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人管的小可憐
陶氏和周氏結伴出了家門挖野菜,家裡能幹活兒的就剩了明悅自己和明老太。
明悅不好意思勞動明老太,於是很自覺地自己舀了水洗碗。
迫於形勢,她雖然已經飛快接受了「自己不再是自己」的這個事實,但是這卻並不代表她就能夠平靜以對。
說句老實話,她現在腦子和心都亂得很。
穿越確實是件神奇而嚇人的事,她失去了她好不容易攢錢買下的車和房子,失去了所有她原本習以為常的便利生活條件。
可她卻也不是一無所獲。
在這個史書不曾提及的架空古代王朝,她收穫了久違的親情和關愛。
雖然她初來乍到,只和明家人相處了一個早上,但她卻已經對這個家、對這個家裡的很多人生出了不舍和留戀。
明家人雖然性格各異但卻都很可親,明家的氣氛也很溫馨,對於經歷過被父親無視、被繼母厭棄、被親戚疏遠這一連串尷尬處境的明悅來說,明家無處不在的親情簡直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別說她不知道要怎麼回去現代社會自己的身體里,就算知道,她覺得她十有八九也還是會選擇留在這個貧窮落後的古代村莊、留在讓她體會到久違溫情的明家人身邊。
雖然她這種想要鳩佔鵲巢的想法,很有些對不起去向成謎的可憐的小明月,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在無法改變「穿越」這一既定事實的情況下,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既來之,則安之」,努力融入這個家庭、這個世界了。
畢竟無論在哪裡,她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深吸一口氣,明悅踮著腳尖兒將清洗乾淨的粗瓷大碗放回到了碗櫃里。
她對自己說,從今天開始,她就不再是現代女性明悅,而是五里屯明家二房的獨女明月了。
她要在這個山清水秀但卻貧窮落後的古代村莊,和她新的家人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
村西頭,喻家大房和喻家二房的院子外,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滿滿一大群人。
明老爺子他們趕到時,里正和幾個村老也被人請了過來。
人群裡面,聲音尖利刺耳的趙氏正得意洋洋的挖苦喻家老大喻守義,「...老鴰落在豬身上,只看得到別人黑,就看不到自己黑。你沖我叫喚的能耐呢?怎麼就拿自己婆娘、崽子沒轍了?你不是叫著要打我嗎?你倒是打一下你自家婆娘啊!光說誰不會!」
喻守義被她這一激,原本垂在身側的手還真就沖著自己婆娘馮氏揚了起來,直把個馮氏氣得渾身亂顫。
「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不死我,喻嘉言就休想進咱家的門!」馮氏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她既恨趙氏挑撥離間,同時也恨自家男人看不清現實。
人人都說她心狠,容不下自家侄子,可這些人怎麼就不想一想,他們家哪裡還有那個閑錢多養一個人?
他們不狠,他們咋不把那喻嘉言帶回自己家裡去?
是,喻嘉言很能幹,可他再能幹,他也依然是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
她做不到像趙氏那樣歹毒,把他不當人,拼了命的往死里使喚,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就要自己貼錢養個外人?
她家哪有那個閑錢?
她公公卧病在床,她婆婆年老體虛,她自己親生的三兒兩女,眼看著就該陸續說親。
她都恨不能把一文錢掰成兩文花了,喻守義這個原本應該擔負起養家糊口責任的大男人卻跟中邪了似的,為了他那勞什子的兄弟情義,為了他那一文錢都不值的所謂大老爺們兒的臉面,他開口就要把喻嘉言弄回自家養著!
養一個孩子是那麼簡單的事兒?
喻嘉言只要進了她家的門,她就少不了要給他看病、給他吃飯、給他衣服穿,以後還要給他起房子、娶媳婦兒,甚至還要分他兩畝薄田讓他有個糊口的營生,他要是萬一病死了,她還要給他買口薄棺好生把他葬了,不然這村裡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三姑六婆,還不得把她脊梁骨戳斷?
她不是趙氏,做不到讓喻嘉言一輩子打光棍兒給她家當奴隸,也做不到磋磨死了喻嘉言然後一床草席扔出去。
她還想要留個好名聲,能在五里屯挺直腰桿堂堂正正做人。
所以喻嘉言這個可能讓她在以後被無數人指指點點的禍頭子,她是決計不會同意弄去自己家裡的。
她寧願現在讓人罵一時,也不願以後被人罵一世,更不願勒緊自家的褲腰帶,去養與她沒甚干係的喻嘉言。
喻守義被她這副頑固態度氣個半死,有心一掌打下去,兒女卻都哭著攔在馮氏前頭。
他孩子們的苦求聲、趙氏肆無忌憚的嘲笑挖苦,讓喻守義心亂如麻,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正糾結著,就聽人群外面傳來一聲怒吼,「都別吵了!」
里正周有貴在明家人和自家兒子的簇擁下,分開人群來到喻家諸人面前。
他沉著一張臉看了一眼仍舊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喻嘉言,「孩子都要沒命了,你們還只顧著吵,你們就是這樣當人伯伯伯娘的?」
喻守義和喻守禮(喻家老二,趙氏的丈夫)被他訓得一臉羞愧,馮氏卻只沉著臉不作聲——反正不管別人怎麼說,她都打定了主意不沾染這事兒。
趙氏最不服氣,明目張胆就對著里正翻了個白眼兒,「伯伯伯娘怎麼了?也沒哪條律法規定伯伯伯娘就要養著侄子啊!老娘樂意賞他一口飯食是老娘好心,老娘不願意了別人也沒資格說老娘什麼!」
第一次她這麼說的時候,看熱鬧的村民還指責她來著,可她卻橫眉立目懟了對方一句,「你看不過眼,你倒是把這小崽子弄去你家養著啊?」
有她這話在前,此時她再這樣大放厥詞,看熱鬧的村民哪裡還敢再跟她嗆聲。
里正倒是有很多大道理可以反駁這惡婆娘,可他卻又自持身份,不想跟這種愚蠢、貪婪、惡毒、不要臉、愛撒潑、慣會胡攪蠻纏的鄉下婦人糾纏——沒得掉價兒。
他只拿嚴厲的眼神瞪向喻守義和喻守禮,「你們兩家,就沒有一個願意照看這孩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