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氣松早了(復更了,我回來啦)
夜裡,華敏沄和克罕終於算是勉強安頓了下來。
華敏沄從克罕那裡拿了銀子和寶石,去周圍百姓家中換了衣物,食物和一些必備的東西,甚至還換到一隻雞和一個鐵鍋。
期間,她甚至還和那些搜索克罕的人擦肩而過了。
只不過,那些人不知道華敏沄是誰,華敏沄神色也適時的和周圍的老百姓一般,露出畏懼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讓那些人起疑心。
去換東西的時候,她還特地留了心眼,找了周邊零散的幾戶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在家的人家。
這些人家,不會因為她一個女人還帶著孩子又拿著銀子就起了歹心,雖說起了歹心,她也不怕,但她這時候不是不能惹禍上身嗎?
幸虧老天垂憐,讓她順順利利的弄到了她想弄到的東西。
此時,他們在距離無傷城不足三十里的一處山間密林里。
火光之下,華敏沄喝著熱熱的雞湯,懷裡是熟睡的寶兒。
喝上了熱湯,填好了肚子,華敏沄總算這奶水上來了些。
她算是半個大夫,自然還是知道怎麼能最好的照顧自己和寶兒。
雖說,這一天過得驚心動魄,但如今能這麼安穩下來,也算是安頓了。
她拍拍寶兒,背著風,讓孩子睡得更安穩一點。
寶兒這次終於吃飽喝足了,咂咂嘴,沉浸在黑甜鄉里,小手握成小拳頭放在小臉邊,在娘親的懷裡睡得跟小豬崽似的。
一點都不知道今天,他們經歷了什麼。
密林中荒無人煙,除了他們兩人和一匹馬,再不見其他。
或近或遠,能聽到狼群的嚎叫以及其他不知名猛獸的嘶吼。
不過,兩人都藝高人膽大,並不在意。
沉默了半晌,克罕開口道:「這裡暫時應該沒有問題,天色不早了,妹子辛苦了,早點歇一會兒吧,明日一早,咱們就進城。」
他頓了頓,似乎是怕恩人一個弱女子害怕,還安慰道:「你安心歇著,我不累,守著。」
華敏沄點點頭,此時的克罕異常沉默,華敏沄低頭喝著雞湯,篝火上還烤著兔子,但克罕這個大男人,吃的並不多,從看到那麼多人搜他以後,他先是一愣,此後臉上閃過譏誚的笑容之後,整個人就沉默下來。
和那會兒剛相見的時候,感覺是不一樣的。
那時候,克罕是張揚驕傲的,這會兒,感覺是沉鬱的。
哪裡有不累的,克罕可是受了傷的,失血那麼多,就是一頭熊,這會兒肯定也累極了吧。
只不過,克罕怎麼說,華敏沄就怎麼聽著,並沒有多說什麼。
她知道,這位梟雄人物怕是有什麼難解的心事,只是她無意插入期間,產生瓜葛,也不需要交淺言深,便沒有多言。
華敏沄乾脆的點點頭,鋪了跟百姓買來的厚毯子,摟緊懷裡寶兒,確保兒子一點風也吹不到,睡得還算舒服,鼻子邊都吹起了小泡泡,她才靠著樹,準備將就著過一夜。
對於克罕,他們萍水相逢,華敏沄也不是什麼心思善良好管閑事的人,也並不想從克罕身上得到什麼,交淺言深大可不必。
而且,國讎家恨,克罕背負的這些東西,不是她說幾句什麼安慰的話就能排解的。
在這樣的大事面前,一切的語言都是無力的,她沒必要討人嫌。
她迷迷糊糊想著這事,又想到這會兒,自家阿墨也不知道多急呢。
尼蘇布把她擄走了,也不知道阿墨查出來沒有。
別看她現在看起來好像還比較淡定,但心裡簡直急死了。
她這一失蹤,家裡得亂成什麼樣兒?
