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周而復始篇(四)
那婦人聲音不小,一開口便擾了佛門的清凈,惹得眾香客好奇的看過來。
呂秀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感受到她來意不善,站在原地沒動,不打算理會,那婦人當然不肯就此作罷,大步走到她身邊,理直氣壯的問:「耳朵聾了,聽不到我在叫你嗎?」
「夫人方才沒有指名道姓,我與夫人也不熟,沒想到夫人是在叫我。」呂秀平靜地回答,她今天穿了一身煙青色長裙,上面綉著大簇大簇的無花果樹的花,清雅淡然,站在婦人面前顯得頗為柔弱,周圍的香客不由得議論起來。
佛門凈地,便是平日壞事做盡的人,到了這裡也要裝模作樣扮個好人,像這位婦人這般咄咄逼人的,委實少見。
婦人察覺到不對,臉沉下去,對呂秀說:「這裡不方便說話,跟我來。」
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回頭髮現呂秀沒有跟上,怒火立刻上涌,橫眉怒目問:「還不跟上?」
你當自己是天王老子啊,叫人跟上就跟上?
春靈想反駁,呂秀攔下她,看著那婦人淡淡的說:「今日我是專程來上香的,不方便與夫人說話,改日再親自登門拜訪吧。」
話音落下,前面排隊的人已經拜完佛了,不管婦人如何反應,呂秀直接帶著春靈進去拜佛,婦人在外面氣得不行,卻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進佛堂鬧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呂秀和春靈拜了佛離開。
她們沒直接下山,而是去找了衛明晨。
衛如昭既然在這裡帶髮修行過,衛明晨自然是這裡的大香客,他已經用過齋飯,還和主持一起討論了佛理,沙彌引著呂秀和春靈在禪房外等了一會兒,房門才打開。
衛明晨從屋裡出來,倒是比上山的時候多了兩分親和。
這是主持的禪房,沙彌又帶著他們去了靠近後山的一處小禪院。
這處禪院環境清幽,裡面的布局也很有意境,衛明晨對這裡很熟悉,應該是經常來,不過呂秀猜這應該是衛如昭之前修行住的地方。
禪院離佛殿頗遠,靡靡的誦經聲也變得縹緲幽遠,等沙彌退下,呂秀主動切入正題:「之前多次拜訪,莊主都很忙,今日終於得以見面,我就不浪費莊主時間了,我想與莊主合作,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衛明晨沒帶人,聽了呂秀的話,他先看了春靈一眼。
呂秀會意,立刻對春靈說:「在外面等著,等談完事我們就回去。」
春靈點點頭退下,呂秀仰頭看著衛明晨,說:「莊主現在可以說了吧?」
衛明晨提步走進禪房,在桌邊坐下,幽幽的問:「你想怎麼合作?」
呂秀早就想好了,立刻回答:「我有間成衣鋪,想從莊主這裡進布料。」
還真是有膽子,當綢緞莊是什麼地方?
衛明晨的神情很是玩味,呂秀早有準備,繼續說:「我知道綢緞莊做的都是大買賣,看不上這間小鋪子,我也不是單單進布料,莊主今日能來見我,想必也是看到我準備的那些圖紙了。」
「是看到了。」衛明晨點頭,語氣平平,等著呂秀的回應。
呂秀說:「莊主姓衛,如今陛下又有意扶持衛家,綢緞莊不愁生意,但這未免也太沒有挑戰性了,莊主應該不想靠著皇恩這麼過一輩子吧?」
這話別人說還好,呂秀頂著這個姓來說這話就有點微妙了。
衛明晨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冷冷的覷著呂秀嗤笑:「這不是呂家過去這麼多年做的事嗎?怎麼只許呂家這麼做,別人就做不得了?」
