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細碎雪花在天地間灑落,帶來入冬的第一場雪。

舉目望去,天地一片銀白。

在這樣的天候趕路便加了幾分小心,官道上來往的車輛、行人都緩緩行走。

草木蕭瑟,曠野的風帶著冬日的乾冷,卷著沁涼的雪盤旋飛舞,讓行人不禁各自瑟縮著身子。

官道兩旁的樹林葉子枯敗落盡,只余枝幹嶙峋崢嶸地伸展在半空。

空中偶有鳥雀飛過,留下幾聲鳴叫,帶出幾分生氣。

車隊緩慢而沉穩地行進在林間,突然疾奔的馬蹄逼近,一群剽悍的土匪快速的圍住車隊。

車邊的家丁護院片刻慌了神,各自握緊手中的刀劍,將兩輛馬車團團護住。

「你們想幹什麼?」

「廢話,看也知道我們是來打劫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我們就是王法,兄弟們上,不留活口。」

林中瞬間便是一片砍殺聲。

血落在地染紅了雪,紅梅遍開。

一聲輕嘯,一抹青煙般掠入的身影所過之處,土匪無一活命。

看著手下在一時半刻間就倒下一半,土匪頭子不禁心中一凜。

「朋友是哪條道上的,若是手頭不方便,兄弟們也能送些盤纏,何必出手如此狠辣?」

「你方才不是說不留活口?」聲音冷冷冰冰,竟是比數九的天候還要寒入骨,「那就留下你們的命吧。」

來人一襲灰白長衫,戴著一頂黑紗帷帽,形單影隻站在馬車之前,周身的迫人氣息卻讓人不敢靠近。

「有話好說,兄弟也不過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朋友要保車裡的人,咱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有人買兇?」

「是呀,誰知道車裡的人得罪了什麼人,不過十官九貪,他肯定也不是什麼好官,有些仇家也是正常的。」

「說出買兇的人。」

「朋友既是道上的人,便該知道規矩。」

那人冷笑一聲,「那你們便帶著秘密下地府吧。」話音未落,人已暴起,雙手飛揚,馬上便有慘叫聲響起。

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那灰白身影猶如地獄的索命鬼差步步逼近,土匪頭子心頭大懼。

「有話好說,我把買兇的人告訴你。」

那人果然停下腳步,「說吧。」

「我只知道是京城來的,他家主子應該也是官員。」

「說完了?」

「完了。」

「那就好。」

下一刻,那人便踢起一把刀握在手中,手起刀落間,簡直跟切西瓜似的將剩下的土匪清理掉。

血染紅了林間的雪,風似乎更寒了。

「老爺、夫人,你們沒事吧?」一抹身影由遠處奔來,一邊高喊。

「紅袖姑娘……」有人認出那抹身影,差點瞪凸了眼。

「紅袖!」馬車裡響起驚呼聲,車簾被一把掀開。

「夫人,是我啊。」

「你沒事,那小姐呢?」

紅袖看向那灰白身影,沒敢高聲,「不就在那邊。」

任盈月此時緩緩走過來,到達車前便摘下了帷帽,微微一笑,「娘。」

任清源從另一輛車上跳下來,看著毫髮無傷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兒,又是欣慰,又是感嘆。

任夫人雙手抓著女兒的手就是一陣打量,眼淚不由得落下,連連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任府僕役默默掃過遍地橫屍,還是有些不能接受他們心中那個體弱多病的小姐突然之間變成武林高手。

「月兒啊,你既然沒事,怎麼也不向爹娘報個平安呢?」

「女兒有些事要辦,所以一時沒顧上。」

任清源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他也沒繼續追問。

「你一直跟著我們嗎?」面對失而復得的女兒,任夫人滿心的喜悅,剛剛受到的驚嚇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任盈月扶住母親,笑道:「爹娘出京不久,我便跟上了,只是沒敢跟得太近。外頭冷,咱們回車上說吧。」

