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請安（二）

三個人剛踏入湖蘭院，青竹便急匆匆地走過來，急匆匆地行了個禮，然後道：「少爺，夫人，老夫人等得心都焦了，二位主子趕快隨我進去罷！」

聽聞這話，王啟文縱使雙腿酸軟疼痛，也不敢慢下速度了，生怕讓青竹看出端倪，也害怕讓姚兮久等。

柳如眉心疼，看到王啟文硬撐著步履快速地走在前面，纖纖玉手幾伸幾縮，卻因著王啟文先前的交代，到底是不敢伸手扶住他。

進得裡屋，姚兮盤腿坐在羅漢床上，眼窩深陷、神情憔悴。姚青站在一旁，正在低聲細語地寬慰著她。

王啟文只看一眼這個場景，心中就被重重一擊，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

「娘！」王啟文顫著聲兒喊出這一個字，心痛如刀絞。

從小到大，從前世到今世，他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長輩為他擔心成這樣，所以姚兮憔悴成這般，著實令王啟文心靈深處震動非常。

「文兒？」姚兮聽到聲音，茫然抬頭，眼神一瞬間都無法聚焦。

王啟文見此，瞬間淚如雨下，緊走幾步，「撲通」一聲跪在了羅漢床前，握住了姚兮的手，回道：「娘，是我，是文兒。」

姚兮的眼睛似是有些問題了，低頭看著王啟文，恍恍惚惚始終不敢確定。摸了摸王啟文，她又抬頭問向姚青：「青兒，你看看，這是我的文兒嗎？是我的文兒回來了嗎？」

「是，是少爺！老夫人，真的是少爺回來了！」

姚青哭得眼睛紅腫，雖然她一眼便看到了王啟文臉上的傷痕，可她卻隻字不提，只一個勁兒確認。

聽到姚青確認，姚兮怔然流出淚來。微張著口緩了好一會兒，她才一把將王啟文的腦袋摟進懷裡，哭道：「文兒，我的文兒啊……為娘好生擔心你啊……」

王啟文依偎在姚兮的懷裡，第一次因為親情哭得稀里糊塗。

二人相互依偎了很久，姚兮抬起模糊的淚眼，看向柳如眉，問道：「如眉，如眉也回來了是嗎？」

姚青轉頭看了看淚流滿面的柳如眉，驚訝於姚兮會問起她，但還是抹淚答道：「是的，她也回來了，這兒站著的就是。」

但是，聽到姚兮問起柳如眉，現場最為驚訝的莫過於柳如眉自己。

「過來，也到母親這兒來。」姚兮朝著柳如眉招了招手，示意她到王啟文的旁邊來。

聞言，柳如眉受寵若驚，雖然大腦已經反應過來姚兮在說什麼，但身體卻始終未曾挪動一步。

「沒聽到嗎？老夫人叫你過去！」姚青還是不甚待見柳如眉。

因為她覺得王家從前都是安安穩穩的，自從娶了柳如眉以後，就厄運不斷，柳如眉是個晦氣的掃把星。

「青兒，不要罵她。」姚兮聲音緩緩，帶著未老先衰的徵兆。

王啟文聽得心中難受，彷彿被壓了千斤重的石頭：「娘……」

聽到呼喚，姚兮迴轉眼眸看著王啟文，還以為他是心疼媳婦了，遂拍拍手以示安慰，然後又對著柳如眉說道：「如眉，過來，到你夫君身邊來。」

這回的柳如眉沒再猶豫，聽到姚兮第二次叫她，她迅速地走了過去，跪在了王啟文的旁邊。

「母親，兒媳不孝。」柳如眉自覺拖累，主動磕下頭去給姚兮認錯。

見此，姚兮並沒有動，淡然地看著柳如眉磕完頭以後，她才拉過柳如眉的一隻手，道：「這次的頭磕完了，以後就再也不要與母親說這樣的話了。」

聞言，柳如眉一怔，轉頭看向王啟文。

王啟文心花怒放，抓緊姚兮的手，問道：「娘，你是打心眼兒里接受眉兒了是嗎？」

姚兮無聲地點了點頭。

見此，柳如眉更加怔然。

姚青聽了這話，不禁詫異道：「小姐，您這是.……」

平時，姚青都會喊姚兮「老夫人」，一旦姚青喊姚兮「小姐」，便是二人關係最為親密無間的時候——都是一塊從姚家過來的，就像親姐妹一樣。

「青兒……」未等姚青說完，姚兮便明白了她想要說的，遂直接說道：「人吶，這一輩子到底追求個什麼？我以前不懂。但是經歷過這一次，在我聽到海苔戰亂以後，我好像是懂了……」

「娘……」

王啟文似乎知道了姚兮想要說什麼，淚水忍不住潸然而下。

聞言，姚兮慈愛地摸了摸王啟文的頭，又緊了緊抓著柳如眉的手，再次開口說道：「我想，我一個做娘的，追求應該很簡單：我只要我的孩子一生平安喜樂，我便知足了……」

聽到這裡，王啟文再也綳不住了，撲在姚兮的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王啟文知道，姚兮是因為他，因為他喜歡柳如眉，所以她才愛屋及烏，願意放下對柳如眉的成見。

柳如眉亦是知道，但她很滿足此刻姚兮的改變。

其實柳如眉追求的也不多，她並不追求以柳如眉的身份得到姚兮的認可，她只追求以王啟文妻子的身份得到婆婆的認可。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兩生歡喜，能被愛屋及烏，也是一種福氣了。

姚青一下子還是不能接受，見到姚兮與柳如眉相握的手，她忿忿地甩了甩帕子，未再多言。

細細地問過京城局勢以後，姚兮精神好了一些，對王啟文與柳如眉說道：「我們不要怕，弋陽那孩子，從小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再說了，邪不勝正，四皇子都難登大位，他一個雲家外姓，還想改朝換代不成？恢復太平，是遲早的事。再不濟，我們一家人守望相助，還能有什麼過不去的砍兒嗎？」

聽到姚兮這麼說，王啟文和柳如眉都拚命點頭。

姚兮看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便又道：「好了，天色也晚了，你們趕緊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吧。為娘也乏了，待會兒就要睡下了。」

「娘，您還沒吃東西吧？」王啟文不放心地道。

「娘今天沒有胃口，明天起來再吃吧。」姚兮說著，便將手伸向姚青。

見此，王啟文還想再勸，姚兮卻是擺了擺手，扶著姚青進到裡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