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旋乾轉坤
子夜時分,賞燈之人仍未回還,平陽郡公府中靜悄悄的,只有柳夫人的佛堂還亮著燈,偶爾能聞聽點點更漏之聲。
後院小門處,一個黑影閃身而入,順著迴廊,悄然無聲地來到了佛龕處。雪光熹微,照亮半面輪廓,依稀能看出此人容貌英俊,與薛訥有五分相像,神情卻大相徑庭,透著一股過分的精明,正是薛訥的胞弟薛楚玉。
傍晚時分,眼見薛訥出門,薛楚玉便也換裝戴上儺面跟著他出了門去。薛楚玉一直篤定,薛訥一定窩藏了樊寧,可那日刑部獵犬卻未在他身上嗅到樊寧的氣息,這讓薛楚玉很是困惑。但今日在西市,看到薛訥與一女子並肩而行,薛楚玉一眼便認出那是樊寧,倒不是因為他對樊寧多麼熟悉,而是在於薛訥望著她的眼神。
薛楚玉壓抑著想上去掀了樊寧儺面的衝動,悄然無聲地跟著他們,待確定薛訥與樊寧皆去了鬼市,他急忙調頭回府,來到後院的石桌椅旁。
已是子時三刻了,薛楚玉屏息凝神,將石桌上的積雪掃落,而後雙手托住桌台,將其順時針轉動半周,隨著輕微的石門摩擦地面的聲音,佛龕里的佛像慢慢反轉過身去,露出一個只容一人過身的小洞來。
雖是意料之中,但親眼所見,還是令薛楚玉面露驚訝之色,他略定定神,邁入石門,順著密道徐徐向下走去。
新歲之前,在觀音寺密會那日,他曾向眾人提議,稱自己了解兄長,以薛訥的性格,斷然不會將樊寧藏在別處,必然是藏在身邊,八成就在平陽郡公府之里,只是不知究竟在何處。
聽了這話,眾人嗤笑薛楚玉跟沒說一樣,唯有座中那頭配「趙」字面具之人表示信服,待眾人散去后特意將薛楚玉留了下來,告知他關於平陽郡公府地宮的秘密,並說薛訥若是窩藏樊寧,必然會藏在地宮之中,囑咐薛楚玉暫且不要造次。
薛楚玉萬般訝異,自家府邸下竟有個地宮?住了三兩月,他竟毫不知情,而此人又是如何得知的?薛楚玉想要追問此人身份,但見旁人都對他十分恭謹,便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過了元日後,有人以新年拜帖為名,給薛楚玉送來了正月十五行動之安排。薛楚玉沒成想這些人竟還能調遣得了刑部主事,買通得了鬼市之人,不覺有些驚惶,畢竟他想要的只是薛訥失勢,讓自己名正言順地承襲爵位,並不想將平陽郡公府過多引入是非之中。正當他猶豫之際,洛陽傳來薛訥破獲龍門山業火大案的消息,天皇天後的嘉獎與楊炯的誇讚令薛楚玉嫉妒又憤怒,他不再猶豫,終於下定決心,先除掉薛訥再圖其他。
心下憋悶了多少年,漸漸成了頑疾,薛楚玉只覺不服,難道只因為早出生幾年,兄長便能承襲爵位?明明他更優秀,更符合「將門虎子」四個字,卻還要靠施捨來得到這一切。薛楚玉急於證明自己,他要讓父母知道,要讓二聖知道,更要讓全天下之人都知道,他薛楚玉比父兄更優秀,更厲害,是大唐未來的將星,亦是承襲爵位的不二人選。
薛楚玉如是想著,秉燭來到了地宮之中,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當看到地宮的規模與儲藏的兵器鎧甲時,他仍不免大為驚駭,久久沒有回神。
自家園舍下竟有一間如是規模的地宮,而兄長竟不上報,反而用來窩藏朝廷欽犯,薛楚玉既憤怒又激動,只恨這三日節慶,官府還在放衙,天皇天後亦沒有臨朝,否則他真想現下就帶著刑部之人到此處來,即刻將薛訥捉去認罪。
四處查看后,薛楚玉確定樊寧藏身此處,強壓住心中的興奮,悄無聲息地退出地宮,在漫天的風雪中無聲大笑,怎麼也停不下來。
率龍虎軍將士回營安頓后,薛訥與李媛嬡一道策馬回崇仁坊。夜色太深,路上行人又多,薛訥便一直將李媛嬡送至英國公府的後門方休。
見薛訥欲乘馬而去,李媛嬡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若是有人問起那一箭,你就說是我不慎射偏了,有我曾祖父在,沒人敢將我怎麼樣的……」
「那怎麼行」,薛訥斷然拒絕,「你已幫我許多了,如何還能讓你為我頂罪,今日射出那一箭的時候,我便已經想好了,斷然不會牽連郡主的。」
李媛嬡身著戎裝,手執馬韁,有種說不出的別樣嫵媚:「你莫要覺得欠我什麼,曾祖父曾與我說過,做人一世追隨己心便好,瞻前顧後,計較得失最要不得。我幫你,誠然是因為我心悅於你,但這種心悅令我自己很痛快,不圖你回報什麼,你不必有任何顧慮避忌。今夜的事,是我帶兵去的,由我來承擔再合適不過,即便說到天皇天後那裡,我與樊寧並不熟悉,更算不得朋友,絕對沒有釋放朝廷欽犯的嫌疑。但你就不一樣了,一旦被人定罪,我也會受牽連,此時就不要講求君子義氣了,一切以大局為先……」
李媛嬡這一席話確有道理,但薛訥不想她過多牽扯到此事中來,婉拒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聽英國公府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有小廝連滾帶爬拉門跑出,看到李媛嬡,帶著哭腔道:「郡主怎麼才回來,家公他……歿了……」