「這些人怎麼辦?」任清源看著那些土匪的屍體皺了皺眉。

「何必理他們。」

他想了下,點頭,「咱們繼續趕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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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丞相府。

深夜時分,書房的燈依然亮著,桌畔的身影透過燭火映在窗紙上,說不出的寂寥孤單。

書安匆匆走入,小心翼翼地低喚一聲,「相爺,有消息了。」

「說。」翻看公文的手未停,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寧縣報上來的出事地點是任大人歸鄉必經之地,事發當日,任大人一家確實由那裡經過,據下一驛站傳回的消息,任大人一家平安無虞。」

拿著公文的手收緊,隱隱有青筋浮現,陸朝雲沉默了好半晌才出聲道:「確定嗎?」

「確定。」

「任大人一家的情緒如何?」

「驛官稱極為平靜,下人們甚至有說有笑。」

嘩的一聲,陸朝雲蹭倒了一疊公文,神情一連幾變,最終平復下來,擺擺手,聲音透出幾分無力,「你下去吧。」

書安猶豫了下,說:「相爺也請早些歇息吧。」

「我知道。」

書房又恢復成一片寂靜,只余他一人形單影隻,陸朝雲伸手輕輕推開窗戶。今晚星光暗淡,他的心頭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祥和。

「月兒,你在怪我是吧,我知道。」呢喃低語幾乎是含在他嘴內,而夜空中隱隱浮現出那張清麗秀雅的面容,或笑或嗔。

陸朝雲勾唇苦笑。早該明白她這樣性情的女子,行事必定有悖常理。

嘆息聲在夜空中緩緩散開,他伸手拉上窗戶,緩步出了書房。

後院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不聞人語,推開寢房走進去,讓人憶起曾經在屋內繚繞不散的葯香。

沒有點燈,他借著微弱的光線走進內室,坐到了床邊,似乎有一雙溫軟的手臂纏上他的腰間,帶著幾分誘惑伏在他的耳邊輕聲喚著「風哥」。

他驚喜的回頭,身後卻什麼也沒有,一片空寂。

陸朝雲有些泄憤地用力往後倒在床上。

「月兒,你這個妖精……」即使人不在,也攪得他不得安寧。

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他起身打開衣櫃,取了一套她的衣裙重新回到床上。

最終,他抱著她的衣服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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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梅花,天下聞名。

皚皚白雪中,枝頭綻放,清香沁人。

城外梅林在一場瑞雪后,賞客如雲有文人墨客、達官顯貴,更不乏閨閣千金。

當任府車馬停下時,有不少的目光掃了過來。

任清源雖然致仕還鄉,但當朝丞相曾是他的女婿,妻子下堂求去后仍對任小姐念念不忘,為此不惜杠上皇權,在京城早已家喻戶曉。

甚至於,愛屋及烏,有朝中顯貴在任御史回鄉途中買兇殺人,東窗事發后,也被陸相給予重判。

因此,任清源雖是告老還鄉之人,在洛城卻沒有官家敢輕視。

小廝放好下馬凳,丫鬟上前扶著車中人下來。

眾人只見一個女子披著一件翠綠斗篷緩步而下,站穩之後,又轉身扶一名貴婦下車。

「娘,您小心些。」

任盈月扶著母親朝梅林走去,對他人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

在看清任小姐的容貌后,許多人不免有些失望,原以為是個傾國傾城的佳麗,原來只是清麗溫婉。

但想想又不禁釋然,若陸相是貪戀美色之輩,早已妻妾成群,又何至於蹉跎那麼多年。

想來這位任小姐必定有其過人之處,否則也不能讓陸相念念不忘,再三糾纏,這才惹得長公主醋勁大發,終至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據任府的下人說,任小姐大難不死,遇貴人相救,後來毅然決然隨父母回歸故里,再不想與陸相有所牽扯,他們也才能在這洛城梅林中看到傳聞中的主角。

