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古怪的香味Q4rI()
晨起醒來的時候,顧九難得的覺得神清氣爽。
軟塌上的被褥等物早已撤去,昨夜種種如夢一場,彷彿這個男人並未留宿似的。
顧九看了一眼,又不由得心中感嘆,她的睡眠一向很淺的,一點風吹草都都會被吵醒。可她昨夜竟然睡得這樣好,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但一夜好眠帶給她的感覺實在舒適,顧九輕打了個哈欠,伸手拽了下床邊的鈴鐺,喚丫鬟進來了。
「給小姐請安。」
白芍二人端著水盆等物進門,伺候她起床梳洗,因著趙嬤嬤年歲大些,所以早起顧九讓她在房中歇著,待用了早膳再過來。
白朮跟她的時間久,說話也大膽些,替她梳頭髮的時候,因輕笑著道:「奴婢先前還覺得世子爺凶,誰知對您卻是體貼。今日晨起世子走的時候,還囑咐奴婢們莫要驚擾了您休息呢。」
她是知道顧九的心思的,所以最大的願望便是顧九跟秦崢琴瑟和鳴。如今見秦崢對顧九體貼,十分替自家小姐高興。
然而聽了她這話,顧九卻沒多大喜色,只是點頭道:「是么,他什麼時候走的?」
「世子爺天不亮就起了,也沒用奴婢們服侍,自己梳洗后便出門了。」白朮看見自家小姐的神情有些思索,知道她這是要聽的意思,便又繼續道:「說起來,世子爺可真不像世家子弟呢,那些驕矜的脾氣半分也無,雖說性情冷了些,瞧著卻不是那等膏腴紈絝之輩。」
顧九心道他哪裡性情冷,分明是對自己冷罷了。
只是這話她沒說出口,從銅鏡里睨了一眼白朮,笑道:「偏你話多?」
不過這話里倒沒什麼怒意,因此白朮只是吐了吐舌頭,笑道:「小姐不願意聽,那奴婢就不說了。」
顧九卻忍不住想白朮方才的話,他的確不大像世家子弟那樣的紈絝,反而十分的修身自持,除卻不愛她,他實在是沒什麼可指摘的。
只是……他身為男人,若真的為了心上人好,大可以休妻再娶,又為何非要害她一條命呢?
顧九心口隱隱發疼,那是不甘心在作祟。
她的手指蜷縮了下,咬唇將那些思緒都給摒棄掉。
罷了,事已至此,還想那些做什麼,今日還有正事兒,早些去接顧念藍才是要緊的。
……
三七衚衕之內依舊如昨,因著馬車過不去,所以到了朱雀大街她們便徒步前行。
奶嬤嬤抱著顧念藍,一行人叩開了孫伯殷的門。
「進來吧。」
今日的孫伯殷換了一襲長衫,只是不同於昨日,他的眼下一片青黑,眼中也帶著幾分渙散。
開門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顧九帶著顧念藍給孫伯殷行了個禮,一面讓奶嬤嬤將帶來的禮盒等物放下,一面道:「一大早便來叨擾先生,實在是對不住,先給您道個歉。」
那些禮盒內都是顧家精挑細選的,念及孫伯殷不愛銀錢,故而給的都是醫者必備之物。
孫伯殷隨意的看了一眼,便蹙眉道:「不是說了么,我不要東西,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九連忙笑道:「知道先生乃是世外高人,那些黃白之物自然是玷污了您,您放心,這是府上選出的一點心意,您但凡能用上些,也算是全了我們的心了。」
聞言,孫伯殷這才不甘不願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說著,又指了指顧念藍,道:「這小丫頭中氣不足,面白無力,你說的生病之人,就是她吧?」
見顧九點頭應了,他捻了捻鬍鬚,起身道:「隨我進來吧。」
