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神醫往事3
張繼生把陰梨拉到角落裡的冬青樹后在她的懷裡塞了個包袱。
陰梨掂量掂量,不沉。
「這什麼?」
「糕,我特地給你拿的。」
「糕?我說不上是位高權重,也好歹是王最寵愛的妃子的婢女,我有什麼吃不到的?你當我是要飯還受虐待啊。」
話是這麼說著,陰梨還是把包袱攥的緊緊的。
「這是牧遠白宮裡獨有的,別的宮裡沒有,況且這個年代也不知是幾百萬年還是幾千萬年之前,在鬼谷可是吃不到的。」
「好啊這個牧遠白,生活的還有滋有味的。」
陰梨看了一眼張繼生。
「你偷來的?」
「從牧遠白手裡討東西用的上偷?他主動便交給我了。」
那御書房裡僅剩他們四人,婢女剛出門張繼生便把吃獨食的牧遠白拽了起來,其餘二人也圍坐了上來,三人吃飽喝足后張繼生還塞了兩塊糕才滿足的走了。
那牧遠白傻了眼,不過是讓他們做了幾日太監像是餓了他們半月一樣,兇殘!
「強盜!」牧遠白心裡默默不服。
還是打不過的強盜,他學了一輩子的醫,功法自然是比不上他們學武的莽撞人,從前他有人護著,尚清帝瑤皆不會讓人欺辱他,遇到鬼谷這群人就像是進了狼窩,一群餓狼。這群狼里有兩個公狼一個母狼,就那麼一個斯斯文文的也學壞了!
「算他還有點良心。」陰梨笑了。
張繼生看著玉書宮主殿的大門緊閉,大白日便拒客了,怕是拒的不是客,是王。
「那九夫人,如何了?」
「日日以淚洗面,痛不欲生,剛掉了孩子,心情也不好,病倒在榻了。」
陰梨搖搖頭。
「見到九夫人之前我以為是個美艷的人,能叫牧遠白如此心狠的人挂念不忘思之想之,誰知竟是清秀佳人,溫婉得體,讓她做妖女,真是委屈了。」張繼生也跟著嘆了口氣。
「我看這牧遠白活該孤獨終老,他做了醫神萬千年同草藥作伴也是對他的懲罰了,就沒見過對自己的骨肉痛下殺手的人。」
說到這兒,陰梨瞟了一眼張繼生。
「你們。。。」她挑了挑眉,「還能有孩子么?」
張繼生佯裝生氣瞪她。
「誰敢對我下手?使一點小法術糊弄一下便過去了。」
「切,看你那小氣勁,說一下還要生氣。」
張繼生揉了揉陰梨的頭。
「真假之境不比別處,兇險異常,我同牧遠白說了,明日便調來玉書宮陪你。」
「我可是鬼谷小姐,這玉書宮的人加起來皆不如我功法高強。」
「不行,我放心不下。」
陰梨面上沒什麼,心裡頭可樂開了花,張繼生來了她便可以把活計都交給他了。
「阿梨!夫人喚你!」一婢女跑了來拍了下陰梨的肩膀。
「夫人喚你,你且別聊了。」
「那你去吧,我回去了。」
張繼生同那婢女點頭示意后便轉身走了。
婢女看著張繼生的背影。
「阿梨,你同小張子很是熟悉?」
「小張子?!哈哈哈哈哈!」
陰梨笑的捂著肚子。
「你竟叫他小張子!哈哈哈哈!」
「這可是王親賜的名字。」
陰梨笑的說不出話,牧遠白真是膽子肥了,竟敢喚張繼生小張子。
「你別笑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陰梨努力收斂了笑意,臉上卻還是掛不住。
「我們一同入宮的。」
「那你。。。可否幫我引薦一下我也想同他認識認識?」
「一個太監,認識他作甚?」
「我想同他對食。」
噗。
陰梨差點把一個時辰前喝的茶水吐出來,瞪著一雙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怎麼看上他了?」
「你看他雖是同我們一般最底層的人卻看不出奴才的模樣,出類拔萃脊背挺直,飄飄然帶著仙氣一般,氣質出塵。再看他生的模樣,劍眉星目氣宇軒昂,如王者一般,他若是生在這宮裡頭,必然不輸於王。而且人又上進,剛入宮便成了王身邊的人,爭做人上人。」
陰梨動了動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笑。
張繼生,你就是藍顏禍水!做了太監也不安生。
