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折(第十三場) 驚變(一)

第九折(第十三場) 驚變(一)

老張並不清楚秀兒要做什麼,但大抵也猜得到與誰有關。本來想開口勸幾句,可一想到自己人微言輕,就閉上了嘴。他只是戲班的車夫,任務是把車駕好,保證戲班的台柱子來去安全。其餘的,也不關他的事。

既然老張非要一直陪著,那就不能讓人家餓肚子,於是秀兒留老張一起在朱家吃過了午飯,才把車重新駛回四海樓,在一個角落裡停著。那個旮旯角很隱秘,又看得見四海樓的動靜,是個窺探的好地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背影被秀兒捕捉到了。

這回,秀兒吸取了上午的教訓,自己沒下車——不想再引起路人圍觀是其一;不想破壞自己的形象是其二。一個當紅的名角,跑到酒樓里跟人大吵大鬧,怎麼說也是件有失身份的事情——她讓老張下車把那人叫過來。

等他們走到車邊,秀兒才打起車簾問:「桑哈,你回來了?你家公子呢?」

桑哈的眼光躲閃著:「公子他…」

「帖木兒怎麼啦?」

秀兒臉色大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帖木兒他沒事吧?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呀,別人都以為他還沒醒,其實他走的前一天就醒了,他跟我說了很多話,讓我等他。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他的師傅們都修鍊得跟神仙一樣了。難道還保不住他…」

桑哈見秀兒慌成那樣,似乎有些不忍,嘆息著說:「你別這麼急,我又沒說公子怎樣了,他現在好好地啦,上個月就能下床走路了。」

「啊?真的呀,我說你這人,到這個時候還賣關子。你要是看我不順眼,想嚇死我就早點說,嗚嗚,不帶這麼嚇唬人的。」秀兒問消息的時候沒哭,這會兒得知帖木兒痊癒了,反而哭了起來。

「好了你別哭了,都是我的錯。」桑哈平時很粗魯的漢子,今天不知為什麼,秀兒覺得他「溫柔」得有些怪異。

但那怪異感只是一閃而過。就被帖木兒徹底康復的狂喜沖走了。秀兒擦去眼淚,欣喜地說:「那幫狗奴才還不讓我上去,說帖木兒不在上面,我就說我怎麼可能眼花。明明就看見上面有人嘛。現在你來了就好,快帶我上去吧。」

說著她就要下車,桑哈卻伸手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公子不在上面,他們沒騙你,上午你看到地人影是我。」

秀兒失望已極:「你的意思是。帖木兒沒回來?」

桑哈不置可否。

秀兒只當他默認了:「那你上午在四樓幹嘛?」

「我來給他拿點東西。」桑哈整了整背上的包裹。

秀兒頹然坐下。半晌無語。不過。知道帖木兒已經康復,同樣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於是她努力打點起笑容問:「你現在是要去哪裡呢?」

「回左相府。」

「幾時動身回襄陽?走之前麻煩你到南熏坊去一下,我有些東西想托給帶給帖木兒。」

桑哈的目光再次猶疑起來。吞吞吐吐地說:「這個就不用了吧,公子那裡什麼都有。」

先前的怪異感再次出現,秀兒仔細打量了桑哈幾眼,他今天的表現太不正常了!

她和帖木兒的關係,沒有人比桑哈更清楚,他可是一路看過來的,不可能不明白秀兒托他帶東西地涵義,那可不是單純的物品那麼簡單。連她給他家主子的傳情之物都拒絕轉交,這合常理嗎?

秀兒努力按捺住因緊張而不規則的心跳,盡量用心平氣和地語調問:「桑哈,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朱小姐,你就別問了。」

「好吧,我一樣樣問,首先,你家公子到底好了沒有?是不是真的會下床走路了?」

「真的好了,下床快一個月了。」

在這個問題上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秀兒緊張不安的情緒稍微和緩了一點,然後接著問下面地問題:「他現在,到底是在襄陽呢,還是已經回來了?」

桑哈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回答:「公子其實已經回到了相府。」

秀兒先是一喜,既而湧起了一股不詳地預兆:「他回大都了?回來了為什麼不派人通知我,明知道我為他地事日夜懸心、寢食不安,如果今天不是我在街上抓到你,你們難道準備一直瞞著我嗎?」

桑哈一臉的無奈:「朱小姐,這是太后的意思,連相爺也不敢違背地。」

提到太后,秀兒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是太后親自操控這件事的話,她和帖木兒的將來真的很不樂觀,可以說,沒有將來了。

只是,太后的手會伸得那麼長嗎?她冷笑著問:「封鎖帖木兒回大都的消息不讓我知道,也是太后她老人家下的懿旨?」

桑哈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解釋,秀兒突然說:「你回去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只想請你替我給你家公子帶一句話:如果他想找我的話,他知道我住在哪裡的;如果他想帶我走,我隨時收拾包袱跟他走。就這,你回去吧。張伯,我們走。」

「朱小姐…」

秀兒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打開車窗,聽到的卻是:「慢走!」

「你也慢走,記得代我向你家公子問好。張伯,別磨蹭了,在車裡都快坐了一天,我累了,要早點回去休息。」

馬車開了,秀兒無力地靠向車壁。

帖木兒在襄陽的時候,她覺得他們並不遙遠,人分離而心相系,天涯不過咫尺。可是如今,帖木兒回了大都,她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比天涯更遙遠。

太后親自出面,她和帖木兒的這步棋,註定是個死局。

誰能違抗太后的旨意?連當今皇帝都不能。

如果真是這樣,她不怪帖木兒。她唯一想不通的是,帖木兒走的時候故意裝昏迷,就為了不讓窩闊台和太後知道,怕從此失去自由,淪為種馬和工具。好不容易擺脫牢籠,為什麼又要自投羅網?而且,回來了居然不告訴她。

在他們分開的這幾個月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帖木兒已經屈服於太后的yin威,準備跟她斷絕關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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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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