衛明晨這話里有很明顯的敵意,呂秀並不生氣,點頭附和:「莊主說的是,所以失去皇恩后,呂家馬上就樹倒猢猻散,再也成不了氣候,衛家就不一樣了,先皇后故去這麼多年,衛家一直遭到呂家的打壓,卻還一息尚存,呂家垮台後,衛家更是立刻東山再起,衛家的底蘊與呂家從來都不同。」
呂秀大大方方拍了馬屁,衛明晨反倒被噎住,他綳著臉肅然道:「你別以為溜須拍馬就能從我這裡得到好處。」
「呂秀不敢,呂秀只是覺得,陛下倚重衛家,讓衛家做皇商,衛家要包攬的,就不止瀚京這些世家大族的生意,更要做天下人的買賣,這對衛家和陛下才是最好的。」
這話說出來,衛明晨終於正眼去瞧她,見時機差不多了,呂秀把話題拉回正事上,說:「我只是個弱女子,沒有富甲一方的志向,我那成衣鋪的客人都是普通百姓,如果莊主願意讓我從綢緞莊進布料,我可以幫莊主測試哪種布料受什麼人歡迎,做成什麼樣的款式最容易賣出去,換句話說,我願意讓我的成衣鋪給綢緞莊練手,虧了是我自己的,對莊主不會有影響。」
衛明晨也不是傻子,一聽便知道呂秀打的是什麼主意,輕輕叩著桌子,說:「你這算盤倒是打得好,布料到手了,得了衛家的庇護,還要讓我覺得欠了你很大個人情似的。」
呂秀糾正衛明晨的說法:「昭陵開成衣鋪的人數不勝數,但能設計圖紙改良衣服的很少,莊主花錢請也不一定能請到我這樣的人,我不問莊主要工錢,還幫莊主觀察市場走向,是互利互惠的事。」
衛明晨眼眸微彎,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很有意思,舌尖在口腔掃了一圈,問:「那天你扮成男子去攬月閣做什麼?」
都說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見了。
呂秀一口咬定:「我沒去過攬月閣,莊主真的認錯人了。」
「哦。」
衛明晨拉長聲音,沒有戳穿呂秀,輕笑著說:「按照你說的,先試三個月,如果三個月之後沒效果,就終止合作。」
三個月的時間太短了。
呂秀正想討價還價,衛明晨搶先說:「你剛剛的提議不錯,只要我發出邀約,想跟綢緞莊合作的大有人在,你要好好把握住機會才行。」
呂秀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衛明晨說得對,按照她說的那種模式,想跟他合作的商鋪多了去了,就算別人畫的圖紙不如她,只要數量跟上,也是能碾壓她的。
她還姓呂,衛明晨設置的考驗條件苛刻一點也很正常。
呂秀應下,談完正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起身告辭,轉身要走,衛明晨再度開口,漫不經心的問:「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得罪人了?」
呂秀偏頭不解的看著他,衛明晨說:「如果不是今年接不到單,你也不會硬著頭皮來找我吧?」
言下之意就是,有人故意讓她接不到單了。
呂秀自認平日為人處世還算不錯,應該不會處處樹敵,陛下成天那麼忙,不至於為難她一個弱女子,呂秀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張浩和白家。
不管衛明晨說這個是出於何意,呂秀還是福身說:「謝莊主提醒,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衛明晨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呂秀轉身出門,好歹談成了合作,她的步伐比來時輕快,然而走出禪院看見春靈臉上紅彤彤的巴掌印,她的表情一下子冷凝。
「是剛剛咱們遇到那個人乾的?」呂秀篤定的問,春靈眼眶紅彤彤的,睫毛還濕著,鼻音濃重的說:「她想進來鬧事,我攔了一下,她就打了我,後來有人來了,她不敢鬧太大就走了。」
果然是她!
