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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敏沄深知,解毒散的配方是絕密,雖然她沒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克罕是南漠人,她和他如今關係不錯,算是朋友,她並不以恩人自居,兩人也算共患難一場。
可是,世事變遷,父子反目,兄弟鬩牆都時有發生,更可況,他們這樣萍水相逢的關係。
若是有一日他在南漠一統天下了,不滿足於現狀了,攻打大魏了,用著她提供的解毒散,從南詔毒障林借道過去,攻打她的國家,使百姓陷於戰火之中,那她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這不是危言聳聽,以華敏沄對克罕的了解,克罕有野心、有狠勁,未來完全是有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的。
克罕哪裡想到華敏沄想的這麼遠,他只是覺得恩人可能獨自在外,有一份戒備之心是正常的,能答應他,幫他的忙,他已經很感激了。
他看中的女子,心性,才華都是極好的。
於是,他無比爽快的答應了,只是:「妹子,藥材這些你列出來,我找人去買,只是有一條,最晚明日卯時三刻出發,今日還需你辛苦些,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跟我說。」
華敏沄盤算了一下時間,足夠了,點頭應是:「沒問題,大哥給我找十個人過來,負責搗葯和藥材清理。」
人家這麼爽快和信任,華敏沄自也不帶忸怩的。
克罕沒再多說什麼,沒有二話的把人配齊了。
兩人各去干自己的事兒,自是不提。
另一處,南宮墨一身黑衣,在逐漸昏暗的夜色中,已經與密林融為了一體。
他靜立在林中,正等著什麼。身邊是他另一號暗衛趙己。
他已經打探過了,魯耶尼不在軍營,聽說克罕出現,魯耶尼去追克罕去了。
南宮墨有些惋惜,不過,這也不打緊,目前,魯耶尼營帳內還有三萬兵馬,由他的心腹大將之一蒙西嶺守備。
今日,就是他們的祭日。
南宮墨挑挑眉,想到克罕,搖搖頭,真是便宜他了!
他這一插入,會改變南漠的局勢,那個克罕如果夠聰明,就應該乘勝追擊,奠定勝局!
身為南漠的另一個實權人物,南宮墨對克罕還是有些了解的,他自有評價。
比起魯耶尼,克罕自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隕丁已經去了汴京城,和凌巳匯合,幫他穩住大魏的局勢。
謝家如今應該已經收到沄兒失蹤的消息,正在邊境幫他絆住邊漸。
他如今一心找到妻兒,其他的暫時還不是太擔心。
汴京城內,皇帝越發的瘋狂,如今錦衣衛在汴京城內那是橫著走,無論是華家還是他母后,他早就安排了人手保護起來。
但,即便這樣,依然不能保證安全。
因為,不僅有錦衣衛,秦王、奕王、廉王、理王之間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前陣子,理王剛算計了奕王,奕王有幸留得一命,只不過,腿卻跛了,相當於提前退出了皇位之爭。
自此,奕王緊閉奕王府,整個奕王府安靜的彷彿死寂一般,無有生機。
奕王的退出,並沒有讓其他三位收斂一些,相反,更加變本加厲。
而華家,被夾在中間,甚是痛苦。
不說其他,廉王、理王和秦王紛紛光顧過華家。
一則,為了要銀子,二則為了籠絡華家!
大部分文官之家都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只不過,信國公府由於出了名的銀子多,遭遇的更兇猛一些。
南宮墨和華敏沄都知道,皇帝一蹬腿,大約那三位便再也不用裝了。
立刻兵戎相見。
汴京城危矣。
華敏沄生孩子前幾日還跟南宮墨說,要儘快把華家送出汴京城。
如今,華敏沄出事,南宮墨雖然瀕臨崩潰邊緣,可是妻子的話還記得。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徹底暗下來了,一陣特別的夜鶯的啼叫,南宮墨眸光一凝,手一揮,便身先士卒的急撲向魯耶尼的軍營駐紮處,身後暗影幢幢,是那一萬最出色,最驍勇善戰的將士們。
此時的魯耶尼,不在軍營,但也不在無傷城,他帶著他的三閼氏,已經在昂力的幫助下,穿城而過,去了鑰度城。
對於魯耶尼來說,克罕這個狼崽子是他的心頭之患,昂力連他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不過,昂力此人貪婪,對權勢的渴望是他致命的弱點,被他加以利用,不就成了?
