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清醒
皇帝心煩意亂的來迴轉圈,眉眼間儘是戾氣「不行,朕就不信這個邪了!來人!馬上派人去尋找了緣大師,無論付出代價,定要以最快的時辰帶他回來!朕就不相信,堂堂天子連個人都保不住!」
「是!屬下遵命!」
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寂靜,針落在地都能清晰入耳。
久久,皇后才抬起頭,雙眼泛紅疲倦極了「你該去忙正事了,別讓清歡白白犧牲一回……」
砰!
皇帝攥緊拳頭,狠狠的砸向桌子,骨節破裂鮮血淋漓,方才壓制住心底的煩躁。
皇後有些擔憂「你?」
「無事,你說得對。」皇帝隨意的擺擺手,面無表情的向外走去「給皇后重新上一桌膳食。」
「來人,去請沈太傅入宮!朕有要事商議!」
當晚。
沈致淵便急匆匆的進了御書房,直到次日清晨方才臉色凝重的出來。
「雲深,順河縣便靠你了。」皇帝拍了拍沈致淵的肩膀「傅國公把持朝堂,朕能相信的人只有你和慎行,此事又事關民生大計,只能辛苦你走一趟了。」
沈致淵頷首,許是長時間未能安眠,眼底淤青,下巴處竟還殘留鬍渣,與他一向整潔乾淨的形象很是不符。
「臣明白。」
「去吧。」皇帝瞅著烈日炎炎卻悶熱潮濕的天氣,臉色愈加的陰沉。
本該立刻啟程的沈致淵此時卻有些遲疑。
皇帝對此心知肚明,擺了擺手「清歡的事你不用自責,無你無關,事關皇族機密,朕也不能對你細說。」
沈致淵微微一怔,隨後頷首「那郡主何時清醒?」
聞言,皇帝的眼眶又是泛紅了,聲音透著悲慟「老天爺開心了,清歡自然就醒了。行了,去吧,別耽擱時間了,行禮已經備好了,你直接去順河縣。」
沈致淵唇角微動,縱使心底不安,但終究沒有停留,因為順河縣的幾十萬人還等著他救。
而,此時的沈府。
「水,水……」
蒼蠅大點的聲音,稍微不仔細就忽略了。
正坐在床頭的嘉柔公主硬是聽清楚了,憔悴黯然的面容在看到那輕輕眨動的眼瞼后,雙手忍不住的顫抖。
「婉兒,婉兒?」
溫婉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光亮讓她有些睜不開眼,許久未見陽光,竟是有些無法承受的熾烈。
「娘。」聲音虛弱沙啞,短短一個字硬是像是要散去一般。
秋寒一聽,馬不停蹄的沖向外面,大聲叫道「快叫太醫,小姐醒了!」
沈府再次亂作一團,丫鬟們急急忙忙的從房間內進進出出,太醫們擁簇在床前,一個個的細細研究,一個個滿頭大汗面色凝重的。
太醫們對視一眼,眼底皆是疑惑。
明明剛才郡主就像隨時要消香玉損,可清醒后,身子除了虛弱些,竟是什麼病都沒有,彷彿剛才那個內臟衰竭的人不是她似的。168
這讓太醫們百思不得其解,在那裡細細討論了半天,也沒有得出結論。
可觸及嘉柔公主凜冽的殺意后,王院首還是站出來,實事求是道「公主,郡主已經並無大礙了,好生調養幾月就會好了。」
嘉柔公主有些不信「果真?!」
王院首頷首「這是我們太醫院商議后的結果,公主大可放心。」
聞言,嘉柔公主狠狠的鬆了一口氣,沒了信念支撐,整個人軟軟的跌坐椅子上,竟像是虛脫了一般。
青鶴驚呼「公主!」
王院首立刻上前把脈,搖搖頭「公主沒事,只是神經緊繃了數日加上長時間沒有休息,如今突然放鬆了,所以才會暫時暈過了,老夫給公主扎一針,待會兒就會醒來。」
青鶴急切道「請王院首施針!」
王院首在嘉柔公主的額間扎了一針,沒過一會兒,就見嘉柔公主的眼瞼顫抖醒了過來。
「婉兒,婉兒?」嘉柔公主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喚著自己的女兒。
當瞧見床上那個面容開始紅潤的女兒后,方才回過神來,她的婉兒,她的女兒,終於醒了過來,熬過了這一劫。
「公主,您需要好好休養一下,郡主已經沒事了。臣給郡主開了一道調養方子,這段時間飲食清淡些,切記忌口,勿食辛辣冰涼之物。」
嘉柔公主微微頷首「勞煩王院首了。」
「這是臣等應盡的本分!」
「青鶴,送太醫們回去休息。」嘉柔公主懶得應承了。
王院首擦了擦額間的冷汗,看著門口虎視眈眈的侍衛,更是覺得慶幸。幸好郡主醒了,不然別說陛下不放過他們,就連這重兵把守的賀家軍也會第一個弄死他們。
想到那日得知郡主昏迷的消息,賀慎行雷霆大怒,竟是差點與多年的好友沈太傅動了手。最終雖然沒把沈太傅如何,可是卻將從溫府來伺候的丫鬟們拉去了邢堂,但凡郡主有點什麼事,等待她們的便將是死亡。
為了郡主的安全,竟是將太傅府重重包圍,賀家軍接管了太傅府。
而,讓他們詫異的是,一向不喜外人進入的沈太傅,此次卻沒有阻攔,任由他們將沈府鬧得天翻地覆。
又隔了一日,溫婉才在傍晚中堪堪清醒過來。
此時,窗外一片絢爛,紅艷艷的晚霞蔓延在天際,中間一個碩大的紅日藏在地平線,正奮力反抗夜幕的降臨怎麼也不肯下山,導致溫度久久不降。
勞作的百姓們紛紛罵娘,地里的稻子都快乾枯了,今年若是沒有好收成,明年的糧食可就沒著落。一些老道的農民卻開始擔憂了,久旱必有大澇,今年也不知道能熬得過?
溫婉剛欲起身,就看到趴在床頭的女人。
蒼白著素顏,臉頰泛黃眼底泛青,一頭青絲隨意的挽了一個簪,連根珠釵都沒有見到,儘管沉沉睡著,卻睡得不太安穩,連雙手也緊緊的握著溫婉的小手。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溫婉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今生,從醒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娘不喜歡她,可也知道娘雖待她冷淡,但卻事事為她籌謀,一心一意為她打算,讓她感受到從來未有的親情,母愛。
娘,這個字對她而言,曾經便是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可如今,她近在遲尺……
近得觸手可及,熾熱得將人融化。
她從來不知道娘親這個詞會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