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穩穩地幸福
好吧,我開始可憐你了。」葉肇鈞不但沒有被陳東明耍光棍激怒,波動紛亂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忽然有了決定,把酒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打開手機,點了發送文件。
叮咚一聲,陳東明手機響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陳東明疑惑地看了看,之後挑眉望向葉肇鈞,「演講稿為什麼發給我?」
「你不是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可惜,你是贏不了我的。但今天你例外,乾脆你就代我,代表葉氏做這個演講好了。」葉肇鈞收起手機,眼角餘光看到孫瑩瑩猶豫半天,娉娉婷婷地正往這邊走來。
「你是要追那隻小白兔去啊?」陳東明立即明白了,非常意外,「天哪,我們葉大少難道玩真的,動真情了?」
他以為,以冷酷無情著稱的葉肇鈞,不管多喜歡那姑娘,也不會在他面前暴露弱點的。所以,他才特意過來遞消息,就喜歡看「表弟」內心掙扎,剋制自己的模樣。或者乾脆冷酷到底,讓他瀏覽一下對方的底限。
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這與真情假意無關。」葉肇鈞目光認真,「她取悅了我,照顧了我,從沒傷害過別人,還很無辜。對我好的人,我是不會不管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還得謝謝你告訴我,讓我知道她因為我在背後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可憐的,她從來沒對我吐露過半分。」說到最後一句,心驀然就軟了。
那麼小心翼翼生活的姑娘,不該被這樣對待。
而且,既然陳東明挖出了林小凡的身份,他再以不聞不問的方式保護就沒有意義了。陳東明雖然狡詐,行事卻有分寸,所謀的也不是花邊新聞。所以他乾脆把與林小凡的簡單關係放在明面兒上,對方反而不會再針對。
要對付他,就儘管來吧,但別牽到別人。何況,還是那麼膽小的「別人」。
「我看錯了你。」陳東明承認錯誤的速度,與小凡有得一拼。
「因為,你從來沒有看對過。」葉肇鈞轉身就走,扔下一句話,「公司形象的事,就交給你了。」
陳東明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發聲。葉肇鈞不按常理出牌,害得他有點思維混亂,真心需要重新理一理。
這時,倒霉催的孫瑩瑩好巧不巧地正走到近前,微笑著要開口搭訕。可結果卻是,只得到葉肇鈞一個背影。葉肇鈞甚至連個寒暄的目光也沒給她,令她尷尬無比的站在那兒。
「葉總這是……」她反應倒快,僵硬地笑問。
「咦,看起來要下雨。」陳東明答非所問,也轉身走了,同樣毫不留情。
孫瑩瑩下意識地望天。
尼瑪!頭頂是金碧輝煌的吊頂和華麗的水晶燈好嗎?陳東明是從哪裡看到的天!而且,她這是被兩個男人徹底無視了嗎?這不科學!
其實,科學的氣象預報說,晚上確實有雨。
葉肇鈞快步走出晚宴現場的時候,感覺心悶得就像天氣一樣,氣壓很低,空氣中和心裡都飽含著一種濕漉漉的東西,無法宣洩。
他追出來,只是厭煩了那個地方,想看看林小凡到底怎麼樣了,並無具體計劃。可是出了門就犯難,不知道要去哪裡追。
她怎麼走的?地鐵?公車?走路?打車是不可能的,那個小財迷捨不得錢。
想了想,她家應該是向東的方向,乾脆用笨辦法,開著車沿路找。
他開得很慢,幾次遭遇後面車輛的鳴笛抗議,可他不管,努力從街邊的人群中找出那個影子。但,一直開出很遠也沒見著人。直到天空飄雨,離林小凡的租屋還有一個街口的地方,他的眼帘才映入那個想找的人。
雨,並不猛烈,但雨絲卻細密,砸在他的車窗玻璃上,劃出一條條紛亂的紋路,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打開雨刷,還有側窗,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想把她看清楚。
就見林小凡站在一個路邊支起的篷子下面避雨,來往行人跑來跑去,本該是喧鬧的場景,卻襯得她愈發孤零零的。
她的頭髮和裙子有一點被打濕了,貼在臉頰和身上。旁邊的攤子在現煮現賣粽子,滾熱的蒸氣和雨意的微冷在半空中碰撞,形成迷離的氤氳霧氣。她就站在那霧氣中,看起來柔弱而玲瓏。
葉肇鈞覺得有什麼擊中了他,令他彷彿被釘在原地似的。因為此時此刻,在他的眼晴里,她竟然是這朦朧灰色天地中惟一的亮色。
誰說她平凡?她獨特的美麗,需要欣賞她的眼睛。
……有一天,我發現自憐資格都已沒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
擔負著簡單的滿足。
有一天,開始從平淡日子感受快樂。
看到了明明白白的遠方,我要的幸福。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抵擋末日的殘酷,
在不安的深夜,
能有個歸宿……
街邊不知哪個音響店,突然大聲放起歌曲來,陳奕迅,那歌聲穿透了雨簾,甚至穿透了時空與距離,似乎把兩個不相干的人纏了起來。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用雙手去碰觸。
每次伸手入懷中,
有你的溫度。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抵擋失落的痛楚。
一個人的路途,
也不會孤獨。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用生命做長度,
無論我身在何處,
都不會迷途……
平時或者不會有太深的感觸,可林小凡才受到孫瑩瑩的打擊和侮辱,心亂如麻,難過得無以復加。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車,換車,再走回來的,全身上下都被絕望和失落感籠罩,於是這歌聲就和她的靈魂做了化學反應。
她做錯了什麼?她只不過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就算她卑微渺小,可也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何況,她連穩穩的幸福都從來不去奢望,只打算做一隻朝生夕死的小蟲,仰望藍天白雲。
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難道在她貧乏的人生中,連夢想的資格也沒有?
哪怕她的外表如此平凡,她的生活如此掙扎,她的靈魂和她的心,也是和其他人平等的!她的夢想就不能脫離一次現實,走到命運的最高處?
瞬間,淚流滿面。
被羞辱的,被傷害的,被隔離的,被棄絕的感情,還有那明知道真的不可能的悲哀,一起向她襲來,化成真實的疼痛,害得她蹲在地上,直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