至於麗翡,外界把她吹噓的跟什麼似的,還狼神之女,魯耶尼嗤之以鼻的很。
麗翡若是真這麼厲害,會不知道昂力既然能背叛克罕,難道不會再背叛她?就看誰出的價碼高罷了!
沒有克罕的無傷城,根本不在他魯耶尼的眼睛里,所以,如今兩方對峙,魯耶尼根本不在意,他人都不在了,把人馬交給他的手下大將溜卡,便帶著自己的三閼氏去做更需要做的事情去了。
無傷城是死是活,這場仗是敗是勝,他不太在乎。
主要還是要引出克罕那個狼崽子。
眾人都說克罕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以為他被狼吃了!
可是,死了么?怎麼可能!
魯耶尼一個字都不相信,克罕若是這麼容易就死了,就不是狼崽子了。
哪怕還剩一口氣,他都有辦法活下來!
中毒了又能怎麼樣?
那混蛋肯定還活著,魯耶尼一邊想著,嘴角殘忍的勾起一抹微笑,無傷城裡有不少克罕的心腹,他已經吩咐過溜卡了,若是勝了,先根據昂力提供的名單殺幾戶克罕的心腹,掛在城門上,若是敗了,還是按照昂力給的名單,能抓幾個抓幾個,先殺了,然後把他們的頭用來祭旗。
他倒要看看,克罕不是會躲嗎?
見到那樣的場景,究竟還能不能躲,能躲到哪兒去!
他要讓他凄慘的死去,和那些綠猛族的賤人們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等到解決了克罕,無傷城這些人一個不留。
女人可以留下來,其他的都得死。
包括昂力,這樣的軟蛋和叛徒,他魯耶尼也不屑的要。
而這一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鑰度城外,魯耶尼和他的三閼氏共乘一騎。
魯耶尼眉頭緊鎖,再次追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三閼氏,如今已經改頭換面的華敏潔,把頭倚在魯耶尼身上,捏著嗓子,矯揉造作道:「汗王若是不信妾,怎會陪妾走這一遭呢?」
「當年,的確是我那狠毒的長姐殺了汗王的親弟,那會兒她尚未及笄便如此狠毒,妾那會兒還不認識汗王,若是早點認識,定幫汗王出氣!」
華敏潔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汗王不知,那賤人自小就是個拿強的,處處都要爭個風頭和頭名,那會兒,她來南詔治病,居然還不消停,居然害了汗王的弟弟。」
只這一回,因為討伐綠猛族遺孤克罕之事,魯耶尼無意說起了這事。
還說這事和謝家有關。
本著痛恨華敏沄和給謝家添堵的心態,再加之要討好魯耶尼,華敏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這麼說了。
反正,在她心裡,華敏沄已死,她想怎麼扣屎盆子還不是她的事了?
實際上,華敏潔並不知道自己歪打正著了。
她在華家,屬於邊緣人物,並不清楚華敏沄的事情,也沒有證據證明是華敏沄殺了魯耶尼的親弟。
只是說著說著,她怎麼就覺得說的那麼順暢,記憶里,好像聽華家人說起過,華敏沄回來的時間遇襲過,後來,在汴京城,還遇到過刺客?
當時,她還想,怎麼不讓這賤人立刻死了,但如今想來,總覺得,若是說華敏沄殺了魯耶尼的親弟,時間上也對得上。
只不過,這些都不是她關心的,只要屎盆子扣上去了,她就覺得舒坦。
若說這世上,華敏潔最恨的是什麼人,那就是華敏沄了。
在她心裡,若不是華敏沄,她是妥妥的信國公府的長女。
她堂堂國公之女,有哪一點比她差了?
為什麼,大家都跟瞎了一樣,都喜歡她,稱讚她!
她的及笄禮,都有長公主來添賀禮,還有一眾皇親貴胄來道賀。
連親王都搶著娶她做老婆!
她呢?
