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陣-4
往城內走得越深,遇到的岔路也就越來越多,遼東鐵騎們各自成一隊一隊,分散開追擊尋找殘敵。這樣騎行著不到一會兒,錦衣衛附近也就不到四五十個遼東鐵騎了。
一路上,倒也遇見幾個慌慌張張躲避的倭軍士卒,一個胯下加速,手起刀落,這些沒頭蒼蠅般的倭兵就被遼東鐵騎和錦衣衛們把腦袋劈成了兩半,殘缺的身體也被飛馳的戰馬撞飛,毫無生命力地跌落在地上,個別腦漿甚至噴濺出來,隨著刀勢的勁力,噴了路邊一牆。
唐衛軒由於位置靠後,斬殺敵人的機會基本沒有剩到他馬前,只好加速向前猛奔,希望下回可以輪到自己一次。鮮血淋漓中,殺戮的慾望從未如此強烈。
唐衛軒正在催馬加速著,「如此分散開來,如果敵人趁機反擊,會不會被敵人各自擊破?」突然腦海中有了這樣一種異樣的想法。
不過,隨即又在心中否定了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想法:「應該是多慮了,現在趁夜偷襲得手,敵人大駭,哪裡還會顧得上組織反擊?另外,根據路上朝鮮斥候的情報,這平壤城裡最多也就幾千敵寇,憑他們剛才那樣的裝備,就算作困獸猶鬥,也不夠這三千遼東鐵騎一人一刀砍的。」
儘管這樣想著,但是,一回想起剛才七星門城樓的那一幕,唐衛軒的心裡還是有些不詳的直覺。
「一定是我多慮了,」唐衛軒如此自我安慰道,只是,眼前總還是浮現出方才那名倭軍頭目雙目圓蹬、痛苦萬分的表情,硌在心裡,著實難受。
唐衛軒正在馬上努力擺脫著眼前剛才的一幕,前方的錦衣衛們已經勒馬停在平壤城東北一棟府邸前。這府邸富麗堂皇,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住的,裡面肯定有大人物。
只可惜,錦衣衛們並不是最先到的。
此時,這座府邸的門前,已經聚了近百遼東軍,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根粗壯的樑柱,正在準備撞門。
很明顯,這府邸太扎眼,一看就知道裡面肯定有大魚,任誰也會眼饞。
「嘿-嘿-哈!」幾個膀大腰圓的遼東軍喊著號子,抬著樑柱,一起衝刺撞向院門,震得門樑上顫動不已,每撞一次,都會撞得整棟大門不停地抖動。
只可惜這府邸的大門也著實堅固,看他們接連撞了數下,也未見大門有明顯的破損。
「諸位兄弟,我等來助一臂之力。」史從質策馬上前,向著門前的遼東軍們拱手道。
這隊遼東軍為首的軍官轉過身來,見是一隊錦衣衛,立刻下馬還禮道:「見過史百戶!卑職多謝史大人一番熱情,我等感激不盡。只是,卑職等實在不敢勞錦衣衛的大駕,萬一貴軍有個閃失,我等難逃總兵大人的責罰。再需片刻,我等即可撞開此門。」
這軍官表面上彬彬有禮,面色上卻是充滿警惕,想必是怕有人來搶了自己的功勞,捉了裡面的大魚。
史從質笑了笑,「這位兄台,我也相信你們終會撞開此門。只是,我們錦衣衛奉皇命抓捕欽犯時,也常遇到這樣的深宅大院。以史某的經驗,像這樣規模的宅院,裡面肯定都會有暗道、暗門之類的後路,如果進去得晚了,可就什麼重要人物都抓不到了!萬一跑了敵酋,兄台你可擔待得起?」
對面的軍官一聽此言,開始面露難色,「這個……」
史從質繼續說道:「我們錦衣衛有破門秘法,可以及時開得此門。兄台放心,到時還是要勞煩貴部弟兄先衝殺進去,如有敵酋,待將軍獻於祖總兵記功后,再由祖總兵移交給我們錦衣衛也無妨……」
聽到還是由自己的人馬先衝進去,而且功勞也算在自己頭上,本就不想得罪這些錦衣衛的軍官自然不好再推脫,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煩勞史百戶助我等破門。」
史從質朝身後招了招手,兩名錦衣衛隨即拿出了一個錦衣衛特製的破門錐,一起拿到用來撞門的樑柱前,把這破門錐緊緊固定安裝在梁祝的一頭上。
