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兵至

第6章 追兵至

燕青,還是晏清?

夏宸淵默默咀嚼著她的名字,無來由得覺得後者更適合她。

明明是個面黃肌瘦的鄉野丫頭,行為舉止間也頗多不雅,與他常見的宮妃貴女相差甚遠,甚至不如最低等的宮女守規矩;

但他莫名就是覺得,她配得上這個文雅的名字。

還真是魔障了。

夏宸淵哂然一笑。

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還是個正邪難料膽大妄為的性子,與他註定不是一路人。

他既打定主意要尋機會與她分道揚鑣,何必掛懷?

反正她貪財,而他隨身佩戴的匕首、玉珮等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足夠補償她了。

夏宸淵垂眸瞧瞧包紮得似模似樣的胸口,不記得他此處有受傷。

淡漠目光下移,感受到腿前特別是膝蓋處的刺痛,再聯想到隱隱作痛的下巴與鼻樑,夏宸淵禁不住猜想,她是否將他面朝下生拖硬拽過來的。

以她沒他腿高的小身板,能將他搬運到這半山腰的小木屋裡,不必想都明白其中艱辛,他理應釋懷感激的。

夏宸淵深深吸氣,壓抑滿腹揮之不去的煩郁。

唔,魚湯飲得多了些,想要解手。

夏宸淵逼自己不去想前兩日昏迷時的處境,慢慢挪動身子下地,盡量不動到傷口。

然而薄被才一掀開,他不由驚了!

微涼的山風拂過他雙腿,提醒他此刻衣不蔽體的事實!

她,她怎麼敢!

夏宸淵差點咬碎一口銀牙,胸腹間氣息翻湧,一股深入骨髓的劇痛襲來,喉間湧上點點腥甜。

夏宸淵定定神,將口中唾液生生咽下,腥紅目光惡狠狠投向門外。

等他傷好,必然……

罷了,終歸她是在救他,功過相抵了罷。

夏宸淵磨了磨牙,暗自勸慰自己別跟她計較。

不過短短半天時光,他的養氣功夫已然又上幾個台階!

夏宸淵傷重無力,兩股戰戰,環視四周只瞧見角落裡晾曬的粗布衣裙,卻找不見他的錦衣華服,無奈之下,只得扯過輕飄飄的被子圍上。

這一看卻又發現不對。

被裡的面料有些眼熟。

像是,他的褲子?

還有裡衣?

她不會將他的衣袍拆了做被吧?

夏宸淵心中疑竇大生,揪起被角湊近來眯眼細看。

果然,正是他的衣物無疑!

這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不是說要拿他的衣物去當掉換銀子么?如今全被拆成布片,他還如何穿走?簡直豈有此理!

夏宸淵氣到內急,顧不上太多,忙遮遮掩掩地去到門口,四處尋她的身影。

屋外靜悄悄的,火堆有氣無力地燃著,就連夜風都怏怏的,叫人氣悶。

「晏清?」

夏宸淵試探著喊了一聲,不見回應。

他扶著門框站了站,緩過那股頭暈目眩的乏力之感,咬牙踱步到牆角解手。

幸好沒被小丫頭撞見。

夏宸淵慢慢挪回屋裡,強撐著躺倒在木板床上,已經無力分辨身下鋪著的床單,又出自他哪件衣物。

總歸都給他用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夏宸淵合上眼,心虛氣短,身上一個勁地往外冒冷汗,耳鳴陣陣,不勝其擾。

這個晏清,用她的時候偏偏不在。不會連夜採藥去了吧?就這麼放心丟下他一個傷患不管?醫者仁心呢?

也不知道她那一手醫術得自何人。

這纏絲毒出了名的難纏,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卻隨手將毒暫時壓制住。也不知道是誤打誤撞,還是有真才實學……

夏宸淵昏昏沉沉想著,漸漸陷入沉睡。

晏清去山澗里沖涼出來,警覺地聽見林間有鳥獸被驚動的異樣動靜。

有人!