什麼都沒有,及笄禮悄無聲息,本來自己喜歡的人,和她成為朋友,卻對自己避之蛇蠍,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幫自己,一心向著她!
她已經一再退讓了,不跟她搶,豈料,她給自己謀一個前程罷了,她都要嫉妒!
害她和姨娘被關到莊子上去,害姨娘在莊子上潦倒而死!
她為什麼不幫她說話,世人誰不知道長公主跟她華敏沄關係不錯。
當時,長公主都問她了,她但凡有點姐妹之情,就該幫她說話,而不是落井下石。
是她,華敏沄,搶走了原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哪怕她如今早就已經死了,在她心裡,都難消她心頭之恨!
她不僅恨華敏沄,也恨二叔一家,恨謝家,恨華家。
若不是有謝家加持,華敏沄能在國公府有這麼高的地位嗎?不就是外家厲害嗎?
因此,她自無意間從岐山跑到南漠來,又爬上如今汗王的三閼氏之位,她就想著怎麼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只可惜,被人破壞了,謝家出了個謝雲這一號她從未聽說過的人物。
不過,後來,她無意發現,原來南宮墨沒死,這事讓她在魯耶尼那兒好一陣長臉。
本來,她覺得等到她爬的再高一些,等到她把魯耶尼的大閼氏和二閼氏幹掉后,她再來慢慢收拾華家,以消弭對姨娘之死,華家見死不救之恨。
她盤算的好好的,待到她成了草原雄主的大閼氏,她就慫恿魯耶尼打下大魏,讓華家人都跪在她面前,她要好好折磨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
可是,忽然傳出了彭雲清和華敏溪定親的消息。
這讓她心裡那把火彷彿要焚凈一切的感覺。
信國公府這些人太恬不知恥了,她就說當時她肖想彭雲清,二叔一家都不幫自己,原來是想著肥水不落外人田。
恰好,她和大魏的某些人聯繫上了,她便想著,慫恿魯耶尼一起,先把謝家和華家解決掉再說。
只可惜,華敏潔打錯了如意算盤,無論怎麼樣,魯耶尼絕不是一個會被慫恿的人。
如果,他看起來被慫恿了,那隻能是說這件事對他而言有機可圖。
華敏潔不知道這些,她誤以為自己的計謀得逞了,心裡有些竊喜,看來,她在魯耶尼心裡的地位還是可以的。
要知道,汗王不喜歡女子干涉她,卻願意聽她說話,足可見,她在汗王心中的地位了。
看來,當大閼氏指日可待。
華敏潔瞄瞄魯耶尼的臉色,繼續裝可憐,訴苦:「其實,妾本才是國公之女,那賤人不過是妾的二叔之女,憑什麼佔據妾本該有的地位,可見二叔一家本是狼子野心。」
「她如今死了,妾也不與她計較,只是不忍汗王被矇騙。」
「妾的父親國公爺,和妾那大哥,受那賤人毒害之深,如今已經淪為二叔家的傀儡,在妾心裡,國公府已經不是妾的家了。」
「妾如今是汗王的人,自是一心想著汗王,妾最近和大魏原本的朋友聯繫上了,妾願意修書一封,揭發謝家的罪行,他們私通南詔,弄了那麼多匹南詔馬,這就是他們私通的鐵證,通過我那朋友將此信遞出,待的謝家瓦解,汗王可要記得妾立下的功勞!」
魯耶尼眸光一閃,哈哈大笑,他拍拍華敏潔的肩膀,豪邁道:「自是不會忘了你的功勞,娜且年紀大了,朵木蘭雖然是二閼氏,但是能力不行,也只有你,才配的上本王大閼氏的位置!」
華敏潔聽魯耶尼這麼一說,心裡一陣狂喜。
這是魯耶尼第一次明確表示,也不枉她慫恿他帶她過來,就是為了讓魯耶尼看重她的能力。
看出她是一個才貌皆備的女子,也只有這樣的她,才能成為他最好的賢內助。
「只不過,」魯耶尼話鋒一轉,「夫人莫不是認識什麼貴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
華敏潔狡黠一笑,賣了個關子:「汗王看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