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綻長安
「你嚮往長安城么?」
「不。」
「你騙人。當日他派人去請你,你揮筆即書『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的事情怎麼了?以前的事情,就作不得數嗎?」
「以前的事情,有現在想追憶的事情,也有現在想忘卻的事情。」
「你的過往是你想忘卻的?」
「……」李白停下喝酒的動作,「阿離,你平時問話都是非要這麼刨根問底的嗎?還有,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不要再跟我提長安。」
「我……我不想一個人孤獨地守著那些過往。」
公孫離說完嚯地跳將起來,一瞬間哪有翩翩少女的模樣。
李白以為她生氣了,頓了一下,主動說道:「那個……聽劉備那小子說,你不喜歡桃花?」
「哈哈哈,桃花是會爛的。」
「什麼花不會爛!」
「開在心裡的花,長在故事裡的花,綻放在長安春日裡的花,都不會爛。」
「可是桃花不爛……又如何釀酒呢!」李白說完仰天長笑,又飲起了他的初生酒。
他在心裡默默地想道:就像故事不「爛」,怎麼會在心裡發酵呢。
公孫離旋轉、跳躍,毫無徵兆地跳起舞來。只見那紅色的紙傘飛出,在她的周圍旋轉,就好似盛裝待發的舞姬,花團錦簇。最後那飛出的紅傘,又輕輕鬆鬆地迴轉到了她的手中。
一曲舞畢。公孫離輕啟朱唇:「其實我最羨慕那跳霓裳羽衣舞的人。只可惜後來——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阿離!」李白不悅,都說了不要再跟他提長安!
李白蹭地拔劍而起,在公孫離紙傘劃過的空間軌跡上,又添了一道道劍痕。
「阿離,你以前是舞劍器的,如今不也以楓葉紅傘為伴了。」
公孫離見到那狂放不羈的劍舞,識趣地跳開了,微微抖了抖自己的長耳朵。不說話,只抿著嘴笑。
她現在已成了別人精心培養的魔兔,即將身負重任,再不是那個長安舞劍天下無雙的公孫娘子了。
「對了!我明天想去看大魚!你和我一起去么?」公孫離突然問道。
「你說的是那個胖頭魚嗎?」百里守約突然從不遠處的一個草叢裡探出頭來說話,嚇得公孫離脫手就是一紅傘。
傘落手中之時,她已飛回了李白身邊,還大叫了一聲:「李白哥哥!」
李白急忙收回青蓮劍,怒瞪著百里守約。要不是他反應快,收劍及時,公孫離這一躍,直接懟劍上了。
「怎麼哪哪都有你們?」
「哪來的『們』?」百里守約疑惑地轉頭四處顧望,也沒見到再有其他的人影。
其實李白只是覺得耍槍的人處處可見,實在煩得很。
「我是狙擊手嘛!蹲草叢屬於職業習慣。切莫見怪,切莫見怪!」
「哼,玩槍的都一個樣!」
死皮賴臉!
李白說完,頭也不回地就遠去了。
他不喜歡玩槍的人。
在他看來,劍、琴、風、花、葉、雪……都是一種風雅,都可以寄託一種情思。即舞劍彈琴可為自己寄情,可為殺敵利器。
即使迫不得已以劍、琴為武器對陣殺敵,那也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殺敵。而槍,這種射子彈的槍,生來就是一種冷血傷人的武器,它不可以承載主人的歡喜與憂愁,它只能發泄憤怒與不甘。
他的轉身就走,只留得公孫離在他身後大喊:「喂!李白哥哥!你還沒和我說,你明天跟不跟我一起去看大魚啊!」
「那是鯤!」李白還是回了一句。
「鯤……也是魚啊……」
「誒……阿離姑娘,我跟你一起去看大魚好不好?」百里守約打斷了公孫離的話,「還有那個騎著大魚睡覺,卻總是說夢到蝴蝶的傢伙。」
「可是李白哥哥說,那是鯤。」
「……」百里守約一時無言以對,只得憤憤地嘀咕一句:「真對不起你『公孫』這麼貴氣矜持的姓!」
說完百里守約走到草叢邊緣,隱化成一兩片楓葉,消失在另一處草叢裡。
百里守約也走了。
看著兩人都消失在視線里,公孫離不樂意了:「我怎麼顯得不貴氣、不矜持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我這樣不好嗎?」
公孫離撇撇嘴,賭氣似地坐了下來,歪著腦袋開始發獃。
在整個峽谷世界,李白和公孫離最為談得來。也許,這是因為他倆的心裡都對那長安城有著某些不為他人所知的執著吧。雖然李白不喜她總提長安,但是她知道,他不會忘了那段過往。
那已經消散在時間長河裡的長安風光,只要去過長安的人還活著,它的繁華就還沒有謝幕。
而這些繁華,無關那些物質、權力,只是關乎風月的一些美好。
他們唯願在那些溫暖花開的日子裡,兩心相知,便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