她心中一緊,匆忙跑回木屋,將懷裡的匕首藏到破舊水缸底下,一溜煙爬到床上,掀開夾被,依偎到睡下的夏宸淵身旁。

「你幹什麼?」

夏宸淵傷重淺眠,一下被她驚醒,不悅地沉聲喝問。

先前同碗而食也就罷了,現下她卻又來爬他的床?他有不是三哥,哪會瞧得上她豆芽菜似的小身子!

「噓,有人來了,你別說話。」

晏清捂住他嘴,附耳低語。

夏宸淵渾身僵著,又咬緊后槽牙,強忍著想把這沒半點矜持的小丫頭踹飛的念頭,留神聽外頭的動靜。

「老大,這裡有陷阱。」

外頭傳來男子說話聲,還有繩子綳斷的聲響,引得樹枝一陣嘩啦作響。

「誰?」

晏清捂著夏宸淵的嘴,顫著嗓子怯生生問。

夏宸淵一怔,抬眸細看她近在咫尺的小臉,哪裡有半點惶惑不安?

慣會做戲!

他心中輕嗤一聲,索性安靜躺著,瞧她還有什麼把戲。

「過路的,借宿。」

外頭響起一聲沉穩的男聲,眾多腳步走動間已將木屋團團圍住,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啊,你們也錯過了宿頭啊。」

晏清放心似的大鬆口氣喃喃自語,磨磨蹭蹭下地,隔著門縫悄悄打量來人。

「是啊。小姑娘,我們趕路渴了,可否討碗水喝?」

出言之人語氣和藹,極易放鬆人的戒備。

晏清又啊一聲,遲疑片刻才乖巧地應聲稍等,窸窸窣窣跑去舀水。

外邊人靜靜等著,月色火光將他們每人拉出長長的兩條陰影,猙獰可怖。

晏清小心端來一葫蘆瓢涼水,拔開門閂,柴門吱呀一聲打開,小聲招呼:

「大叔喝水。」

黑衣漢子彎腰接過水瓢,湊到鼻前聞了聞,持瓢的指間銀光一閃,這才咕咚咕咚大口喝下,解了渴后,一抹嘴兒又遞給身邊同伴。

「小姑娘,你一個人在這?」

黑衣漢子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是一張還溫乎的糖餅,往她面前遞過來。

「不是。」晏清吞口口水,擺擺手不要,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

「謝謝大叔,我不餓。我姐姐身子不舒坦,在屋裡歇著呢,你們別吵到她。」

黑衣漢子蹲下,大口咬下糖餅嚼著,笑著問她:

「哦?你姐姐受傷了?我聞著有血腥氣。我們帶著上好的金瘡葯,給你們勻些來用?」

晏清使勁搖手,狀似天真地答:

「姐姐是來了月事,會流血,但不是受傷,金瘡葯沒用的,紅糖水才好。」

脆生生的童音傳進四面漏風的木屋,驚得床上身子不適的「少女」低咳不止。

「呀,姐姐你又咳了?嗓子都咳啞了,真是愁人。」

晏清心急地回屋給「姐姐」拍背,小大人似的嘆口氣:

「夏日裡傷風就是不容易好,明天我再摘點草藥回來熬吧。唉,也不知道哪個才是大夫爺爺說的板藍根連翹什麼的,我看那些草明明都長得一樣嘛。」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反正都是草嘛,山裡的兔子都吃不壞,姐姐肯定也不會有事的,誰叫咱們沒錢買葯呢。」

外頭圍著的黑衣人透過縫隙,借著屋裡的火把光亮,將床上穿著藍色粗布裡衣,頭上扎著雙丫髻,面色酡紅柳眉輕蹙水眸含情的纖弱少女看了個仔細。

一眾黑衣人紛紛朝頭領搖搖頭,示意裡頭並非要搜尋之人。

蹲著的黑衣漢子將剩下一點糖餅全塞進嘴裡,起身來到門口敲敲門:

「丫頭,叔吃餅噎著了,再討口水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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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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