說完這話,他便徑自起身去了內室,回眸見顧九要跟進來,頓時瞪了瞪眼:「老朽看診,從不準人圍觀,你別跟進來!」
顧念藍膽小,見他如此凶,一時便有些害怕。顧九心知這些大夫都有各自的規矩,便放柔了聲音安撫道:「藍兒莫怕,讓這個爺爺給你看一看,我們藍兒以後就可以好起來了,好不好?小姑姑就在門口等你。」
被顧九勸了半日,顧念藍到底不肯鬆手。
顧九一時有些為難,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見孫伯殷先不耐煩道:「行了行了,那你也一併進來吧——那個老太婆不準進來!」
說的卻是顧念藍的奶嬤嬤了。
今日的孫伯殷似乎心情不大好,連帶著口氣也沖,顧九倒是不以為意,見他大同意自己跟進來,頓時喜著道謝,帶著顧念藍走進了內室。
不同於外室,這房中沒有窗戶,青天白日的,還點著一盞燈,且因著常年不見日光,隱約透著一股霉味兒。
孫伯殷隨手熄滅了火石,而他面前的香龕內,不知什麼香被燃起,一縷青煙升騰而起。
顧念藍本就膽子小,見這房內昏暗更是緊緊地抓著顧九的衣服。
顧九也微微蹙眉,顯然沒想到一個大夫的內室會是這等模樣。
好在那熏香的味道並不刺鼻,也算是將那隱隱的霉味兒散去了不少。
見孫伯殷拿了藥箱過來,便安撫的拍了拍她,恭聲問道:「有勞先生了。」
孫伯殷嗯了一聲算作回應,將藥箱放在桌案上,打開之後,淡淡道:「小丫頭,伸出手來。」
顧念藍怯生生的將胳膊伸過去,顧九則是握著她另外一隻手安撫她。
只是不知是不是這房中的霉味兒太大,只待了片刻功夫,顧九便覺得有些頭昏腦漲。
就連孫伯殷的聲音都帶著幾分模糊:「這小姑娘的病可有些重,你且抱她去床上,待老夫給她施針。」
顧九聞言起身,卻覺得腳下一軟,幸的那孫伯殷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才沒有摔倒:「多謝大夫。」
孫伯殷意味深長的睨了她一眼,道:「無妨,慢著些,老夫房中可不大好走。」
只是他話音未落,目光突然定格在顧九腰間,旋即一把鬆開了顧九,聲音里都有些發抖:「你是官家人?」
顧九隻覺得頭疼的有些厲害,遲鈍的問道:「什麼官家人?」
孫伯殷不知想到了什麼,往後退了幾步,卻不小心碰到香龕,內中香灰灑落一地,連帶著香也熄滅了。
他仿若不知,只是指著顧九咬牙切齒道:「不是官家人,你怎麼穿的起天蠶絲的衣服?老夫可是平生最討厭官家人的,你為何不早說!」
顧念藍早被他這模樣嚇得要哭,可一張小臉紫漲,卻半分聲音都發不出,只是回身抱著顧九,身體都微微發顫。
顧九連忙抱著顧念藍哄著,她下意識想要發怒,聽到對方的話,也只能忍著怒意解釋道:「先生容稟,我娘家的確不是官家人,只是夫家從政,也並非有意隱瞞。況官家與百姓,難道不都是我西楚子民么,先生又何必拘泥於此?」
聞言,孫伯殷卻是冷哼了一聲,道:「那可不一樣,老夫早有規矩,不跟官家人看診的,你們這些當官的,可都是心黑手毒的!」
他說到這裡,又眯眼打量了顧九一會兒,繼而問道:「我問你,你夫家是哪一戶?小丫頭,這次你可要老老實實的說,別蒙老夫!」
顧九原就知道他的規矩,如今見他這模樣,倒是有些擔憂,萬一他真的不給顧念藍看診可如何是好?
因此聽得這話,倒也不再隱瞞,誠摯道:「實不相瞞,我夫君乃是明國公府世子,時任大理寺卿的秦崢。先前未曾跟您說清楚,的確是我的錯。只是先生,我家卻是清清白白,並無半分過錯,況且,稚子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