還有未月,依那丫頭的性格,估計把她丟了的錯都要加在自己身上了。
阿墨會不會不顧一切來找她,這事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肯定的。
可是,這會兒,大魏朝四面楚歌,汴京城的皇帝自己瘋狂作死,華家在汴京城內,華敏沄是怎麼都放心不下。
更何況,這許多年,南宮墨已經做好了奪下城池的準備,卻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整裝待發,她失蹤了。
華敏沄心裡把尼蘇布罵死了,死了也不能解她的心頭之恨,都是他壞事。
她盤算著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就要趕路了,她那兒一攤子的事情。
明日,進了城,她得弄輛馬車,穿城而過,一路往北去就能到南詔。
本來都跟克罕商量好了,他給一個信物給她,穿過無傷城,一路向北,都是克罕佔下的領地。
她作為克罕的恩人,還有克罕的信物,過路肯定很容易。
一切盤算的好好的,沒想到遇到這種情況。
不過,這麼一來,她也沒辦法。
目前來看,克罕即便給了她信物,她也不敢用。
這無傷城裡,也不平靜啊,要是被人知道她救了克罕,那些想害克罕的不得把她活剝了?
她瞥瞥克罕,他眼神放空,坐在篝火旁,不知道在想什麼。
顯得無比的沉默和壓抑。
不過,即便這樣的時刻,華敏沄瞥過來的瞬間,克罕就精準的捕捉到了。
他轉過頭,目光和華敏沄碰撞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聲音平靜:「今日,多虧了妹子,往後,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來找大哥我,只要我活著一天,力所能及,定能為妹子辦到。」
克罕清楚,若不是為了他,恩人早就進城了,斷不會流落到無地可住的地步。
兩人有志一同的沒有選擇去百姓家中借宿,雖說能舒服一些,但也更容易出事。
那些搜羅的人肯定不會放過周邊人家的。
克罕別說去借住了,就是露面都是無比危險的。
克罕自己知道自己,他是不得已,但恩人,純粹就是因為幫他忙了。
對此,克罕心中很感激。
今日,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恩人幫他的太多了。
華敏沄笑笑,沒說什麼。
於她而言,不管克罕是誰,她雖然有防人之心,但克罕並沒有害她,也間接的幫了她。
她沒道理見死不救。
不過,也僅此於此了,明日一走,他們自是不再同路。
終歸要奔赴不同的方向和命運。
……
就在這淡淡的靜謐之中,華敏沄睡著了,沒睡多久,天蒙蒙亮,華敏沄忽然驚了一下,就醒了。
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篝火未熄,克罕站在不遠處,正在眺望著無傷城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華敏沄給哼哼唧唧的寶兒清理乾淨,小傢伙感覺到舒服,又嘴巴到處亂拱的找吃的,華敏沄背著克罕,餵了奶,又把小傢伙哄睡了后,自己才就著水囊清理一下。
兩人昨晚就易容了,扮成貧苦兄妹的樣子。
克罕那滿是血的衣服,昨日就扔在篝火里燒了。
見華敏沄醒了,打理好了自己,克罕笑笑:「妹子喝點雞湯吧。」
華敏沄點點頭,接過克罕遞過來的碗:「大哥今日有什麼打算么?」
她是肯定要進城的,但克罕就不一定了。
克罕皺皺眉,甚是豪邁:「我跟你一起。」
他從來都不是個怕死的,加上他對今日遇刺一事的某些猜測,他早恨不能進城去把背叛他的混賬都抓出來手刃了才好。
自然不會躲在城外。
華敏沄點點頭,這確實符合克罕的性格。
一代梟雄人物,怎麼可能遇到點兒事就退縮呢,如果這樣,華敏沄都要懷疑這不是真的克罕了。
克罕也不能打下這麼大的江山了。
只不過如今天色尚早,進城的人肯定很少,他們這時候去,太突兀了,容易引起別人注意,還是等到天色大亮,混在一眾進城的人裡面,才更安全一些。
南漠的城池和南詔以及大魏有些不同。
這裡的人依然喜歡逐水而居,走到哪兒,就蓋上氈房就行。
城池不過是效仿的大魏和南詔,還不完善,大多時候城池不過是大家集中交易,做生意的場所,以及如克罕這般的掌權人才會住在城裡。
因此,城池也沒有宵禁之類的雜七雜八的規矩。
