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做葯人這事她熟啊
黑衣護衛沒丟主家的臉,撿起她擱在旁邊的削尖了頭的木棍,一口氣插了十二三條溪魚上來。
晏清咬下最後一口魚肉,手裡棍子一扔,朝他豎起大拇指:
「厲害。」
「那你先烤著吧,我去摘些野菜來調味。」
她指指旁邊地上用過的野菜青草,大方地公開竅門。
黑衣護衛打個呼哨,就見另個同伴像是大鵬展翅一般,黑壓壓的兩三個起落過來,淡聲詢問:
「怎麼?」
先頭的黑衣護衛指指地上的青草:
「你照樣採集些來,烤魚要用。」
又轉頭對晏清笑說:
「小姑娘搭把手吧,魚有點多,餓得慌。」
「好呀。」晏清大大方方應聲,權當不知他們不放心她去草藥,怕她在其中動什麼手腳。
出門在外,又做的是護衛的活計,謹慎些是對的。
晏清重新坐回石頭上,拿木棍撥撥火堆重新把火生旺,看著黑衣護衛利落地收拾三條魚串好架到火上,又遞過個荷包來:
「我這帶著些鹽巴調料,你看看是否得用。」
晏清不客氣地接過來,笑眯眯點頭:
「有鹽當然好。等下烤好有多的,能再分我一條嗎?剛才沒太吃飽。」
「可以。」
三人分工合作,很快泛起誘人的魚香,第一茬魚烤好了,由後頭過來的墨綠衣裳護衛送去馬車上。
「小姑娘怎的一大早上一個人在這,偷偷出來打牙祭?」
黑衣護衛一直守在旁邊,又遞過一串生魚來烤。
晏清便收拾起旁邊那堆良莠不齊的青草,將其中合用的挑揀出來備用。
「不是。」
她搖頭,半真半假地編造起身世來。
「我爹要賣我換錢養弟弟,我娘偷偷放我逃跑的,叫我去京城尋我親爹。」
她憂愁地嘆口氣,掏出懷裡那枚雕琢成小扇子樣式的白玉扇墜,撥了下上頭拿彩繩穿著的白玉珠子,滿面惆悵。
「可是京城實在太遠了,我人小腿短,得走到猴年馬月去啊。我聽花婆婆說,村子外頭有拍花子的,專門拐小孩去賣,我一個人上路有些害怕。」
「所以我想著,先去附近的白雲庵,拜圓通大師為師。大師慈悲為懷,又有一手好醫術,我跟她學些本領,將來也好謀生,攢些盤纏上京找我爹去。」
說完她捏著寶貝扇墜,認真對黑衣護衛說:
「我聞見你身上沾著藥味,是有誰生病了么?不如去白雲庵找圓通大師瞧瞧吧,她醫術真的很好的,我們這的人都管她叫活菩薩,她看病還送葯,不要錢。」
黑衣護衛聽她語氣真摯,面上也一派天真,跟家中小女兒差不多年歲,卻命運曲折多舛,忍不住問道:
「你既然知道外面有壞人,怎的還不加防備地跟我們搭話?不怕我們拐了你去賣?」
晏清一下子笑開,將扇墜仔細收好,笑嘻嘻說:
「大叔別嚇唬我。拐子哪有閑工夫跟我閑磕牙?早敲暈我裝麻袋裡拖走了。」
「我雖然沒見過世面,但也能看出來,你身上穿戴都很值錢,那把刀也不是吃素的,刀鞘上綴著的玉珠子,比我親爹留下來的扇墜還好看,你哪裡會缺賣一個小丫頭的錢啊?用不著做那等缺德營生。」
「小丫頭挺機靈的,烤魚手藝也好。」綠衣護衛去而復返,沖同伴使個眼色,嘴角翹著顯得很高興。
「老安人用了?」
「用了,用得香!叫賞呢。」
倆人簡單交流兩句,一塊碎銀子便遞到晏清面前,足有半兩的樣子。
「拿著,老安人賞你的。順便勞駕你,再采些調味的青草,我們好帶上路。」
晏清連忙擺手,不好意思地問:
「舉手之勞,怎麼好收你們的銀子,實在太客氣了。不過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就厚著臉皮說了。」
「我要去白雲庵,你們能不能順路捎帶我一程啊?我自己走得實在太慢了,還怕一會兒變天,路上會不方便。」
倆人被她眼巴巴瞧著,互看一眼,其中一人便回去請示,很快帶來回話,說可以載她。
晏清高興地摘了滿滿一包青草抵路費,又分了條烤魚吃完,就著溪水洗凈手臉,這才跟著倆人去馬車那邊。
「婆婆好,打擾您了,多謝您好心捎帶我一程。」
晏清嘴甜地跟馬車裡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問好,客氣道謝。
蕭老安人不知道是不是趕路勞累,瞧起來氣色不太好,歪靠在大引枕上朝她招招手。
「來,陪婆婆說說話。」
晏清瞅瞅擺得滿滿當當的狹窄車廂,懂事地搖搖頭,脆聲說:
「我坐外頭就行,不跟婆婆擠。婆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不習慣坐馬車嗎?山路顛簸,坐久了是會氣悶。」
她突然指著路邊一叢葉子像花瓣似的野草說:
「大叔把那個酸溜溜摘一點過來,婆婆嚼幾根胸口會舒服的。」
護衛依言挖了野菜過來,自己先摘了片葉子嚼了,滿口生津。
「是還不錯,提神醒腦,生津開胃。」
老安人半信半疑地試了,感覺還不錯,也有了些精神,和氣地問晏清些閑話。
晏清又把那套尋親、拜師的說辭背了一遍。
「可憐見的。」
蕭老安人聽她言語伶俐,明明有六歲,個頭卻只四五歲孩童那般大,便知她在家中飽受磋磨,不由得便嘆了一聲。
「你這孩子倒有些主見。那圓通大師醫術高明,若真能拜她為師,你也算暫時有了著落。」
「這麼著吧,我跟大師素日里也有些交情,便替你去說說情,叫她收下你為徒可好?」
晏清歡喜不盡道謝:
「謝謝婆婆!您真是大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蕭老安人被她逗得開懷,一路跟她說說笑笑,倒也不覺旅途煎熬,連吃飯也有了幾分胃口。
一行人騎馬駕車趕路,下半晌便來到白雲山腳下。此時天空已經凝聚起厚厚烏雲,眼瞅著要落雨。
「哎喲,我這個腿又疼起來了。」
蕭老安人呼痛,表情很是痛苦。
晏清猜她是受風寒引發的足痹之症,當下卻沒有太好的緩解法子,只得拿出懷裡沒捨得用的安神草,揪下一片葉子遞到她嘴邊:
「婆婆,你要是實在痛得受不住,就把這安神草吃了吧,能緩一緩,等上山了再請大師醫治。」
天空咔嚓一道閃電劈下,將晏清的小臉映得晦明晦暗。
護衛哪敢叫老安人隨便吃東西,萬一中毒了怎麼辦?
才想婉言謝絕,便眼睜睜看著小姑娘手裡那根不起眼的藥草失去了蹤影。
「誰?!」
「師父?」
「大師?」
幾聲驚呼先後響起,雷電交加中,光頭緇衣的瘦高神尼搖搖晃晃站立,兩口咽下草葉,又朝晏清伸手:
「剩下的安神草給我。」
晏清抿抿唇,望著她青紫扭曲的臉色,以及嘴角溢出的黑血,毫不遲疑地將整根安神草囫圇塞她嘴裡。
傳言道白雲庵圓通大師醉心醫術,立誓效仿神農遍嘗百草,常以身試藥,這是藥性發作扛不住了?
做葯人這事她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