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渾身是血的人
我一下子慌了神,這種事我僅僅是聽老人們講起過,卻從來沒有遇到過,而今天我第一次代替爺爺跑趟差事,不會這麼倒霉就碰上了吧?攥著剔骨刀猛地迴轉身子,不斷地踅摸著四周,似乎那些墳頭隨時會蹦出什麼來!
心臟莫名地狂跳著,我暗自安慰著自己,不要慌,不要怕,可這些話明明是今晚我要拿著去安慰別人的,但還未派上用場,就已經用在我自己身上了。
「桀桀……」
一絲絲細微的摩擦音,在身後,四周響起,似乎有著什麼東西在那裡輕輕的走動,我的神經不斷繃緊,像是要崩斷了,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忍不住大罵一聲:「你娘的!什麼鬼東西?!」
就在這時,我猛地轉回頭,竟是發現不遠處的墳頭旁邊,那雙幽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這下我差點癱坐在地上!
疾步後退,我晃著手中的剔骨刀,大聲叫喊著,至於我嘴裡說了什麼,我自己也記不清楚,或者在謾罵,或者在介紹我手中的剔骨刀曾在我爺爺手裡剝過無數畜生的皮囊,不怕死的就來吧!
剛謾罵一番,只見那雪白色的身影一閃又消失了,像是竄進了另外一個墳包裡面,我用力咽了咽唾沫,心裡悄然升起一抹不妙的感覺,那東西似乎故意和我過不去,三番五次的在我四周竄來竄去,也不近前,有可能是忌憚我手中的剔骨刀,但它這麼攔著我的路,也讓我寸步難行,這可怎麼辦?
望著一片昏暗茫然的前方,似乎還有一段亂墳場的路要走,但我來時明明看到這片亂墳場並沒有眼前所見的那麼遼闊,分明就是一會兒的工夫便能走出來,只是……只是我現在卻走不過去了……
突然,一聲悶雷打了下來,這麼陰的天,忽然打這麼大的雷,看來是要下雨了,我忽然有了退意,待會兒若是狂風暴雨的,還怎麼沖陰喜,興許老趙家今晚不會辦事兒了,乾脆我回家去算了。
有了這個想法,再加上此刻詭異的場面,我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但剛走幾步,卻依舊看到前面茫茫然的一片亂墳場,他娘的,我真的在這片不大不小的亂墳場內迷路了!
既然打起了退堂鼓,若是連家的方向都回不去,那我可是真急眼了,舉著剔骨刀我一番亂砍,閉上眼睛,腳下飛快的向前猛跑,也不知道走的對不對路,總之,我是怎麼走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只覺得腳下一沉,有個什麼東西拌了我一下,我整個人「撲通」一聲摔了下去……
整個臉盤子像是摔成柿餅,鼻子火辣辣的疼,等我艱難地爬起來摸了摸鼻子,竟是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我鼻子摔流血了?!
揮手一甩,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不經意的舉動造成的,眼前忽然一片明朗,我此刻竟是站在亂墳場的外面,我走出來了,而前面,正是村子的方向。
想也沒有想,我揣著剔骨刀就向著家的方向奔跑回去!
似乎把從小打大的氣力全部拿出來了,我跑的很快很快,直到不遠處聽到村子里傳出的犬吠聲,我知道,我安全了……
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沒顧上一個窩囊的夜晚,我一頭扎進了自家的院子,把門打開,我迅速點亮油燈,隨手將剔骨刀扔在桌子上,我抱著水壺猛灌一通,然後重新坐下來,低著頭回想剛才驚險瘮人的一幕幕!
那雙讓人心驚肉跳的幽藍眼睛,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它非要和我過不去?!
就在我神經繃緊的檔口,外面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撞開,我嚇得一尥蹶子跳了起來,此刻,我才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而撞開大門的,正是進山打獵整整一天的爺爺。
「二狗!你還沒睡吶?快出來幫忙!」爺爺似乎看到堂屋的燈亮著,知道我沒睡,就大聲喊道。
我趕忙跑出去,而眼前的一幕,卻是讓我一愣,因為爺爺背上背著的不是什麼獵物,只有手裡提著兩隻野雞和一隻白色的動物屍體,而爺爺背上背著的,是個人!
大半夜的,爺爺怎麼從山裡背回來一個人啊?那人會不會……是個死人?
呸呸!我怎麼了,怎麼老是往壞處想呢!
剛看到爺爺的那一眼,正巧外面打了個閃電,照射在爺爺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上,緊跟著,我看到爺爺背上背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那人臉色蒼白,很像是個死人。
另外,爺爺一隻手中所溜著的獵物,依舊是渾身是血的樣子,我被這一幕再次嚇了一跳,要說我的膽子也不是那麼小,或許是被先前亂墳場發生的事情搞神經大條了,見什麼都怕,但這到處都是血淋淋的一幕,又是大半夜的,誰看了不顫顫啊!