趁著這個時候,史從質又道:「日後我等還需敵酋能夠開口說話,還望各位衝殺進去之後可以刀下留情,莫要直接了結。」
為首軍官回道:「史大人放心,活的比死的值錢,這個我們也懂。史大人既有吩咐,我等更當配合。只是,刀劍無眼,弟兄們砍人砍習慣了的,缺個胳膊少個腿的,可能也在所難免。」
聽到這最後一句,周圍的遼東軍也都爽朗的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未落,「轟隆」一聲,套上尖頭破門錐的樑柱已經撞進了一扇大門,在上面開出了一個近臉盆大小的破洞,樑柱就卡在上面。
方才的錦衣衛上前施動破門錐的機關,只聽咔嚓一聲,穿入門內的破門錐在門內側伸出八個觸角,緊緊地鉤住了整個大門。抬著樑柱的士卒們用力一拉,整個大門就應聲被樑柱牽頭的破門錐扯的破爛,殘破的門板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破壞,隨即應聲倒下。
府邸大門一開,遼東軍立刻手持兵刃蜂擁而入。
錦衣衛們也緊隨其後,提著綉春刀準備進去抓人。
唐衛軒自然也不甘落後,隨著眾人一同推搡著擠向了大門。剛擠進了府邸大門,只聽一陣「砰——」的巨響,沖在前面的十餘個遼東軍瞬間仰面倒地!
眾人大駭之下向前抬頭一看,一陣火藥煙霧中,只見前面不遠正對著大門處,是整整齊齊的三列倭軍士卒,每人都手持著一個黑漆漆的鐵管,看樣子酷似京城神機營的火銃,數十個槍口就正對著剛剛衝進來的明軍眾人。
最後一列的士卒正在豎起那黑漆漆的「火銃」裝填著彈丸,又聽見對面傳來一聲倭語口令,隨即又是一陣「砰」的巨響,又有站在最前面的近十個遼東軍瞬間倒了下去。
眾人一時被打懵了。
平日里橫行遼東和漠北的遼東鐵騎何時遇見過這樣的對手,常年交手的蒙古兵也罷,東北深山裡的女真人也罷,都是拿著弓箭和刀槍作戰,這怪模怪樣的鐵管子,究竟是什麼武器?!
錦衣衛們平時在京城倒是見過京城的神機營使用類似的火器,利用火藥的威力,把鐵管中的鉛丸射出去,造成殺傷。只是,那也是京城少數部隊才配備的武器,這荒蠻的東瀛倭國怎麼會有這樣的火器呢?!
就在遼東鐵騎和錦衣衛們還在恍惚之際,兩旁的屋頂上也爬出了不少的倭國士卒,各持「火銃」和弓箭,正在準備攻擊。
這下大家都反應過來了,這府邸裡面哪裡是什麼大魚,而是一個九死一生的陷阱!
再也顧不上前面倒在地上受傷呼喊的同袍,只能先撤了!
眾人擁擠著就開始向門外後退,這時那恐怖的「砰」聲再次響起,唐衛軒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耳邊嗡得一聲刺耳的鳴叫,幾乎刺穿耳膜,好像有什麼快速飛過,然後就是右邊臉頰一片火熱。
莫不是自己中彈了?
在一片耳鳴聲中,唐衛軒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只摸到還帶有體溫的一片腥紅鮮血,沾滿了右邊臉頰和右手,正在緊張自己中彈之時,右邊的錦衣衛同袍突然慘叫一聲,回頭看去,原來是一名同袍被射穿了脖子,一腔鮮血噴的四周到處都是,一瞬間便噴滿了唐衛軒右邊的臉頰和整個袖子。
唐衛軒幾乎意識有些模糊,剛才耳邊的鳴叫聲依然刺耳,使他幾乎聽不到身旁的各種喊叫聲,一股嗆人的怪味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就這樣迷迷糊糊得,唐衛軒被撤退的眾人,夾帶著給拽到了門外。
眾人剛剛狼狽地退出這座遭遇埋伏的府邸,還在驚魂未定之際,只聽到或遠或近,四周彷彿都有「砰---砰---」的火銃聲響起,似乎平壤城中到處都瀰漫著這樣的響聲。
難道……難道……難道敵人早有準備,整個平壤城就是個有來無回的大陷阱?!四周時隱時現的巨響聲接連不斷,剛剛退出府邸的遼東軍和錦衣衛們心中,也開始升起一股莫名的驚慌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