呂秀皺眉,胸口湧起怒火,她向來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把事態鬧大給別人添麻煩,但白家的人步步緊逼,她若是再這麼退讓下去,以後就不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了。
呂秀揉揉春靈的腦袋,柔聲說:「別怕,我不會讓你白疼的。」
春靈第一次在呂秀身上感受到鋒芒銳利,一時愣住,被呂秀拉著往前走了好幾步才說:「小姐,你好酷啊。」
兩人一起下山,上車的時候,其中一個護衛對呂秀說:「剛剛有位夫人在等小姐,不過見天色有些暗就先走了,我看那位夫人有些不善,小姐日後行事還需小心些。」
這些護衛之前是在國公府當差的,比一般人的洞察力要強,自然能看出是敵是友,呂秀頷首應下,回去后找了傷葯來給春靈擦臉。
呂秀暗中打探了下,那位長著吊梢眼的婦人叫白青青,是白家的大小姐,白家夫婦很寵這個女兒,捨不得她遠嫁,招了個上門女婿,白青青嫁人後不用侍奉公婆,性情越發刁鑽。
張浩是工部尚書的二兒子,白家老爺是他的舅舅,看樣子兩家關係不錯,聽說呂秀拒絕給張浩當妾,白家人很是氣憤,半是為了張浩,半是討好張家,便明裡暗裡為難呂秀。
張尚書為人倒是很低調,畢竟有呂家和其他世家大族的前車之鑒,不夾著點尾巴做人,被陛下盯上可就不好了。
比起張尚書,白家行事就要高調許多,他們在睦州待習慣了,搬到瀚京之後,只享受了這裡的繁榮富貴,根本不知道皇家有多恐怖,不到一年時間,白家在瀚京的囂張跋扈在城裡就已經小有名氣。
呂秀把這些情況都記在心裡,正準備找機會幫春靈把那巴掌從白青青身上討回來,一封信先送到她手上。
信封上是很娟秀的小篆,拆開一看,是許久沒聯繫的呂青青送來的。
呂青青很早就嫁給吳守信離開京中,和呂家的聯繫很少,後來呂家遭難,她有吳家庇護沒受到太大影響。
吳家在禮部的位置還算穩固,這幾年吳守信在地方上小有建樹,吳家受了不少封賞,今年是吳尚書的五十大壽,陛下特意恩准吳守信帶呂青青回京為他賀壽。
京中沒什麼呂家人了,呂青青只能寫信給呂秀,想回京後跟呂秀好好敘敘舊。
呂青青當初對呂秀尚可,收了信,呂秀讓綉娘趕製了兩身衣裙出來,特意用的最近設計的新圖紙。
呂青青在半個月後和吳守信一起回京,回京那日還挺風光的,呂秀在鋪子里,看著他們的馬車從鋪子前面經過。
過了兩日,呂秀帶著春靈上門拜訪,呂青青一直盼著她來,兩人剛到,下人便恭敬地引著她們進去。
吳家沒別人,兩人回來后住在西院,吳守信進宮還沒回來,西院只有呂青青,呂秀剛進院子就被一個小肉球撞到。
她下意識的扶了小孩兒一把,呂青青的聲音傳來:「朗兒,快給小姨道歉,別鬧。」
小孩兒站好,仰頭好奇的看著她,呂秀在他面前蹲下,小孩兒笑起,露出尖細的小虎牙,脆生生地說:「小姨好。」
呂秀揉揉他的腦袋,抓了一把銀豆子給他。
呂青青走過來挽住呂秀的胳膊,嗔怪道:「他年紀還小,不能養成大手大腳的習慣。」
呂秀不太習慣和人這麼親近,但呂青青回京后也沒別的人可以見,儼然把呂秀當成救命稻草,呂秀也不好拒絕。
進了屋,呂秀才發現床上還躺著個奶娃娃,小孩兒睡得正香,粉嘟嘟的戴著小帽子,呂青青說:「這是湘兒,去年年底生的,她還沒斷奶,一路上可折騰人了。」
呂秀沒奶過孩子,見呂青青眼底有青黑,柔聲說:「辛苦你了。」
「做娘的人,都是這樣,以後你就知道了。」呂青青說著,想起呂秀還沒嫁人,問,「瀚京這麼多好兒郎,怎麼還沒挑到心儀的?」
「姐姐說笑了,從前到現在,從來都輪不到我挑別人。」
呂青青眼神一暗,想起呂家沒落的事,拉著呂秀細細的問起來。
太后病故,呂夫人給呂青青去了信,讓她好好跟吳守信過日子,別管經歷的事,呂青青沒敢打聽,到了這會兒才敢支開下人跟呂秀說話。
呂秀對呂家這些人的去向還是很了解的,呂青青問什麼她答什麼,呂青青不住的嘆氣,偶爾動情了還要抹下眼淚,反倒是呂秀這個親身經歷了的人反應淡淡,比她平靜多了。
兩人一直談到下午,呂青青留了呂秀吃飯,吳守信踩著飯點回來,幾年不見,他沉穩了許多,比他爹更多兩分儒雅紳士風味。
吳守信跟呂秀打了招呼,一家人吃飯倒也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吃過晚飯,呂秀回家,呂青青很是不舍,拉著呂秀一直央求她多來吳府玩,呂秀只能應下。
回去的路上春靈小聲說:「大小姐如今對小姐倒是好了許多。」