「他馬上就要調來咱們玉書宮了,到時候你與他天天都能見面,還用我引薦,你自己同他說唄。」
「什麼?!他要調來玉書宮了?!」
陰梨點點頭。
「那。。那便算了。。」
陰梨摸不到頭腦。
「那小畢子小虛子同你熟悉么?」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畢子,小虛子,哈哈哈哈哈哈!」
牧遠白寢殿
「哈哈哈哈哈!」
陰梨趴在桌子上笑,牧遠白坐在一旁冷著臉,另三個也坐在一旁冷著臉。
「牧遠白,你堂堂一國之君,怎麼這麼沒文化,起的都是什麼白痴名啊!哈哈哈哈哈!」
「谷主,小姐真的不能打么?」畢尹撐著腦袋。
「你打得過么?」子虛道。
畢尹搖搖頭,放棄了這個念頭。
陰梨笑累了,喝了口茶水。
看著氣鼓鼓的四個男人,莫名覺得好笑,但她笑了太久了,笑不動了笑不動了。
「喂,你怎麼了?」陰梨問牧遠白。
「他們三個,中午搶了我的飯。」
咕嚕嚕~
「哈哈哈哈哈哈哈!」陰梨又沒忍住。
牧遠白嘆了口氣。
「你且收斂一些,生怕別人不知你在我的房裡?門外的太監婢女又不是聾子,你笑的再大聲一點大家就都知道了。如果你也想做我的愛妃的話,」牧遠白聳了聳肩,「我反正是不太介意。」
張繼生右手微微抬起,一團紫色火焰憑空而現。
那火焰比以往的要艷色一些,燒的更加活絡。
牧遠白笑了一下:「玩笑罷了,你白送我我也不要,寡人坐擁後宮三千溫柔佳麗,可看不上母老虎。」
「你那三千不抵我一人。」
咦惹,子虛和畢尹都打了個哆嗦,谷主同牧遠白這個昏君怕是待久了,都帶壞了。
牧遠白失語。
「哎呀行了行了,大半夜跑過來又不是看你們倆打架的。」陰梨收斂了笑容換上一副嚴肅的模樣,「我們到底怎麼出去?來到這個破皇宮已經好幾日了。」
「按照牧遠白的命運,他最後應該是在滅國后喝下毒酒,我猜的那時我們就能離開這裡了。」子虛道。
「你怎麼什麼都記得?雲歌隨口一提的話你竟然都記得住,你這腦子,什麼做的?」畢尹震驚。
子虛白了他一眼:「怕是只有你,心大,傻子一般什麼也記不得。」
「哇子虛你這麼說可真是太對不起我了,你捫心自問,這鬼谷裡頭除了我還有人記得你是何日生辰?除了我還有人記得你的喜好?除了我還有人把你的一切都記得明明白白?」
「哇偶。」陰梨一臉滿意的表情。
「小姐你說說,我是不是委屈,他竟然還說我是傻子,每年他的生辰都是我陪他過得,他到可好,除了阿青大人的生辰,阿青大人的喜好,其他皆不上心,連我生辰都是第二日才想起來!」
畢尹一句話陰梨和子虛都沉默了下來。
畢尹說完也覺得不妥,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行了行了,說正事。」張繼生把話茬接了過來。
「既然牧遠白最後喝了毒酒,倘若我們真要等到那時那結果也不過是他死了罷了,」陰梨憑空抽出一把劍一下就架在了牧遠白的脖子上,「不如現在就把他殺了,我們早些出去。」
「大,大小姐,咱倆無冤無仇,倒也不必如此。說來,我還是看著你長大的。」牧遠白把脖子上的劍往旁邊挪了挪。
「看著我長大的?」
「可,可不,自從老魔王坐上鬼穀穀主之時我便常常去鬼谷為他療傷,說起來我。。我也算是你的叔伯一輩,對長輩總要有點禮貌。」
「我怎麼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你年紀尚輕,記不得很正常啊。日後我可以同你講一講老魔王的事。」
陰梨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是不是,可以保我一命了?」
陰梨手再一握,劍又憑空消失了。
「信你一次。」
牧遠白鬆了口氣。
「雲歌為什麼要把我們送到這個地方看牧遠白的往事?她究竟有何目的?」畢尹問道。
「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們在真假之境里遇到了牧遠白之後,谷主的魔王之力恢復的很快,我懷疑,因為他是醫神,我們再經歷醫神的過往有助於魔王之力的恢復。」子虛道。