爺爺一把將手中的獵物扔在地下,並喊我幫把手,把他背上的那個半死不活的人趕緊攙扶到西屋,我一看,雙腿頓時發軟,我們家本就倆內屋,東屋是爺爺住的,西屋是我住的,把這麼個血淋淋的人弄到我的房間,我還怎麼睡覺……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按照爺爺說的,把人攙扶到了我的床上,畢竟救人要緊,如果這人還能活下來,也算積了陰德了。
「二狗,去燒點熱水,給他擦擦身子,然後把我的衣服找一件給他換上。」爺爺累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顫抖著手裝了一鍋子煙絲,拚命地抽了幾口,看來一路把這個人背回來,爺爺也累得夠嗆。
我仔細打量了一眼這個人,他身上傷痕纍纍,上下活像是被野獸撕咬的樣子,但後山並沒有太大的野獸出沒,至少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虎狼,野豬倒是有一些,難道是野豬撕咬的?不過我看他更像是摔的傷痕,或者是被人打成這樣的,因為野豬口下還能全須全影的真沒見過。
「爺爺,你在那把他撿回來的?這人傷得不輕啊!」我幫他撥弄了一下臉上的污垢,這個人約莫四十齣頭的年紀,長得倒和我們山裡人差不多,厚實、硬朗,不過他身上穿的這身老掉牙的衣服,很少見人穿了,這是一身灰色的葛衣,現在已經是殘破不全了。
「後山一個洞口前,看到他昏迷在水窪裡面,摸了摸脈搏,還在跳,就背回來了,嗯,先別管他是叫花子還是山溝里爬出來的,救人要緊!」爺爺歇息了一下,才算緩過神,仔細打量著床上這個身受重傷的中年男人,嘴裡則不停地吧嗒著旱煙袋,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爺爺,這人穿著很像是老過去的人的穿著,如果不是還有氣息,我真以為你是從棺材里撿回來的死人呢!」我咧嘴一笑。
「胡說八道!人明明還有氣息,怎麼會是死人?這人我也從來沒見過,不像是咱們本地人,對了,我在發現他時,遇到了一件奇事!」爺爺說著,扭頭神秘地掃了我一眼,在我驚奇的注視下,爺爺認真地說:「我發現他時,他四周圍了很多毒蛇,足有七八條在那盤著,但卻沒有一條近他的身,倒是我把他從毒蛇窩弄出來,差點被那些毒蛇咬呢……」
「還有這稀罕事兒?」我微微睜大雙眼,從沒聽說過有誰躺在毒蛇身邊還安然無恙的,這個人真是奇怪的緊,我呼了口氣,連忙轉身去燒熱水。
幫那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擦洗了身子,並拿出爺爺的破馬褂給他換上,經過爺爺檢查,他身上大多是皮外傷,體內也有不少淤血,爺爺是山裡的土郎中,草藥懂的不少,幫他包紮了外傷傷口,至於內傷,爺爺從葯櫃取出一些草藥分成幾份,調配過後,讓我趕緊熬給那人喝,折騰許久,才算把那人侍候好。
總算鬆了口氣,見爺爺累得也是動彈不得,這麼大年紀,還整天有事沒事的進山打獵,今天又弄個這麼個人回來,也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我今天也不好過,先前遇到的那些邪乎事兒,若是給爺爺說說,不知道爺爺會作何感想,但還未等我說,爺爺突然皺起眉頭,緊緊盯著床上那人,我也急忙轉回頭,似乎那人的眼皮在跳動,難道是要醒了?
外面爺孫倆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一眼,又齊刷刷的盯著那人,果然,那人的眼皮似乎非常艱難的睜開了,神色明顯非常虛弱,當他睜開雙眼的剎那,我急忙湊上去,但還未等我開口詢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山裡弄成這般模樣,卻被我爺爺攔住了,爺爺似乎在等那人開口說話。
「這……這是什麼地方?」那人的氣息幾乎微弱到了極點,像是隨時要斷氣。
「呵呵!是俺救了你,俺進山打獵,回來時發現你昏迷在一個山洞洞口,渾身是傷,摸了你的脈搏還在跳動,就把你背回來了,現在感覺怎麼樣?」爺爺沖著那人善意地笑了笑,並輕聲詢問道。
「哦……多謝老先生……我……我現在……」
「不能說話就別說了,俺知道你現在傷的很重,不宜多說話,等你好一些,再說也不遲,但俺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是不是外地來的?」爺爺隨手裝了一鍋子煙絲,點燃,吧嗒吧嗒地抽著。
那人似乎在艱難地回憶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默認了爺爺的話,很快,他似乎還想動彈,可他明顯無法動彈,最後微微張開嘴說道:「在下楊遠山,多謝老先生……救命之……」
話還沒說完,那人忽然又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