尋了一處僻靜,任府幾個丫鬟動手清理出一塊歇坐之地,鋪了厚毯請夫人小姐落坐。

「夫人,筆墨準備好了。」

任夫人笑了笑,拍拍女兒的手道:「走,咱們今天也學學那些文人雅士作畫吟詩。」

「女兒不懂這些,還是看娘作畫的好。」

「月兒不妨給為娘舞上一曲。」

「娘親有命,女兒焉有不遵之理。」

任夫人環顧一圈,「咱們沒有帶劍。」

「這不妨事。」任盈月微微一笑,走至一株梅樹旁,伸手摺了一截梅枝,上頭綴著七、八朵紅梅。

紅袖上前接過小姐解下的斗篷,退到一邊。

瑩瑩白雪簇簇梅花之間,一抹淺杏色身影裊裊婷婷,身姿輕盈,舞步婆娑。

文人雅士,名媛貴婦不由得漸漸停了足,驚艷了一雙雙眼。

突然之間,不知是梅花動人還是舞劍的人勾人。

隨著任夫人的筆墨揮動,梅間倩影躍然於紙上,她不禁滿意的點頭。

幾日之後,任夫人所作之畫在裱褙處被人摹仿,不久京城丞相府的書房桌上便有了那幅仿作。

陸朝雲盯著那幅仿作看了很久,久到他開始咬牙切齒。

她過得很好,簡直好得讓他怒氣橫生。

據說,洛城才子甚至托媒上門。

砰的一聲狠狠捶在桌上。他的妻子豈是由人覬覦的?

他一時抽不開身離京,卻不表示不記掛她,天知道他每夜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再次用力捶在桌上,可惱的是,如今他一步不能離京。

「來人,備轎,我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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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九,大雪。

整座洛城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百姓們尚在睡夢之中,三騎馬飛快地穿過街道,直奔城北一處民宅。

睡夢中的任盈月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抱被坐起。

伸手掀開床帳,目光四下看了眼,又側目傾聽一下,最後皺眉趿鞋下地穿衣。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極快的將長發梳好挽起,以一支拙樸的紫檀木簪固定住,然後拉門走了出去。

雪仍然撲簌簌地落著,積了厚厚一層雪的院里沒有一隻腳印。

轉過迴廊,她從正門前的石階緩步而下,像有感應似的朝大門走去。

在她拉開大門的同時,門外的人正抬頭欲敲門,遂而大吃一驚。

任盈月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打量來人。

「有聖旨。」為首之人聲音透著尖細,捧高手上的一卷黃布。

「公公請。」她側身讓開,請三人入內。

門口的動靜令門房驚醒,幾乎是胡亂地披著衣物便沖了出來。

一時間,整座任宅人聲嘈雜起來。

聖旨宣完之後,任清源接下聖旨,並朝女兒看去一眼。

任盈月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她開始覺得皇家跟自己真的是八字不合,她這才過了幾天的舒心日子啊。

她以為陸朝雲是懂她的,她在洛城等他功成身退前來團聚,結果他卻非要再把她弄回那座繁華的京城。

當朝御妹,授封金元公主,以國號為尊,這是怎樣的一種恩寵啊!

皇上究竟意欲為何?

父女倆對視一眼,心中各自存疑。

打賞了傳旨的公公,任清源欲留他們吃杯茶,結果他們堅持不受,頂著風雪匆匆離開。

「月兒,你跟我到書房。」

父女兩個沉默地走進書房。

任清源負手於後走了幾個來回,皺著眉沉吟道:「這道聖旨來得古怪,也不知是福是禍。」

「跟皇家沾了邊,多半不是好事。」跟皇家打交道的日子實在讓她敬謝不敏。

「無緣無故授以如此殊榮,只怕很快就會有人送你入京。」任清源沉吟著,旋即做下決定,「為父隨你入京。」

「爹——」

「不必再說,為父斷不能就這樣放你獨自入京。」他定定地看著女兒,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如今朝局看似平靜,實則隱患叢生,皇上病重隨時會撒手人寰,而太子年幼,叔王年長,一個不慎便會再生亂象。」

她直接掏出袖中的一卷東西遞了過去,「這是公公入門時塞給我的。」

任清源神情震動。密旨!