「呂家沒人了,好歹也算是姐妹,熟絡一點總是好的。」呂秀寡淡的說,其實心裡沒有太多波動。
馬車很快到家,還沒下車便聽見護衛喊:「周大統領。」
掀簾,周珏果然又站在門口,清冷的月光灑了他一身,也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
春靈扶著呂秀下車,護衛先把馬車拉進去,周珏低頭看著她,問:「去見吳夫人了?」愛看書吧
呂秀在瀚京也沒什麼朋友,這個點不在家,只能是去見呂青青了。
呂秀點頭,周珏說:「我與吳守信在太學院是同窗好友,幾年未見,他如今怎麼樣了?」
他們既然是同窗好友,平日書信往來應該是有的,哪裡需要從呂秀口中打探消息?不過是找借口和她說說話罷了。
呂秀如實說:「吳大人磨礪得很好,沉穩儒雅,該嚴肅的時候嚴肅,該溫和的時候溫和,想來日後是會得陛下重用的。」
「嗯。」
周珏應了一聲,沒了話。
兩人這麼在門口站著有點尷尬,雖說這個時辰外面走動的人不多,但也會有人看見,傳出去不會好聽。
呂秀正想結束對話進院,周珏又說:「天氣熱了,少飲胃口不好,被國公罰了站,這兩日在與國公置氣,有時間的話,去看看他吧,他喜歡你,會聽你話的。」
「好。」呂秀點頭,緊接著說,「這種事大統領以後派人來知會一聲就好,不必親自來。」
說完轉身要走,手腕被抓住,扭頭,周珏定定的看著她,說:「在客棧那晚,我醉酒失控,為何第二日要騙我是來了小日子?」
他那時就很懷疑,但她堅稱是自己來了小日子身體不適,兩人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又不能強行檢查,如果不是上次看到她守宮砂沒了,只怕當真要被她糊弄過去。
他掌心一片燥熱,抓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讓她有點疼,呂秀冷靜的說:「那次只是意外,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好了。」
怎麼能當做沒發生過,她把他當成什麼人了?
周珏臉上覆上寒霜,壓著脾氣問:「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你呢?以後怎麼嫁人?」
「我不會騙別人,只要解釋清楚,對方不介意的話再嫁。」呂秀說得很認真,周珏有點惱怒,問:「都這樣了,你就是不願意嫁我?」
他的眸底攢了火,呂秀倒是比平日更有勇氣,直直的與他對視,說:「大統領殺伐決斷,比常人厲害多了,老實說,我原本是有些崇敬大統領的,但上次的經歷委實不好,大統領只顧自己爽快,弄得我很疼,我差點以為自己會死在床上。」
周珏緊咬著牙,腮幫子發酸,這事他抵賴不了,思忖片刻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一次喝了酒,我沒控制住。」
其實更重要的是,他壓抑克制太久了,他確定自己很喜歡她,但其中又參雜了不少其他情緒。
他始終介意姜琴瑟背叛他的事,在男女之事上,難免有些粗暴,他又不喜歡別的女人近自己的身,一碰上她便如烈火灼燒,難以自禁。
呂秀低垂著頭不說話,周珏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太激動,把她的手抓得太緊了,連忙鬆手,無措的說:「以後我會輕一點的,你讓我停我就停。」
這種事在外面說到底有些尷尬,呂秀不接話,周珏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良久,呂秀抬頭看著周珏,眸光有種洞悉一切的銳利,她說:「以我的了解,周大統領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如果真的下定決心要娶我,應該並不需要我點頭,大統領可是在陛下那裡受了挫?」
周珏失了聲,呂秀往前走了一步,離他更近,一字一句的說:「陛下不讓我嫁給大統領,大統領來找我是想讓我同意做妾還是安安分分做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你就是如此想我的?」周珏垂了眸,他眉間早沒了紅痣,但額角有傷痕,此刻傷痕染上戾氣,黑沉沉的殺氣瀰漫開來,呂秀有點害怕,更多的是心痛,但她還是堅持說:「我知道顧小少爺喜歡我,就算是看在顧夫人的面子上,我也會經常去看他,周大統領沒必要因此……」
