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豆子
側著臉不看謝黎,小豆子咬了咬下唇。
「疼不疼?」謝黎垂眸,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輕聲問道。
不等小豆子回答,謝黎又揚聲喚道:「白露,去找個大夫來,快!」
白露應了聲「是」,拔腿就跑。
小豆子沒想到謝黎會這樣貼心和溫柔,有些慌亂,「這位……小姐,我不疼,我……」
他本想說「我沒事兒」的,但是話到舌尖卻突然想起了「買家」的要求,便住了嘴,又開始哼唧起來,面上的神情也愈發痛苦。
「很疼嗎?」謝黎有些慌了,「小豆子」涌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
小豆子一愣,恍然間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不再是小豆子的姐姐,小豆子不認識她,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謝黎。
狠狠咬了下舌尖,感受到絲絲甜腥氣在舌尖漫延,謝黎站起身來,微微抬眸。
卿卿館,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的張揚在上面,謝黎鼻尖猛地一酸,莫名的難過在心底漫延。
在轉眸,卿卿館門前高大的梧桐樹光禿禿的,那晶瑩剔透的冰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像是那低矮的軟轎,又像是那綉滿了紅梅的紙傘,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這卿卿館,卻還是如舊。
謝黎止住了自己踏進去的衝動,她曾經很想毀了這裡的一切,可是現在看來這黑暗的一切中,也有自己眷戀的東西。
「哎喲,哎喲,我的腿是不是斷了。」小豆子終於從那錯覺中反應過來,這個人不是姐姐,姐姐……不見了。
「誰來救救我啊,救救我吧。」小豆子是這個中的好手,攔人一時半刻還是綽綽有餘的。
雖然這招數謝黎心知肚明,也知曉這晚去的一時半刻可能會有意外發生,可是她不放心就此離去,她想明明白白的知曉,小豆子的腿有沒有問題。
謝恬站在後面,微微彎了彎唇角。
這一會兒功夫,足夠蕭玥布置好一切了吧。
蘭亭踏春是在皇家別院,平時那裡根本就不允許進入。今日進入,也是許晚不許早的。
「姑娘,大夫來了。」白露跑得氣喘吁吁,看到謝黎身著單薄,獃獃愣愣的站在原地,「呃」了一聲,才道:「姑娘,我們回去吧。」
姑娘就這樣被晾了這麼久?
白露上前,謝黎搖搖頭,低聲道:「大夫,你看看,傷到筋骨沒?」
大夫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聞言狠狠喘了口粗氣,才蹲在小豆子面前,捏了捏那左腿,又捏了捏他的右腿。
「左腿看著嚇人,只是皮肉傷,並未傷到骨頭。」謝黎便鬆了口氣。
「可是這右腿……」老大夫又下狠手捏了下,小豆子的額頭上登時便冒出了一層冷汗,愣愣嘶嘶直抽冷氣。
「接骨沒接好啊,怕是要打斷重新接了。」
「什麼?」謝黎看向那藏在破爛布衫下細細的右腿,有些不相信,「老先生,是舊傷?」
「唉。」老大夫站起身來,「誰給這孩子胡亂接的骨頭,根本就沒接對。」
「摔斷的嗎?」
謝黎看著小豆子,低聲問道,聲音輕柔卻嚴厲。
小豆子抬頭,似而非似的喏喏著「嗯」了一聲。
「被人打斷的?!」謝黎的聲音放輕,尾音上揚,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戾氣。
小豆子霍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看著謝黎。
「姐……」不對,不是姐姐。
「看來是了。」
謝黎冷笑一聲,突然揚聲道:「大夫,麻煩你把這孩子帶回去醫治,一切費用上平南侯府討要。」
頓了頓,謝黎又道:「這孩子是流浪的小孩子嗎?」
人群窸窸窣窣,有個聲音答道:「好像是卿卿館后廚洗碗的小孩兒。」
「白露,去,把這孩子買下來。」
白露愕然,卻是不敢多說話,屈膝應了聲是。
不一會兒,卿卿館的媽媽便走了出來,見謝黎一身寒氣站在原地,愣了愣,才扭著腰笑著上前。
「給貴人請安,這孩子確是我們家裡面的。想著可憐,給口飯吃的。」媽媽是見慣了這些達官貴人們的難纏,說話也就帶了幾分諂媚。
「這小子擋了貴人的馬車,是他的不是,可是……」
「一千兩?」謝黎粗暴的打斷媽媽的話,冷聲道:「你放心,我們平南侯府不是小家小戶,做不出虐待幼童的事情。」
「那便謝過貴人了。」媽媽張張嘴,笑得開懷。
「你願意去我家嗎?」像是突然換了張臉,謝黎蹲下身,柔聲問道,「我家裡面很有錢,能讓你吃飽穿暖的。」
小豆子瞪著眼睛看著謝黎,腦中浮現出另外一張臉。
「小豆子,你要快快長大哦,以後姐姐會有錢的,能讓你吃飽穿暖,也不用再睡柴房。」
下意識的,小豆子輕聲喚道:「姐姐。」
謝黎點點頭,「你可以叫我姐姐。」
見時間差不多了,謝恬連忙上前,「大姐姐,這孩子就交給大夫吧,我們還得去蘭亭呢。」
謝恬也沖著小豆子柔柔笑道:「不要害怕,等你好了,就到平南侯府當差。」
謝黎沒動,看著老大夫招呼了幾個漢子把小豆子抬走了,才動了動麻木的雙腿。
上了車,謝恬低眉順眼,看了看嚇得不輕的謝晨,又看了看臉色煞白的謝黎,低低道:「大姐姐,二姐姐,我們還要去蘭亭嗎?」
「肯定去呀。」謝晨狠狠瞪了謝恬一眼,「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謝黎的目光轉落到謝恬身上,輕輕勾了勾唇。
「當然……要去啊。」
那目光涼涼的,就像是淬了毒的冰鋒,謝恬周身一顫,低下了頭,咬緊了牙關。
今日之後,再無謝黎。
而待平南侯府的馬車走過之後,卿卿館的拐角處,蕭逸叼了根狗尾巴草,神情有些疑惑。
「青松,方才那謝家大小姐,看起來很難過呀。」
「有嗎?」青松搖搖頭,「她又沒哭又沒鬧,哪裡傷心了?」
「笨!」蕭逸吐出狗尾巴草,哼哼道,「有些傷心,是在心裏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