打開密旨看過之後,這位前御吏沉默了。

任盈月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屋頂。她就知道陸朝雲帶給她的,永遠只有麻煩。

「月兒,你自己上京,多加小心。」

她驚訝地看了眼父親手中的密旨,緩緩點了點頭。

「我囑咐你母親幾句,你也回房收拾去吧。」

「是。」

出了書房,任盈月舉目遠眺,深深吸了口氣,撲面的刺骨寒意讓她頭腦一清。

該來的躲不掉,被那個男人賴上就只好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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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盈月不知道的是,在接到聖旨時,陸朝雲比他們父女還要吃驚。

明明他只是請求賜婚而已,結果皇上卻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總算婚是賜下了。

只是一想到妻子如今那個沉重的封號,他就忍不住皺眉。皇上這是非要讓他跟皇家扯上關係不可啊。

憶及那日進宮謝恩時,皇上臉上那掩不住的得意,以及那句「朕總算還是當了你的大舅子」,陸朝雲的臉又一次黑了下來。

他的大舅子到底有什麼值得讓一國之君念念不忘的?

站在廊下看著下人里裡外外的忙碌著迎娶公主的事,陸朝雲卻覺得事情好像跟自己沒有關係一樣。

在他心裡,月兒一直就是他的妻子,從不曾下堂,莫名其妙地娶兩回,本身就是件很怪異的事。

暗自掐算一下時間,陸朝雲的眼中透出一抹愉悅。再過幾天,她應該就要到京城了。

他沒有預料到的是,任盈月這一趟進京之路卻是兇險異常,波折不斷。

從洛城一路護送公主鸞駕入京的兵馬,死傷近兩百人,才在正月初六這天將公主送進京城。

被宣入宮時,陸朝雲的心情很好。

在與皇上見面之後,卻一下子沉到谷底。

「朕真的是不放心啊。」皇上的臉色很差。

「臣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朕就把太子和江山都託付給你了。」

「臣必不負皇上重託。」

「你要去看看公主嗎?」

陸朝雲搖了搖頭,「不了,也不差這兩天。」

皇上點了下頭,沒什麼力氣的擺擺手,「你去吧。」

「臣告退。」

出了皇帝寢宮,他朝宮外走去,卻在半路跟奉詔而來的任盈月打了個照面。

淡雅的宮裝,只有兩三樣珠釵點綴發間,他的妻子整個人清爽得就像三月的春風。

任盈月卻只是給了他一記很不贊同的目光,便越過他往前走去,一點交談的意思都沒有。

他挑了下眉,看著她慢慢走遠,嘴角勾了勾,眸中帶了種無法言說的神色。

任盈月看到皇上時,只覺得他的臉色更差了,已有油盡燈枯之兆。

皇上摒退了伺候的宮女太監,偌大的宮殿內便只剩下兩人。

「朕替容華向你道個歉。」

「臣妹不敢。」

定定看了她一會,皇上突然又道:「太子還小。」

任盈月沒有接話。

「記得那道密旨嗎?依朕對任大人的了解,你應該還不知道密旨的內容,其實任大人被朕派往邊關督軍,太子如順利登基,大軍凱旋之日他會隨軍回朝。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邊關的幾十萬大軍便是太子的勤王之師。」

