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隻小狼崽
有了神識的日子，每天倒也過的清閑自在。
沒事喝喝茶水，眺望著遠處的崇山峻岭，一叢叢金黃燦爛的油菜花盛開在山腳下，馨香的味道遠遠飄來，令人沉醉。
一大早醒來，面前就有一對相互依偎的身影，竊竊私語著。
棕黃色的皮膚，襯著幾條花紋，腦袋上幾抹黑色印記，一男一女都是威風凜凜的模樣。
我抻直了脖子，腦袋朝著二人靠坐的背影貼去。
「親愛的，你喜歡人家哪裡？」
我腦袋有些暈沉，親愛的是什麼意思？喜歡又是什麼意思呢？
蒼莽的聲音響起，青年男子面上微微羞紅，湊在只圍了一條毛茸裙巾的女子耳畔。
「哪裡都喜歡。」
青年男子說完話，將手捂在自己發燙的耳朵上，低下頭去，不再看女子。
「有多喜歡？」
「虎兒，我想和你生孩子。我保證以後對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是，不是，是你對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隨著青年男子焦急的解釋，母老虎額頭上的王字皺在一起，又緩慢鬆開。
「這還差不多。」
我目送著男子抱起女子，朝著山腳下的山洞迅速飛馳而去，心中突然多了絲甜蜜欣喜的感覺。
我已經開始有情緒了，是不是說明，我距離化形，更進一步了。
正在我沉浸在成長的喜悅中，天空中滑過兩道漆黑的身影。
厚重的羽毛，附著在巨大的翅膀上。
要說那翅膀有多大，兩翼展開之際，大概覆蓋了整個向日葵家族。
「不好，大家快護住腦袋。」
響亮的聲音籠罩在頭頂，一絲太陽的光芒都望不到。
我的枝葉開始皺縮，我突然間明白，陽光是我的一切。
我從未如此恐懼，心中暗暗祈禱兩道身影迅速離去，好將陽光還給我。
頭頂上方傳來劇烈爭吵的聲音，兩隻禿鷲來回盤旋。
我渾身發抖，將枝葉伸展，下意識習慣性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次的鳥這般大，掉下來的糞便不得把我砸死。
我才幾百歲的年紀，我可不希望英年早逝。
「你抓他幹什麼？你不知道咱們禿鷲一族，不吃活物？」
響亮厚重的聲音，帶著几絲不滿。
聽到這話，我有些好奇，於是透過枝葉，仰著腦袋，看著上方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兩個龐然大物。
其中一個禿鷲手中的確拎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小東西，毛髮軟絨絨，泛著不起眼的灰黑。
「我跟了你大半輩子，你天天就知道給我吃屍體蟲子，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這是我自己抓的，與你無關。」
尖利的聲音，帶了幾分委屈，幾分不滿，幾分怨憤。
「哼！你分明是看他長的好看，色心大起。不管，你把我給他扔了，真是敗壞我們禿鷲一族的名聲。」
一隻喙上長滿羽毛的禿鷲，裝作惡狠狠的說道。
「我不扔，這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抓的。」
體型稍小一些的禿鷲，繞過大禿鷲攔截的身影，向前方快速掠去。
沒想到一個沒抓穩，手中的小東西快速的墜落。
我拚命護住腦袋，卻偏偏沒辦法挪動一步。
天空上的黑影就那麼直直的朝著我砸了下來。
我眼睛緊緊閉上，心中一橫。
算了，當不了妖精，去地府做一名小鬼也挺好的。
轉念一想，我還是不想做小鬼，我想每天看到太陽，我希望能成為一名正正經經的妖精。
撲通一聲，我眼前冒著金花，一叢又一叢的油菜花好像近在咫尺，隨即是一片昏暗。
我不是真的下了地獄吧，我顫顫巍巍，睜開了雙眼。
面前是一張乖巧可愛的小臉蛋，上挑的眼尾，果然是我出生到現在，見過最帥氣的小東西。
小東西眼睛一眨不眨，身上帶著多處刺目的傷痕，卻有些倔強的，什麼都不說，只直直盯著我的眼眸。
毛茸茸的傢伙，四肢緊緊扒拉在我的身上，我能感知到他身上恐懼的氣息。
公禿鷲用喙拽著母禿鷲的羽毛，將不甘的母禿鷲，硬生生拖走。
天上掉下一片純黑色羽毛，光芒重新墜落人間。
不待我張嘴驅趕，小東西輕鬆一躍，跳到地面上。
一扭一扭的背影，帶了幾分堅毅，還有不易察覺的落寞。
臨走之前，小東西不忘出聲埋汰我。
「你臉蛋蠟黃像天邊的殘陽，真丑。」
一道清亮的聲音，就這樣傳到我的心中。
「哈哈哈，你說什麼？站住，再說一遍。」
我顫抖著枝葉，大笑出聲，居然有和我的心意相通的物種。
灰黑色的毛髮，眼尾上挑，帶著幾分沉穩與自信，毛茸茸的尖耳朵，泛著綠光的冷漠眸子。
背對著自己向前走去的，明明是一隻牙還沒長齊的小狼崽。
小狼崽尾巴一搖一搖，像是可愛的小兔子，轉過來小腦袋。墨綠色的瞳孔，卻暗示著危險。
「你長的好醜。」
「哈哈哈，我也這麼覺得。」
「你為什麼笑啊？」
「我們向日葵天生只會笑啊，哈哈哈，你真是太可愛了。」
「從來沒有人說過我可愛，你真的這麼覺得嗎？」
小狼崽用前肢將嘴唇掀開，露出裡面潔白的牙齒。
「嗯，真的。你的牙齒好潔白乾凈啊，哈哈哈。我從出生開始就沒有牙齒，只有這一張圓圓的臉盤。」
我揉了揉被砸痛的胸口，開心的說道。
雖然動物和植物都可以化形變成妖精，卻因為世代傳下來的固有理念，使得動物妖大部分瞧不起植物妖，往往看到了也當做沒看見。
而動物比植物化形更快，也確是不爭的事實。
自己第一次遇到一個拿正眼看自己的小狼崽，真希望可以和他多聊聊天，這樣就可以了解動物妖化形有什麼秘訣。
小狼崽一臉無趣，轉身繼續走開。
我看著他一身的傷，擔心的向遠處喊去。
連想要問他如何修鍊好變成妖精，都忘在了腦後。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你身上還有傷，為什麼不修養幾日再離開呢？這裡的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最適合像咱們這樣有了神識的靈體修鍊。」
「無可奉告，不想。」
小狼崽站住，屁股正對著向日葵的家族，尾巴耷拉在地面上。
雖然我長高了不少，卻看不到小狼崽臉上的表情，只聽得一聲冷冷的回答。
小狼崽踉踉蹌蹌卻堅定萬分的身影，讓我心中泛起一絲柔軟的漣漪。
「真是個冷漠的小狼崽。」
我一隻手托在下巴上，另一隻手學著母老虎的樣子，叉在腰上。
心中思緒不斷，如果我也能像小狼崽一樣，自由走動，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