看,學著剛才那婚紗女道:「轉過去。」
「切!誰稀的看你。」說著,轉過身靠在桌子上。
馬哲麻溜穿好衣服,大小正合身,感激地道:「蘇夏,謝謝了。」
蘇夏轉過身坐下來道:「到底是咋回事啊。」
「哎!一言難盡啊。」馬哲道:「我被一穿婚紗的女的打劫了你信嗎?」
蘇夏很不配合地點了點頭,道:「就為了搶你的衣服?」
「哦……」馬哲似乎有些講不清了,一揮手道:「算了。和你說不清楚。」
「那你報警了嗎?」
蘇夏的話提醒了他。對啊,急糊塗了,都忘了這茬了。可想到那女子可憐楚楚的眼神,馬哲有些心軟。或許對方是遇到什麼困難了才出此下策,不至於打劫不值錢的奧拓吧。要是真報了警,把她的前途就給毀了。
「算了吧,估計她會還回來的。」
蘇夏就知道會馬哲如此說,沉下臉道:「馬哲,你總是那麼善良,這既是你的優點又是缺點,你記得趙雅怎麼對你的嗎?」
「……」
提及趙雅,馬哲頓時臉色大變,複雜的眼神里寫滿悲秋,不自然地聳聳肩道:「蘇夏,咱能不提她嗎?」
蘇夏也意識到扯得遠了,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昨晚你說公司今天會給你調整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還不如提趙雅,馬哲雙手一攤,雙手比劃了下身上,撇嘴道:「泡湯了。」
「哦。」蘇夏明白了,摟著肩膀鼓勵道:「別放在心上,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在我眼裡,你永遠是一名偉大而優秀的大律師!」
得到蘇夏堅定的眼神,馬哲有些感動。一把推開道:「蘇夏,這是公司,咱能矜持點嗎?」
蘇夏揮舞著拳頭擂了一拳,媚笑道:「瞧你那傻樣。」
馬哲傻笑,不說話。
「好了。」蘇夏起身道:「我是偷跑出來的,趕緊回醫院了,隨後聊。」
「好。」
蘇夏走後,馬哲回到辦公桌前,拿起煙點燃,站在窗戶前眺望著不遠處的滔滔黃河水,腦海里全是今天早上那個女孩的影子,一連串疑問湧上心頭。
她這是在逃婚嗎?
想起那輛新買的奧拓車,馬哲一陣肝疼。儘管沒花費多少錢,可到手才一個多星期,就這樣「蒸發」了?不過他預感到,那個女孩一定會回來找他的。
一天時間,沒多少諮詢的人,馬哲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諮詢室發獃,反倒是其他律師忙得不亦樂乎。此情此景,他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另外,他眼前一直浮現著今天早上的那個女子。由於太過匆忙,甚至沒顧得上看清對方的長相,不過他清楚地記得她左眉梢處有一顆很小的痣。
六點一到,馬哲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剛好與主任陳忠國相遇。
陳忠國看了看錶,道:「馬哲,你這下班倒挺準時的,分毫不差。」
馬哲很淡定地指了指衛生間道:「我上廁所。」
「背著包上廁所啊?」
馬哲立馬從包里拿出一本《刑法》書道:「陳主任,我這人上廁所有個毛病,不看書就心痒痒。不像他們玩手機的,一蹲個把小時,耽誤工作不說,還佔用公共資源浪費時間,而我既解決了生理問題,又進行了充電,大腦得到武裝,思想得到升華,時刻準備著為我們大地衝鋒陷陣,做出突出業績。」
陳忠國居然耐心地聽完他扯謊,道:「馬哲,你這撒謊從來不打草稿嗎?」
「這……這那能是撒謊啊。」馬哲一臉急切道:「不說了,我得趕緊去了,憋不住了。」說完,一陣風衝進了廁所。
望著馬哲的背影,陳忠國竟然無言以對。在公司里,儘管很多人對馬哲提出質疑,但他很喜歡他。油嘴滑舌是一面,更重要的是真誠。
馬哲在廁所待了一會兒,探頭瞟了一眼,看到其他同事陸續離開,他抬頭挺胸自然地闊步走出去。
來到前台,梁媛正在收拾東西,馬哲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道:「媛兒,待會下班去哪?」
梁媛抬起頭道:「回家啊。」
「沒什麼活動?」
「有什麼活動?」
「呃……」馬哲想了一會兒道:「要不陪我去鼓樓聽秦腔?」
「你說啥,秦腔?你還有這愛好?」梁媛不可思議地道。
馬哲點點頭道:「對呀,你去不去?」
「還是算了吧。」梁媛撇嘴道:「有那功夫還不如在家待著,我可沒那個愛好。」
「不去拉倒。」馬哲瀟洒轉身離去。
「回來!」
馬哲回頭疑惑地看著單純可愛的梁媛。
「你過來。」梁媛神秘地勾了勾手指。
馬哲走過去,梁媛壓低聲音小聲道:「馬哲,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切!」馬哲表現出誇張的表情,大踏步衝出了公司。而梁媛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到了樓底下,馬哲望了望潮濕的天空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這半年來,他很害怕回冷冰冰的公寓,尤其是晚上,一個接一個無眠的夜晚,時常半夜醒來,卻不見早已離去的趙雅。
奧拓車沒了,馬哲再次選擇坐公交。來到鼓樓附近時,他下了車,來到城牆腳下坐在石板凳上,耳邊想起粗獷而厚重的秦腔。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馬哲居然愛上了秦腔。幾乎一有時間總會到鼓樓聽一段,儘管聽不懂,但激昂高亢的唱腔,婉轉低回的苦音,演繹著這座歷史文化古城的悲壯和凄涼。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情是平靜的。
遠處鐘樓敲響了洪鐘,成群結隊的大雁哀鴻向南飛去,天邊最後一抹漆紅消失在深沉的天空,夜色在剎那間奪走光明,又一個夜晚來臨了。
秦腔藝人結束了演出,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馬哲意猶未盡,戀戀不捨來到小吃街在一家豆腐腦攤前坐下,看到一對戀人膩歪在一起,一勺一勺互相喂著對方。
擱在從前,馬哲並不覺得噁心,他和趙雅也會如此。而如今,趙雅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再和他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了。此情此景,往事如同放電影般一幕幕浮現在面前。
吃過飯,馬哲沿著時代路緩慢前行。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公寓樓底下。他抬頭望了眼自己家,漆黑一片。
這半年多來,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抬頭看一看。他希望奇迹發生,只要燈一亮,意味著趙雅回來了。然而,奇迹並沒有發生。
就在此時此刻,奇迹居然發生了,房間的燈亮了。馬哲以為出現了錯覺,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確實自己家亮燈了。他依然不敢相信,從一層數到十五層,沒錯,就是自己家。
趙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