「皇上想讓我答應什麼?」

皇上讚許地看著她,「你很聰明,同時也很淡泊,容華的挑釁在你眼中從來就不具威脅。有人說,你是個不突出的絕代高手,你說對嗎?」

任盈月微微一笑,「是誰這麼抬舉臣妹?」

他卻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開了話題,「知道朕為什麼以國號封你嗎?」

「願聞其詳。」

「太子即國,朕以國托之,希望你能善盡姑母之責,看護太子成人。」

「長公主尚在太陵守墓。」她適時提醒他。

皇上苦笑一聲,「容華無法托以重任,如今這樣已是最好。」

大殿內沉寂了許久,再次響起皇上的聲音,「朕不過盡人事、聽天命,若太子有福,自能坐穩這萬里江山。」

「他若是明君,自是有這福氣。」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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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金元公主下嫁陸相。

蒙著紅蓋頭坐在喜床上時,任盈月看著腳下那熟悉的地面,心中感慨萬千。

上次出嫁,她沒能行完禮便昏倒在喜堂上,這一次多少彌補了那些遺憾。

這一次同樣沒有人來鬧洞房,前次是因為她的身體,這次則是因為她的身份。

任盈月想著,不由得就笑了。

人生的際遇有時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時間似乎轉瞬即逝,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走近。

當紅蓋頭被人掀起,第一眼看到穿著新郎服的陸朝雲時,她不禁目露驚艷。

一身吉服的他在那襲艷色的映襯下益發顯得面如冠玉,俊逸絕倫,眉眼間的飛揚神采掩都掩不住。

到底是她的心境起了變化吧,若是前回婚禮讓她撐到目睹他穿吉服的模樣,她大概也就是覺得他有副還不錯的皮相。

而他也在看到她紅蓋頭下盛妝的精緻面容時,為之獃滯。

「娘子,你真美。」半晌,回過神的他由衷的稱讚了一聲。

任盈月只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桌上的合巹酒上。

陸朝雲哈哈一笑,轉身取過酒杯斟上酒。

「上次便沒能與娘子喝上合巹酒,這次萬萬不能再漏掉。」

她笑著接過酒杯,與他手臂相交,飲下杯中酒。

他坐到床邊盯著她看了一會,才頗為不舍的幫她拿下頭上華麗的珠冠。

「娘子平日懶散難得對妝容上心,今日這般天仙似的容顏也只得曇花一現,」說著便嘆了口氣,「想想實在讓人扼腕。」

她很殺風景的說:「如花嬌顏,百年之後不過一具枯骨罷了。」

「娘子打擊為夫,向來是不遺餘力。」

「相爺坑起人時,也是毫不手軟。」

「記恨為夫請旨賜婚了?」

「哼。」

他擰了濕帕給她凈面,一邊不忘揩點油,「洛城梅林中青年俊傑不少吧?」

她朝他嫣然一笑,極是輕描淡寫地道:「馬馬虎虎。」

陸朝雲牙齒忍不住磨到一起,「居然還上門提親!」是可忍,孰不可忍。

任盈月卻嘆息了一聲,不無惆悵地說:「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時我為自由之身,就算有人說親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將我置於何地?」

「所謂前情如煙,舊愛如夢,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你是故意的嗎?」

她不解地眨眼睛。

陸朝雲狠狠地將她的吉服扔到地上,繼續與她剩餘的衣物奮鬥,同時道:「即便有怨言,今日洞房花燭夜,你也逃不了。」

伸展著手臂,她一副任他為所欲為的樣子,很是認同的點頭,「這是實話。」

脫到褻衣時,陸朝雲突然有些警惕地抬頭看她,「你很不對勁。」

「相爺多心了。」

「你絕對有事瞞我。」他無比確定。

任盈月思考了下,點頭,神情顯得極是無奈,「說起來,確實是有件事忘了跟相爺說。」

「什麼?」

猶疑了下,她給了他答案,「我的癸水來了。」

陸朝雲的手指頓時僵住,神情一連幾變,嘴角眼角狠狠抽了數下,然後猛地轉過身狠狠地捶在床沿上。

他就知道……難得再次洞房花燭夜,結果依然是這麼殘酷。

任盈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難得溫柔地道:「相爺,請節哀。」人生總是隨時充滿變數,這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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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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