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宮策這話可說得諷刺。
敢怒不敢言,只得陪笑道:「三弟就別損二哥了,二哥這趟是來求助的。」他抹起汗來。
南宮策瞥了眼李三重,他馬上會意,機靈的上前對著謝紅花說:「小姐,小花方才被踢了一腳,也不知有沒有受傷,您不如還是先帶它去太醫那瞧瞧妥當些。」
「什麼?!小花被踢了一腳?」她訝然。
南宮盛的臉馬上又黑下。李三重這奴才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瞧這是故意的,就是要報他剛才怒斥的仇。
狗奴才!他咬牙切齒。李三重假裝沒看見,伸手抱走主子身上的貓,讓主子神情緩了些,沒那麼僵硬了,回頭才對謝紅花笑嘻嘻道:「是皇上不小心踢到的,您千萬別介意,畢竟皇上都親自向小花賠罪了!」
南宮盛直想指死這仗勢的奴才了,但礙於南宮策的面,是不便動手的,只能恨恨的吞下這口鳥氣。
謝紅花一聽是皇上踢的,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心疼的告退,趕緊帶著小花就醫去。
「李三重,你跟在朕的身邊多久了?」暖閣里,南宮策喝著貼身太監奉上的香茗,愜意的問。
他正在收拾著茶具,手一抖,茶壺差點落地砸個粉碎。「奴……奴才跟在主子身邊三、三年了。」完了,自己大限到了嗎?
南宮策食指輕划著杯緣。「時間過得真快啊……」
李三重全身寒毛豎起。
「你算是所有奴才里,最機靈精明的一個,朕挺欣賞你的,可惜……」
「太上皇……」他腿要軟了。
支手撐額,南宮策嘴角隱隱嘴笑。
主子這笑他很熟悉,前頭幾個消失的奴才,主子都曾賞過這種笑臉。
當真陰寒到教人毛骨悚然啊!
「人處久了,嘴巴總是越來越松,做事也越來越不上心,你知道朕的規矩,三年一換,從無例外的。」
咚!軟腿再也撐不住身子,李三重驚栗地落地了,臉上更是一片慘淡。
他冷酷的睨著貼身太監。「你這奴才就安心去死——」
「李公公。」一道醒目的紅色身影興匆匆地入內了。
這讓原本閑坐的人銳眸一閃,警戒了起來,殘酷的眼色也有了轉變,變得布滿盎然笑意。「你怎麼來了?」他笑問著自己的小蟲子。
小蟲子沒理他,轉頭尋人,見李三重坐上地上,笑臉立即不見,訝然的問道:「李公公,我找你呢,可這是怎麼了,為何坐在地上?」瞧他面如死灰,不會是病了吧?
「奴才、奴才……」就要沒命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這是——」
「水兒,你找他做什麼?」南宮策和顏悅色的走向她,伸手勾攔她的腰,將她帶回身邊,安坐在自己身側。
「我找李公公學做杮餅,他日前做了些給我,我差人送去馬陽縣孝敬嫂子們,她們嘗了回信贊好吃極了,我就想請李公公教我再多做些送過去。」她說明來意。
他抿笑著,眼中閃著詭光。「要吃杮餅還不容易,趕明兒個,朕要人專程做上一整簍讓你送去馬陽縣。」
謝紅花搖首。「那不同的,李公公做的杮餅特別有風味,和其他人做的就是不一樣,所以我想學,學會了,好親自做給您嘗。」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了。
聽了這話,他笑容不由得真切許多。
「李公公,你教教我吧,把那做杮餅的獨家絕活傳授給我。」她興緻勃勃地對著他要求。
李三重彷彿得了生機,腿沒那麼不中用了,由癱改坐,拉直上身立即說:「是是是,奴才教您做杮餅,不過這杮餅的製作程序繁複,得花些工夫的。」這一拖,他就能延壽了,雖然也沒法延多久,但能延一天是一天啊!
他才這麼心酸的想著,一盆冷水澆下,就聽主子帶著無限「惋惜」的口吻道:
「可惜杮子的結果期已過,今年是沒有新鮮杮子可做杮餅了。」笑中有刀,刺得他再度內傷,不禁暗自哭喊連天都要絕他,腿軟的癱回地上去。
太上皇就喜見人哭喪,那沒什麼人性的眼神,真教人膽寒啊!
就在李三重眼淚即將掉下來前,謝紅花又道:「那就等明年吧,明年再請李公公幫忙,咱們合力做上一整簍,到處分送,你說好嗎?」
李三重聞言,眼淚吞回去了。以為要下地獄的,轉眼命又保住了,並且因禍得福,沒有新鮮杮子反而讓他的壽命又多延了一年,這一年,他可以高枕無憂了。
真是太好了,他不禁大大的感激起眼前的女人。謝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吶!
「太上皇,您怎麼了,怎麼臉這麼臭?這是不期待我明年做的杮餅嗎?我保證好吃的,真的!」以為他沉下臉是不相信自己做得出好吃的杮餅來,她忙不迭地連番保證。
南宮策臉上仍舊沒悅色。醞釀了三年,等的就是這一天,這份快感卻活生生被她硬生生扼殺了,這是怎麼了,難道他這一世又得在這女人的牽制下鬱悶度過嗎?
不,絕不可重蹈覆轍,絕不可再放任她左右他的決定。「朕本來就不喜歡吃杮餅——」他話還沒說完,女人已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他胸口一悶。「誰也不能勉強朕——」他咬牙再說,見女人小臉更垮了,他表情僵住,片刻后,「不過,小蟲子做的,朕願意試試。」見不得她掃興,他竟不由自主的說了違心之論。
李三重本以為主子連謝小姐的帳也不買,自己死定了,正慌然之際,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一顆心立即放下,總算死裡逃生,他大口的喘氣,這回真的哭出聲了,不過,是喜極而泣。
而那對著小蟲子強笑的男人,則壯志未酬,心有不甘。那奴才有魔咒,他何嘗沒有,當真一物剋一物,有志難伸!
恨吶!
【第八章陰謀重重】
「這要怎麼弄呢?」
「很簡單,就將布浸入染缸控。」
「我喜歡紫色,就試試紫色的染劑吧!」
「那你得記得攪拌,讓顏色均勻一點……手要再伸長點……」
南宮盛那日匆匆來到長沙后,隔日就被某人踢回去了,半個月後,離宮又來了一個人。
皇上回去前向太上皇提了個要求,這人正是皇上派來聽取太上皇回復的。
而好巧不巧,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這人正是——朱誌慶!
龍榻上,南宮策闔著眼聆聽跪在身前的戶部侍郎,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歌頌著他的豐功偉業,對他大拍馬屁。
他耐性極好,完全沒有要這廝閉嘴的意思。
一旁的李三重見了想笑。這小子一定以為自己走運了,遇到太上皇心情好,肯聽他放屁,於是卯足勁的諂媚,殊不知,太上皇這是養精蓄銳,想著要如何將他活整死鞭才好,對付情敵,相信主子雖是生手,但是手段絕對不生硬的。
「太上皇,自從您離京之後,眾臣頓失依靠……之前黔縣內亂也多虧您出面平息,群臣無不殷切企盼你心早日回京,皇上也是如此想法,這才請臣來這一趟,懇請您回京輔政。」朱誌慶講了一刻多鐘后,口水噴完才肯停下。
南宮策輕輕頷首,像是很認真在聽他所說。
他心下大喜。看來任務是達成有望了。
「太上皇,您盛德煌煌,深受萬民仰戴,還是迴鑾上京吧!」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