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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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漸漸泛出熹微的紅色曙光。
天已大亮了。
乳白色的晨霧飄蕩在空氣中。
廊檐下掛著一盞晶瑩剔透的碧玉鈴鐺,叮咚作響,清脆歡快,晚如女孩子的心跳。
白衣少女提著裙擺,活活潑潑地往前走著,耳畔的髮絲隨著一縷縷清風輕輕揚起。
穿過了長廊,走過一段曲徑,拐進了另一個院落。
院子里景色蕭條,零星散落的燭光從慘白的窗戶紙透出來。
凌歌站在梅樹旁,手指撥下清香的梅枝,怔怔地凝視著那扇虛掩的屋門。
江楓在裡面嗎?
白衣少女櫻唇輕咬,心裡又喜又慌,遲疑著,卻期待著。
屋子裡靜悄悄的,很陰暗。空氣潮濕得像是沉入海底的破船底艙,桌椅都帶著霉味。
風吹不到這裡,陽光也照不到這裡。
沒有別的人,樽中有酒。
寂寞本也是一種清淡的樂趣。
枕邊放著流光劍,江楓慢慢地躺下,把酒樽平放在胸膛上。
酒慢慢地自樽中流出,一半流在他胸膛上,一半流入了他的嘴裡。
辛辣的酒經過他的舌頭流下咽喉,流入胸膛,與胸膛外的酒仿拂已融為一體,將他整個人都包圍住。
青衣男子忽然覺得有種暈眩的感覺,瞳孔因為哀傷而抽縮起來。
這時。
「嘎吱——」一聲。
屋門被一雙春筍般的玉手輕輕推開。
白衣少女從璨亮的光霧中亭亭玉立地走了進來。
床榻上的青衣男子扭頭望去,目光黯然,臉色蒼白得可怕。
即使在漆黑中,凌歌的眼睛永遠是那麼明亮鮮活,就像蒼穹里的皎月一般聖潔。
她走過來,凝視著他。
白色的衣裙,如流水般擺動,漆黑的髮辮在耳際飛舞,明亮的眼睛中,帶著種說不出的溫柔和乖巧。
她美麗得彷彿是自河水中升起的洛神。江楓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她,立刻就覺得有股新鮮的熱血自胸膛中湧起,涌直咽喉。
「你回來了?」凌歌似乎想說什麼,醞釀了許久,朱唇里吐出來竟是這幾個乾澀的字眼。
江楓慢慢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他抱著酒樽,眼睛盯著虛空,苦笑。
白衣少女四下瞅了瞅,屋子裡有一條凳子,高而堅硬。她遲疑了許久,還是決定走過去坐下。
眼睛盯著屋頂,青衣男子腦海里忽然靜的一片空白,他彷彿什麼也沒有看,什麼也沒有想。
凌歌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神情有些羞澀,也有些緊張害怕。
江楓的眼神在暗淡的光線中恢復了往昔的冰冷無情。
白衣少女望著他,頓了頓,才幽幽道:「我現在才意識到要抓住那隻千年幽鳳是多麼的不容易,是我太魯莽太不懂事了,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語氣中有深切的自責。
青衣男子神色不動,唇邊的笑容卻更加苦澀,不說話。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時分一分一秒地過去。
燭火熄滅。
屋子裡更冷,更安靜。
凌歌忽然從凳子上起身,喃喃道:「我要回去了。」
她這話說得實在太快了,快得就好像不願意被人聽見一樣。
也許因為這句話本不是她自己願意說的。
床榻上的青衣男子只聽見一個「我」宇,忍不住冷聲問道:「你要怎樣?」
白衣少女瞪大眼睛,失聲道:「你故意假裝聽不見我的話,是不是?」
江楓黯然苦笑,又安靜下來。
凌歌咬了咬唇角,原地走兩步,叫了起來:「我說我要回去。」
聲音大得讓她自己嚇了一跳,她深吸口氣,才平靜地接著道:「這次你聽清楚了嗎?」
江楓怔了半晌,低低道:「我聽見了!」
凌歌失落地望著他,喃喃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青衣男子眼神陰暗,一字一頓道:「我沒有話說。」
凌歌閉下眼睛,輕輕嘆息道:「你不問我要回到哪裡去?」她的語氣輕飄飄的。
江楓看也不看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白衣少女身子一震,恍恍惚惚地笑了,輕輕道:「是啊!…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從來沒有要留住我的意思?」
江楓從榻上起身,直視著她,眼神凜凜:「我留得住么?」
凌歌眼眶泛紅,她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流下來,但語聲已有些哽咽:「當然留不住,你憑什麼資格留住我?」
江楓下了床,步子僵硬而生冷,他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卻並不看她:「我並沒有要留住你!」
凌歌瞪著他,失魂落魄地瞪著他,發了半天呆,才凄然一笑,點著頭道:「對,你一直以來並沒有要留下我的意思,我為什麼還不走呢?我為什麼要如此不知趣?」
在淚水滑落之前,她猛吸口氣,扭身欲走。
江楓忽然拽住她的手腕。
白衣少女怔住,回過臉來望住他,嚶嚶低泣。
江楓又不說話了。他的確己無話可說。
「好!你既然連話都不願跟我說,我不走幹什麼?」凌歌掙開他的手,往屋門的方向奔去,大聲道:「我以後永遠也不要見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我說到做到。」
江楓怔在那裡,也不知是悲哀?是憤怒?還是痛苦?
他只覺得心裡悶,很痛,幾乎忍不住要大聲咆哮一句。
白衣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屋門口一片令人窒息絕望的空白。
青衣男子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去在桌前坐下去,他想找酒喝,可是懶得動。
他只想一個人坐在這裡,坐在黑暗中。
但坐著也是痛苦,站起來還是痛苦,清醒時痛苦,醉了也痛苦。一個人真正痛苦的時候,無論做什麼都同樣痛苦。
他有時厭倦,有時憂鬱,有時空虛,但卻從未如此痛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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