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砧板上的肉
北疆路途遙遠,副帥風傳鳴要坐鎮北疆軍防備北狄捲土重來,命次子風少湮扶靈而歸,至少也要七月初才能回到京城。
當然,說是扶靈,可氣候已經炎熱,屍體又是被火燒過的,若是直接運回來恐怕半途就要腐爛得不成樣子,所以棺材里放的其實是骨灰罈和慕容春秋生前用的武器和鎧甲。
也不是風少湮故意磨蹭,而是沿途的百姓紛紛自發前來拜祭,又不能驅趕,乾脆就緩緩而行了。
慕容春秋一生鎮守北疆門戶,守衛了東陵北境三十年的和平,也受得起百姓這一拜。
而京城,慕容箏守靈七日後,終於邁出了豫王府,讓人意外的是,除了臉色蒼白憔悴了點,竟然不像是前些年病病殃殃的模樣了。
所以,所有人都在嘀咕,報恩寺真的這麼靈?幽蘭郡主去上了個香,豫王居然好了!
於是,這次幽蘭郡主再赴報恩寺還願,豫王同行,誰都沒覺得不妥,反而各家都在琢磨著,過幾日也要去報恩寺上個香。
雖然是未婚夫妻,畢竟還是「未婚」,即便同行,兩人坐的也是兩輛馬車,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前後兩個隊伍。
楚畫梁除了金盞玉台之外,特意帶上了受寵若驚的柳絲,加上玉衡領的幾個護衛,反倒是把搖光留在了府里看家。
溫雪浪的手術起碼需要一夜,玉衡是男子,住處不在一起也罷了,要是搖光在,不太方便。
楚畫梁覺得,她在解決慕容箏和謝玉棠之間的問題之前,還是盡量不讓搖光發現她和謝玉棠之間的聯繫比較好,平時大街上遇見打個招呼倒是沒什麼,可手術……太敏感了。
慕容箏也就帶了四個侍衛,雖然不起眼,但楚畫梁一看那幾人的動作就知道,八成是和玉衡搖光一樣的。
按照規矩上了香,捐贈了帶來的香油錢,又有小沙彌將他們引到了後院禪房。當然,楚畫梁和慕容箏住的是位於寺院一東一西的兩個院子,玉衡和侍衛的房間也是在遠離她屋子的院子口。
「小姐,奴婢伺候小姐卸妝吧。」柳絲立即走過來。
「不急。」楚畫梁揮揮手,「去看看廚下有什麼,我有點不舒服,想喝點粥,早點用了晚膳就休息。若是這會兒睡了不方便。」
「小姐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柳絲嚇了一跳,急忙道。
「沒大事,大約是馬車上有些顛,睡一覺就好。」楚畫梁道。
「是。」柳絲趕緊去廚房了。
「小姐,東西都準備好了。」玉台輕巧地跨進門,把懷裡捧著的一個布包放在桌上。
楚畫梁打開布包,拿起一把鑷子試了試韌度,不由得有些驚訝道:「打造這些花費不少吧?」
這套工具,比她想象中的更好!比起現代的冶鍊工藝也是絕對不差什麼了。
「對大少爺來說,銀子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玉台搖了搖頭,又道,「還有小姐吩咐的打造得越多越好的那種小刀,大少爺說,因為時間所限,先打了兩百把,因為太顯眼了,回頭讓三少爺悄悄送去青蕪院,如果小姐還需要,再有一個月可以打造一千把。」
「……」楚畫梁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
真是土豪啊!
「知道了。」楚畫梁檢查了一遍所有的手術工具,確認沒有問題,這才鬆了口氣,「房間呢?」
「準備好了。」玉台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似的,整張臉都皺了皺才道,「按照小姐的吩咐,選了一間禪房,徹底打掃乾淨后,封住門窗,在屋裡搭了個灶台煮了一大鍋醋,現在還煮著呢。」
「你去看著些,等熏完醋,可以稍稍通一通氣,但要小心別進了灰。」楚畫梁叮囑道。
其實溫雪浪的手術雖然複雜,但並不算太難,若是在現代,哪怕是她那個無證診所的條件,她也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成功,可在這裡……其他問題都好解決,唯獨無菌手術室沒辦法,傷口感染這種,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希望溫雪浪的運氣不是那麼壞吧。
不到半個時辰,柳絲就端了一碗清淡的蔬菜山菌雜糧粥進來,還有幾個配粥的小菜:涼拌筍絲、清炒蕨菜、醋溜花生、酸小黃瓜,看起來格外有食慾。
楚畫梁原本雖然只是借口,但看到這些食物也確實感覺到了飢餓。
等她吃完,玉台才從裡間走出來,點了點頭,沉聲道:「小姐,安排好了。」
楚畫梁走進去,果然見到昏迷的柳絲躺在她的床上,面朝里,被子拉到了下巴,不走近看,就像是她躺在床上一樣。
金盞拿出來剛剛趕製完成的衣服,幫她換上。
中衣中褲都用的比較厚實的布料,袖口褲腳特意收緊了,而外袍,金盞不認得,其實是根據白大褂的樣式改的,因為這一身穿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外頭又加了件披風遮擋。
「差不多了。」楚畫梁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點點頭,沉聲道,「金盞留下,不要讓玉衡察覺我不在。至於豫王……按理說晚上他不該來這邊,若真來了你想辦法打發回去。」
「是。」金盞沒問為什麼唯獨這件事要瞞著豫王,但事關溫雪浪,她並沒有多問,只是默默記在心裡。
「走吧。」楚畫梁拉起披風的兜帽,帶著兜帽悄悄出去。
她們並沒有走出院子,反而是往裡走的,自然沒有驚動玉衡。
「就是這裡了。」玉台推開一間禪房的大門,頓時,一股濃烈的醋味飄了出來。
「郡主。」屋內,溫雪浪和謝玉棠原本正在說什麼,見狀一起回過頭來打了聲招呼。
「不是讓你別來嗎?」楚畫梁的眉頭狠狠跳了跳。
「大哥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來?」謝玉棠皺眉道,「這個時候,無論旁的什麼事都要放放。」
楚畫梁回頭,對上玉台一個無奈的眼神。
「可是玉棠在此不妥?」溫雪浪問道。
「倒也不是……不怕以後對吃肉有心理陰影的話,你就呆著吧。」楚畫梁嘆了口氣。事已至此,難不成她還能把人趕回去嗎?
「吃……肉?」謝玉棠臉黑了。
「是啊,不是告訴過你要怎麼醫了嗎?」楚畫梁把工具在桌上一一排好,轉過身來時,指尖一把手術刀冒著冷冷的寒光,隨即左手一指挪到屋子中間特別加高的床,「脫衣服,躺上去。」
「……」溫雪浪和謝玉棠對望了一眼,相顧無言。
真直接的姑娘。
不過,那張床去掉了四柱和床褥,就是木板上鋪了一塊淺青色的布,光禿禿的,剛才楚畫梁沒說話還沒察覺,可聽完后再看——
脫了衣服躺在那上面,和砧板上的肉有區別嗎?尤其旁邊還有人一臉興味地拿著刀子在評估要從哪兒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