隨時進城倒是可以。
但,凌晨進城,就算心裡沒鬼,看起里也像心懷鬼胎的樣子。
他們斷然不可能如此坑害自己。
不過,既然是要進城,華敏沄就開始打點自己的東西了。
無傷城距離邊界還是有些距離的,快馬趕路日夜不停的話,一切順利,差不多也需要四五日光景才能到達邊線。
她從沒想過按照當時尼蘇布擄她過來的原路回去。
一則,她早就迷失了方向,就算想走那邊,她也不一定能找到路,更何況,尼蘇布死在那兒,她怕走到那邊,露出什麼行跡。
畢竟尼蘇布雖說最後潦倒,但若是有人把他殺了,那魯耶尼那兒收到消息的話,大約也不會輕易放過。
另則,她帶著孩子,那尼蘇布帶她走的根本不是什麼好路,全都是偷渡過來山路之流,她再回頭走,風險太大不說,還不安全。
雖說有一定機率縮短回去的時間,甚至碰見阿墨他們,可是和孩子的安全比起來,華敏沄還是放棄了。
即便不遇見克罕,她也會選擇按部就班的找到城鎮,若是能遇到商隊,就請人家帶自己一程,若是遇不到,就想辦法備好馬車馬匹,自己回去。
如今,遇見克罕,雖然耽擱了一晚,但也許還能行個方便,下面的路途能順暢一些。
華敏沄雖然有些著急,但是覺著自己順利回去不是問題。
不過,她如今還不知道,她這口氣是松早了。
天逐漸大亮起來,官道上,已經漸漸有了些人。
兩人共騎了一段路程,準備將馬棄在城外的荒僻處,再步行入城。
兩人計劃想的挺好的,但沒成想,這計劃真是趕不上變化。
還沒到城外,華敏沄就發現這來往的人真的太多了。
這本來沒什麼,克罕說過,無傷城每一旬開一次大集市。
但是,這些人太奇怪了,只有和他們對著走的人,往無傷城方向去的人沒幾個。
他們親眼看見,有人問了走過來的人什麼話,然後就匆匆忙忙的改道往回跑。
很多人都是拖家帶口,還有帶著牛羊馬匹的。
神色說不出的慌亂……
這……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了。
華敏沄不傻,克罕自然更是聰明。他們倆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華敏沄心裡直打鼓,這些人步履匆匆,哪裡像是正常的趕路,簡直太像逃荒了。
華敏沄恍然回到了曾經和未月兩人往西南府去的路上。
人不是當年那些人,甚至不在同一國內,但這場景是何其相似。
克罕「唰」的一聲,就停了馬,然後下馬,隨意拉住一個附近的行人,用南漠語就嘰里咕嚕起來。
他自來驕傲張揚,人長得也很精神,眉目間有一股子常年征戰的狠勁兒,雖然穿著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還易了容,但那神情氣勢就是不一樣,本來華敏沄還囑咐他到城門口收斂些,低著頭,沒想到遇到這一茬,他把她囑咐的話就忘光了。
他就這麼大剌剌的攔著人家,愣是讓那個舉家搬遷的人家拖家帶口的停了下來。
華敏沄明顯看到那南漠男人咽了咽口水,一付惹不起的樣子。
「昨天夜裡,汗……汗王突襲了無傷城,城裡現在……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們都是城外的,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我們都跑了……」
「……」華敏沄聽不懂那人說什麼,但看到克罕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
華敏沄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但是明顯直覺不好。
果然,待那南漠男人逃也似的離開,克罕走過來,一臉抱歉的看著華敏沄:「妹子,魯耶尼突襲了無傷城,今天咱們肯定是進不了城了,這裡也不安全,大哥我是不可能把你單獨放在這兒的。」
他瞅瞅華敏沄臉色,見臉色還算平靜,他繼續道:「妹子陪我去個地方,待我重新掌握主權,妹子無論去哪兒,我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將你送出去。」
華敏沄默然,如今這兒亂成這樣,把她回去的路都斷了,她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寶兒,她還有別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