陰梨突然亮了眼睛。
牧遠白,受帝瑤點化成仙,可幫助老魔王療因魔王之力所受的傷,還可以助老魔王消化魔王之力,他身上一定有與魔王之力有淵源的力量。
「你可以幫助張繼生把魔王之力佔為己有么?」
牧遠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魔王之力豈是肉體凡胎可以消化的?魔王之力越強張繼生的身體就越危急。」
陰梨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知道這麼多為什麼不早說?!」
「你又沒問過。」
陰梨一個閃步就出現在牧遠白背後,一柄小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快。給我想辦法救他,不然我讓你現在就死。」
「你把魔王之力還給帝瑤不就好了。」
陰梨把刀離牧遠白的脖子更近了些:「你當我不知道么?張繼生把魔王之力還給了帝瑤他也死了。」
牧遠白笑了一下。
「沒想到鏡仙竟與你們說了這麼多,我還以為你們不是一路人。」
「這不關你的事,你的任務就是保住張繼生的命。」
「倒是有一個辦法。」
「快點說!」
「魔王之力非凡物,凡間大陸容不下它,但它不是無處可去,碧河,白洛島,神址,只要不是凡間皆可。」
陰梨收了短刀。
「早說啊。」
「鬼谷是你爹最看重的,是他的畢生心血,他為了鬼谷可以一統碧河兩岸付出了那麼多,你捨得拱手相讓?」
「相比於帝瑤來說權利更像是魔,是每個人的心魔,這世間有多少無辜之人死於他人的心魔,得到了天下權利又如何?當他回首往事,真的不悔么?」
「人各有志。」
牧遠白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衫:「寡人乏了,都退下吧。」
陰梨翻了個白眼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絲毫沒有走的意思。
牧遠白看著這四人,這四人也看著他。
「不睡覺么大哥大姐們?」
「你一個神,睡不睡又不影響。」
「在其位謀其事,現在我是凡間的王,你們是小張子小畢子小虛子和阿梨,就都是凡人,凡人要睡覺要吃飯要如廁。」
咕嚕嚕~
「哎呀,」畢尹拍拍肚子,「晌午吃多了,覺得腹中有些不適,睡不著,在你這兒坐會兒,聊聊天消消食。」
「強盜!」
咕嚕嚕~
「好了好了不鬧了,咱們回去吧。」
張繼生站起來往外走,另三個也都跟著出去了。
房間里僅剩下牧遠白一個人,他孤零零的站著,發獃。
王位,他從不在乎的,權利,他也從不在乎,九夫人,他雖喜愛卻不能為她放棄籌謀,這麼一想,不悔么?他到底愛什麼?
仇恨么?
為了仇恨活了短短一生,好像,有點悔恨了。
當年,一個幼小的孩子親眼看著國破家亡,是他救了他,他殺了許多官兵把他從血海裡帶出來,他送了他一個護身符,他答應他幫他復仇狸貓換太子讓他得以成為敵國的王,他知道,他不是一個好人,但他是救命恩人是摯友是同伴。
牧遠白從腰間拿起那枚玉佩摩挲著。
他本也應是魔,復仇,傷害愛他的女子,造成無數無辜之人慘死,他有什麼臉面以神自稱。
醫,能救人,亦能殺人。
牧遠白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想永遠留在這裡了,別出去了,別去面對世間,別去面對現實,別去面對曾經,別去面對內心的悔恨。
做一個昏君,一個無所事事的王,愛一個人,陪她死,陪她生。
如此往複,他心之甘願。
如此說來,不過是愛的不夠罷了,當初做的那麼絕那麼狠,他自以為是的覺得我是愛她的,實際上他愛的只有仇恨,只有殺戮,只有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