呂秀話沒說完,後腦勺突然被扣住,而後周珏的臉在眼前放大,唇齒壓了下來。
周珏是真的被惹惱了,動作相當蠻橫,呼吸被掠奪,肺腑被男子的氣息侵壓,呂秀很快嘗到了腥甜的鐵鏽味。
她被周珏嚇到,僵在那裡不敢動彈,予取予奪。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珏才放過她,抵著她的額頭喘粗氣。
兩人的氣息交纏,呂秀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腿是軟的,手是抖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周珏喘著氣說:「你說得對,我想娶你,娶就是了。」
沒必要到御前說一遍。
他之所以會去,是想給她最好的,而不是因為她年紀大、又被他佔了身子,就潦潦草草的娶回家。
當年和姜琴瑟成親,他還沒有很成熟,不懂得成親的意義和丈夫的責任,只覺得到了年紀,所有人都要成親他也成親,既然成了親,就要好好地疼愛妻子。
現在不一樣,他知道成親意味著什麼,甚至還嘗過背叛的滋味,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動了要娶她的念頭,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他想給她最好的,屬於周夫人的一切,比姜琴瑟當年成婚還要好許多。
最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是心甘情願嫁給自己的,而不是被強迫。
「剛剛你說的那些,以後我會改。」周珏的呼吸一直沒調整過來,熱氣全噴在呂秀臉上,呂秀腦子有點暈乎乎的,周珏又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低喃:「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以後別再讓我聽到你說不想嫁給我那些話。」
呂秀吃疼悶哼了一聲,周珏撤身離開,而後拿出一塊玉佩,神態自若的塞進呂秀懷裡。
他動作很快,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呂秀只感覺胸口一痛,玉佩就落入懷中。
她的臉已經熱得要燒起來,當著周珏的面也不敢把玉佩摸出來,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孟浪之舉,跺著腳怒道:「混蛋!」
周珏咽了口口水,揚眉道:「別急,等成親后留著力氣到床上再罵。」
「……」
呂秀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瞪了周珏一會兒,轉身沖回院子,嘭的一聲關上院門。
周珏有點想笑,他現在的身手,宮牆都攔不住他,就算呂秀關了門,他也能輕輕鬆鬆翻進院子。
天已經完全黑了,呂秀走後,周珏沒急著離開,站在院門口吹了會兒風,整個人一點點冷靜下來,嘴裡還有血腥味,不是他的。
他有點懊惱,明明想著要慢慢的一點點把人收服的,沒想到一受刺激就忍不住了。
不僅沒把形象保持住,還把人給傷了,也不知道要哄多久才能哄回來。
懊惱歸懊惱,周珏倒也不後悔,靠著牆回味剛剛的事,順便把兩人的對話也捋了一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呂秀也並不是對他毫無感覺,不然她怎麼會猜到他去御前求旨賜婚?
周珏摸了摸下巴,許是周家列祖列宗顯靈,猛地福至心靈,想到問題的關鍵。
呂秀真正害怕的是陛下對呂家仍有忌諱,因為她給其他人添麻煩!
不然她怎麼會憑空捏造個私塾先生出來?又怎麼會故意拿顧少飲刺激他?
他刻意關照她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可能因為顧少飲想要娶她?
關上院門,呂秀一口氣衝進屋裡,春靈正在換床單,見她紅著臉,眼睛水潤的衝進來,嚇了一跳,停下手裡的活緊張地問:「小姐,怎麼了?周大統領動手打你了嗎?」
說完看見呂秀嘴巴腫著,唇角還在往外冒血,頓時倒吸口冷氣。
周大統領這……這是做了什麼?
