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夫妻
第二天一早,楚畫梁果然帶著金盞和搖光,一身素衣到了豫王府。
因為她是女眷,而且是慕容箏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自然不是跟著來弔唁的朝臣走大門,而是直接從偏門進了後院。
不過,讓楚畫梁有點意外的是,豫王府來迎接她的竟然是小郡主慕容明月。
被賜婚之後,楚畫梁就向金盞好好了解過豫王府的狀況,自從先豫王和世子殉國后,王妃一病不起,幾乎沒在京城露過面了,世子妃帶著七歲的獨生女除了侍奉婆母,照顧幼女,也避居自己的院子不在外面走動了。加上慕容箏的「病弱」,堂堂戰神豫王府居然只剩下唯一的嫡出郡主慕容明月撐場面。
楚畫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十三歲,在她的時代,真的還只就是個孩子,而慕容明月卻已經背負起太多。
少女一身素白孝衣,頭上只插了幾支銀釵,不施脂粉,眼眶周圍還帶著微微的紅,顯然是剛剛哭過。
「小郡主節哀。」楚畫梁心頭軟了軟,聲音也放柔了幾分。
養父去世的時候,她似乎也不過就是慕容明月這個年紀,推己及人,未免感同身受。
「姐姐叫我名字就好。」慕容明月年紀不大,做事卻老到,毫不怯場,將她們引到後院,祭拜了慕容春秋的靈位后,又帶她們到了自己的月華閣奉茶。
楚畫梁卻有些糾結了,說到底這姑娘算是她未來的小姑子,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家哥哥乾的是什麼事?
「姐姐不用拘束,很快我們就是自家人了,也是我那個不成器的二哥有福。」慕容明月勉強勾起唇角笑了笑。
看來是不知道的,楚畫梁秒懂。
「月兒若是有什麼為難的,可以來楚國公府尋我。」楚畫梁想了想還是說道。
「姐姐要備嫁,本來就夠忙了,月兒真不好打擾。」慕容明月苦笑道,「只是陛下下旨熱孝成婚,怕是我們豫王府委屈了姐姐。」
「我並無不滿之處,月兒不用擔心。」楚畫梁拍了拍少女纖瘦的肩膀,頓了頓,還是道,「有些事,不妨與豫王說說,畢竟他是兄長,理應照看弟妹。」
「大哥在時,對我和二哥都是極好的。」慕容明月沉默了一下才道,「二哥不是不好,可他身子弱,陳太醫說經不得刺激,一旦發病,連我和母妃都要避諱……將來,只怕還要勞煩姐姐照顧二哥。」
「……」楚畫梁哭笑不得。
她總算是聽明白了這小姑娘半途把她截胡過來說話的用意了,八成是覺得自家二哥命不長久,因為聖旨賜婚娶她會耽誤了她,所以覺得豫王府對不起她——戰神教導出來的女兒倒是有俠者風骨,可是不是太天真了點?
「小姐。」就在這時,一個小廝走了進來,恭敬地道,「王爺聽說幽蘭郡主來了,想請郡主過去說說話。」
「姐姐,我陪你過去吧,畢竟還沒成親呢。」慕容明月憂慮道。
「沒事,大白天的,有人跟著呢。」楚畫梁笑笑謝絕了她的好意。
慕容明月張了張嘴,看著她跟著小廝出去,一張秀臉上閃過一絲糾結。
「小姐,小郡主和王爺關係不太好。」另一邊,搖光低聲道。
「為什麼?」楚畫梁一挑眉。
挺好的一姑娘,又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能有什麼恩怨?
「小郡主自幼崇拜先王爺,曾經夢想披甲上陣開疆拓土。」搖光簡略地道。
楚畫梁微一思忖,倒也明白幾分。
先有慕容春秋赫赫戰神之名,再有世子慕容簡子承父業,難怪自幼耳濡目染的慕容明月看不起病病歪歪毫無英雄氣概的慕容箏了。
「王爺也不喜歡小郡主嗎?」金盞一針見血地問道。
關係不好,總得是互相的吧,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搖光只是看了她一眼,卻沒往下說。
楚畫梁示意金盞不必再問,幾人沉默地走進慕容箏的院子,卻見那人一身白衣坐在涼亭里,彷彿在發獃,連她們來了都沒注意到。
遠遠看過去,那身影比之數日前更顯得清減,看起來倒像是真病了。
「王爺,郡主來了。」小廝輕聲道。
「進來。」慕容箏這才回過神來。
「你們留下。」楚畫梁想了想,一個人走了進去。橫豎這裡是室外,四野開闊,侍女在亭外雖然聽不見說話,但能看見他們的一舉一動,也不算出閣。
「明月說的什麼,你不用理會。」慕容箏道。
「那可是你親妹子。」楚畫梁搖搖頭,在他對面坐下來。
之前金盞的問題搖光雖然沒有回答,但以她對慕容箏兩面的印象,也能感受一二。雖然是自己不得不在親人面前裝病裝柔弱,但長年累月下來,對於總是不喜歡自己的妹妹,誰能有好氣?人都是有脾氣的,感情也都是相處出來的。
「不提她。」慕容箏凝視著她,好半晌才接下去說道,「這樁婚事,委屈你了。」
同樣的話,從慕容箏嘴裡說出來,感覺和慕容明月卻大不相同。
「我不在乎。」楚畫梁的表情也很平淡。
「我給不了你十里紅妝的盛世婚禮。」慕容箏繼續說道。
「我也不需要。」楚畫梁搖頭。
於公,慕容春秋父子是國家英雄,便是為他們披麻戴孝她也不覺得委屈。於私,她對慕容箏有點好感,但也不至於愛得要死要活,婚禮這種東西,不是和最愛的那個人辦的話,其實無所謂。
她知道京城以張氏和楚縵為首,有多少夫人小姐等著看她的笑話,可那又與她何干?
到底最後誰是笑話還沒個准呢。
慕容箏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靜靜地凝視著她,隔了一會兒才道:「將來,我會接過豫王府的職責,踏馬北疆。」
「就你這身板?」楚畫梁嗤之以鼻。
「有勞王妃。」慕容箏無辜地看她。
「……」楚畫梁黑線。這意思,是要她來承擔治好豫王這個大功?
「夫妻一體。」慕容箏眨巴眨巴地看她。
「這時候你倒是知道夫妻一體了?」楚畫梁咬牙切齒,坑她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不是不明白,不管以前慕容箏裝病是為了什麼,可如今豫王府就剩下他一根獨苗了,若是不想放棄北疆的兵權,他就必須儘快「病癒」,而自己這個「神醫世家傳人」就是最好的契機!
「這一生,我必不負你。」慕容箏認真道。
「你若負我,大不了一拍兩散罷了。」楚畫梁一聲低笑,眉宇間鋒芒盡顯。
「好。」慕容箏應允,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字說得有多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