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萬事俱備
點了點頭,上官婉兒凝神細思了一會兒,卻是忽然壓低了嗓音道:「殿下覺得,金城公主的來信有多少可信度呢?恕婉兒直言,現在這種時刻,儘快推進陛下那邊的事情才是上上之選,過分關注皇後宮中,會不會有些本末倒置了?」韋氏和李裹兒的行動基本都已經在她的掌握之中了,她不明白桃夭這個特意的提醒又有什麼用處。而且,令她感覺匪夷所思的是,一向令行禁止的太平公主,居然也會將之視作金科玉律,光是這幾天時間裡,就反覆叮囑了她不知道多少遍。雖說她也知道那位小主子的過人之處,但如今她畢竟遠在吐蕃呢,對神都的真實情況,又能有多少了解?光憑一番憑空的猜測就這般慎之又慎地行事,恐怕,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誰知,太平公主聞言,卻是乾脆地笑了一笑,徑直就擺手道:「那個丫頭的話,總是自有其道理在的,我們收到訊息照辦也就是了。」說著,她大概也是察覺到了上官婉兒心中的困頓,隨後就又補充著道:「她的話,從來都是建立在對一個人心性的了解基礎之上的。論及對人心的把握,只怕這偌大的神都里還沒有一個能及得上她。以往本宮也不當回事兒,可接連吃了幾次虧之後倒也學乖了。」
況且,桃夭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自從李顯聽了她的建議之後,乾淨利落地直接架空了自己的髮妻,這也就等於是把韋氏和李裹兒給逼到了絕境。狗急跳牆也是再常見不過的,何況那對母女我行我素慣了,乍從權力的巔峰被生拉硬拽下來,她們的心裡會平衡才有鬼呢。再說了,其實她也巴不得桃夭的話趕緊成真,這樣,她就可以順勢將韋氏和李裹兒給一網打盡了。畢竟,依照她那個軟弱多情的兄長的一貫行徑,即便立好了太子,也勢必會為他最喜歡的妻女留好一條後路的。她看那兩個人不爽快很久了,自然也就不希望她們在靠山倒了以後還能繼續蹦躂。所以,如果那兩人能安分守己地度過這最後的日子也就罷了,不然的話,她絕對樂得將她們立馬收拾了。眼不見心不煩,保不准她的心情還能更好一點兒。
對人心的把握么?上官婉兒微微一愣,想起那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當年在武皇跟前討巧賣乖的樣子,心裡倒也是逐漸地瞭然了:「好,那婉兒就清楚了。至於高將軍所說的那封奏章……」她下意識地蹙了蹙一對柳眉,顯出了幾分為難的樣子:「不瞞殿下,自從聞聽此訊之後,婉兒就著人暗中盯過兵部,更是親自去陛下跟前探過口風,可是都沒有收穫。因此,婉兒疑心,會不會是高將軍想錯了?事實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楊矩作為鎮邊大將,如果鐵了心要和尺帶珠丹合作,那有的是不引人注意的法子,不一定非得著落在奏章上。他們就這般輕易地認定了,而且將所有的調查力量都集中在這一處,非常容易顧此失彼。說實話,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太平公主連想都不想,徑直就這般吩咐下去了。
因為這也是桃夭那個妮子額外叮囑之下鬧出來的事情啊。太平公主無奈地揚了揚眉,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尺帶珠丹終究是桃夭的枕邊人,哪怕楊矩那邊高仙芝沒有十足的把握,從吐蕃傳回來的消息卻是不容許質疑的。然而就算上官婉兒如今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太平公主也並不打算告訴她全部的實情。說到底,人心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桃夭既然已經嫁離了這裡,那在面上,就索性離這一趟渾水遠遠的吧。那個丫頭把自己看作是她在京中唯一可信任的人,那她無論如何也不好再辜負了。
這麼一想,太平公主當下就淡淡地說道:「軍中之事,到底還是高舍雞更老練一些。更何況高仙芝和楊矩素來相交,想來也是發現了蛛絲馬跡才敢下此論斷。為了大唐的國計民生,你我多加配合也就是了,不用再節外生枝。」上官婉兒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果讓她知道桃夭離得那麼遠還在插手這裡的事情,那她以後會就此做出什麼其他舉動來就不好說了。自己是桃夭的長輩,對她自是別有一番愛護憐惜之心,也不會故意加害於她。可面前的這個女人就不一樣了,眼下是眼下,日後會怎樣,真的不好說。她不想、也不能用桃夭來冒這個險。
並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太平公主的心裡已經繞過了無數的念頭,上官婉兒聽完只覺得甚有道理,也就不再深究,當即恭敬地頷首之後就開口告辭。她現在奉李顯之命處理一部分的政務,也要時不時地去六部走動一番,既如此,乾脆一併查看個仔細了事。她才剛投誠到太平公主手下沒多久,所做的事情也無非就是一些小小的推波助瀾,再不抓緊時間,以後可就沒這個現成的賣好機會了,她說什麼也不能錯過,務必得讓太平公主更加重視她才行。
而太平公主看著她遠去的窈窕背影,一雙美麗的鳳眸之中卻是不經意地閃過了一抹暗色。接著,也不見她回頭,便聽她的聲音悠悠地響起道:「秋原,韋氏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奴婢親自去瞧過了,上官昭儀的人對皇後宮中的約束甚嚴,連日常出入都要經她親自允准,簡直快跟坐牢無異了。」應聲從一旁的假山後頭走出來,秋原垂著頭輕聲道:「奴婢去的時候,安樂公主正在發脾氣呢,可惜壓根也沒人打理,倒是把皇後娘娘給氣了個半死。」以前風光無限的兩個人變成而今這般窘迫難堪的模樣,看得她也是唏噓不已了。
「坐牢的日子可沒有錦衣玉食,到這般地步,李裹兒也該知足了。」冷哼一聲,太平公主忍不住又望了眼上官婉兒離開的方向:「她也算得上是個狠角色了。至少本宮在宮中行走到這時,還沒有人來告狀說她苛待那對母女的,想來也是下足了面上功夫。」說完,她一甩袖,這才轉身朝著宮外大步行去:「走吧,接下來,咱們就繼續在府中安心地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