「沒事,不要聲張!」呂秀命令,坐下後手腳都還在發抖,春靈小聲提醒:「小姐,你受傷了。」
唇上火辣辣的,呂秀又羞又惱,咬著牙說:「無妨,過兩日就好,幫我倒杯茶來。」
春靈乖巧出去,總覺得自家小姐和周大統領之間有些怪怪的。
春靈離開,呂秀冷靜了下,伸手去摸懷裡的玉佩。
就這麼會兒,玉佩已經染上她的體溫,玉佩是羊脂玉雕刻的,鏤空設計,雕刻著麒麟,很漂亮,呂秀在周珏身上見過幾次,應該是他隨身佩戴之物,不管貴不貴重,送給她也是極不合規矩的。
呂秀正琢磨著要用什麼法子把玉佩還回去,房門被推開,周珏堂而皇之的走進來。
還有完沒完了?
呂秀暗罵,下意識的站起來,抓起桌上的空杯子怒瞪著周珏,大有他敢走過來她就用這杯子砸死他的架勢。
剛剛在外面周珏只顧發泄怒火了,這會兒借著屋裡的光亮看見呂秀眼睛紅著滿是水光,心臟一下子軟了,站在門口沒過去,啞著聲說:「我再說幾句話就走,不會過來,你別怕。」
呂秀仍抓著杯子不放,周珏主動說:「那玉佩是我的傳家寶,你先拿著做個信物,方才是我氣昏了頭,我再給你道個歉,我以後不會再凶你,你別怕我,至於陛下那裡你不用擔心,我會搞定,我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我做周夫人,以後也絕對不會讓其他人欺負你,行嗎?」
春靈拎著茶壺走到門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向來高冷得不近人情的周大統領規規矩矩站在門口,好聲好氣的許了好多好處給自家小姐,最後還可憐巴巴的加了一句疑問。
春靈不敢進屋,躲在門后,覺得這個世界都玄幻了,周大統領是被人下降頭了嗎?怎麼會這麼溫柔的跟小姐說話?
呂秀腦子還是混亂的,盯著周珏看了半天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出去!」
周珏退出房間,說:「我不會讓你等太久,你相信我,行不行?」
哪有人剛欺負完人就跑來認錯表白的?
呂秀忍無可忍,把手裡的杯子砸出去。
她那點力道在周珏這裡根本不夠看,周珏抬手把杯子接住。
話都說開了,他也沒什麼顧忌,腆著臉說:「玉佩你收好,這個杯子就當是你還我的定情信物了,你乖乖在家等著,過些時日我就讓人來下聘。」
春靈:「……」
周大統領,原來你的臉皮這麼厚的嗎?
周珏果然收好杯子離開,春靈拎著茶壺進屋,看見自家小姐虛脫一樣坐在地上,連忙過去把呂秀扶起來。
春靈幫呂秀倒了杯茶,等呂秀鎮定下來,疑惑的問:「小姐,如果周大統領真的來下聘,你嫁嗎?」
「陛下不會同意的。」呂秀輕聲說,語氣有點喪,春靈下意識的反駁:「那不讓陛下知道就好啦。」
呂秀搖搖頭,不再多言。
周珏和顧恆舟都是趙徹很倚重的武將,多年後他們會成為昭陵的支柱,趙徹不會允許他們身邊有不可信的人出現。
如果周珏背著趙徹娶了呂秀,趙徹怎麼都會對周珏有些看法,若是再有心懷不軌的人從中挑唆,只會後患無窮。
春靈不懂那麼多,但聽了周珏剛剛那番話,還是忍不住說:「小姐,春靈覺得周大統領真的很喜歡你,他在別人面前可不會像這樣小心翼翼。」
呂秀抿唇,心底一片苦澀,如果不是因為感受到這麼真摯的喜歡,她怎麼會這麼想要和他劃清界限呢?
她倒是還希望他不要那麼喜歡她,能貪圖她點什麼就好了,這樣她也能心安理得嫁給他,哪怕日後可能給周家帶來什麼災禍也不會愧疚。
呂秀沒跟春靈繼續討論這件事,睡了一覺起來,呂青青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忙收拾妥當,唇還腫得厲害,呂秀戴了面紗出門,跟呂青青解釋說臉上起疹子了,呂青青便也沒多問。
呂青青想逛逛瀚京,順便買些過幾日宴會要用的茶葉。
呂秀耐心的陪著,剛逛了三家店,很不湊巧的和白青青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