李媛嬡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險些從馬上栽下,踉蹌著沖向府內。
薛訥亦是震驚哀痛,李勣不單是位慈愛祖輩,更是大唐的國之柱石,他去世后,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便全部歸於塵土,數十年前亂世紛爭的英雄氣概,亦湮沒在了大唐富庶繁華的歌舞聲中。
李家現下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不單李媛嬡對薛訥有義氣,李勣亦對薛仁貴有恩德,薛訥翻身下馬,走入英國公府幫忙。從入殮到設靈堂,再寫訃告,給朝廷送文書,諸事繁雜,即便有家丁百人,亦有些手忙腳亂。
天還未亮,太子李弘便乘車輦從東宮趕來,不消說,李勣是天皇李治最為仰賴的臣子,如今病老歸西,李弘作為監國太子自當前來弔唁,他以晚輩之禮,敬香致哀,又寬慰了李敬業夫婦半晌。李敬業夫婦感激天皇天後與太子的關懷,大拜而謝,而後按照李弘要求各自忙活去了。
薛訥一直守在一旁,待禮數周全后,李弘將他拽至旁處,問道:「慎言,昨夜的事我聽說了,那樊寧人在何處?可脫險了嗎?」
「謝殿下關懷,她沒事,現下應當在安頓鬼市那些朋友,臣還未與她相見……」
「刑部近來沒什麼的動靜,好似將諸般心事都用在了安定的案子上,突然來這麼一下,著實嚇了本宮一跳。你要多加提防,同時加快破獲弘文館別院之案,免得夜長夢多。」
「是」,薛訥拱手應道,「臣以為,刑部背後,恐怕有其他勢力在介入此案,否則單以刑部各主事之力,根本無法滲透入鬼市。殿下乃監國太子,在六部中皆有心腹,可否暗查一番,看看刑部背後究竟是何人,又為何插手?」
「不勞薛御史費心」,李弘半開玩笑道,「聽聞此事後,本宮便已安排了。到了如是地步,本宮依稀覺得,此案后應當有不小的陰謀,一定要將幕後圖謀全部挖出才好……不過,本宮還以為你會在家等著那樊寧,沒成想竟來這裡了,當真能放心嗎?」
今日薛訥射出那一箭頗為可疑,本身他便與樊寧有故交,難免會引起高敏的懷疑。樊寧的身手非常敏捷,旁人能以追得上,但薛訥的行蹤還是可以追溯的,他們很有可能會根據薛訥的反應來試探他與樊寧究竟有無瓜葛。越是如此,薛訥便越不能表現出分毫掛心,恰逢於薛家有恩的英國公李勣去世,唯有在此弔唁幫忙方為正章。
但他心裡又怎會不記掛她,不知在昨夜的亂箭之中,她有沒有受傷,不知她怕不怕,是否又在獨自一人委屈難過。
薛訥好似答非所問,卻又切中肯綮,喃喃回道:「我想她應是懂我的……」
天漸漸亮了,瑞雪過後的清晨,雀鳥皆出巢來,喳喳覓食。平陽郡公府外,好心的廚娘們將剩米渣堆在樹坑下或牆角處,供雀鳥過冬。
一個纖瘦身影趁眾人不備,翻身而入,悄無聲息地進了慎思園,麻利地鑽入了地宮裡,她褪去了鴉黑的大氅,露出染血的手臂,拿出藥箱,徐緩地為自己清理創口。
雖然受了傷,好在畫皮仙他們都並無大礙,平日里攢的有些銀錢,先回老家躲幾日,等到開春就又能回鬼市做生意了。只是沒想到,薛訥竟會帶兵來救她,樊寧桃花眼通紅,不住在心裡罵他真是個大傻子。
鬼市註定住不得了,樊寧思量著隨薛訥去藍田縣之事,又怕拖累他,百般糾結,更疑惑的是薛訥怎的竟不在府中,難道因為那一箭受到牽連了嗎?
眼見天已大亮了,薛訥應當是一夜未回,這對於他而言實屬罕見之事,樊寧越想越坐不住,打算通過地宮的窺探口,打探薛訥究竟有沒有出事。
雖說在這裡住了大半個月,但樊寧沒有一次做過這樣的事,也從未動過這樣的念頭,今日實在是不得已,她默默道歉幾句,眼一閉心一橫,走到了佛堂的窺口前,只見柳夫人正坐在桌案前抄經,與往日的慢慢抄來不同,今日她好似在趕工,手腕酸痛也顧不得歇,微微活動下便繼續寫了下去。樊寧看了一會兒,忖不出什麼異常來,徑直往前走,繞過了前院,來到了薛楚玉園子的窺口處。
本想直接趴上去看的,又怕這廝在洗澡換衣,若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豈不受噁心還要長針眼。樊寧如是想著,先將耳朵附了上去,這一聽不要緊,竟是薛楚玉正與那管家劉玉說話,兩人好似方從外面回來,凍得不住發出「嘶嘶」的聲響,兩手交疊摩挲著雙臂,半晌才緩過來,只聽薛楚玉說道:「虧我守了大半夜,那樊寧根本沒有回來,許是正被羽林軍追得四處逃命。這麼冷的天,早知道我就不等了。」
「小的守著就是了,若是凍壞了我們郎君怎麼了得」,房中籠著地龍,已是十分暖和,但劉玉還是煮茶倒水,極盡巴結之能事。
薛楚玉窩在溫熱的毛毯中,十分舒適愜意,撐頭道:「罷了,今日都是高興事,不提這些……賀蘭大學士就要從洛陽回來了,你備些好物件去,當年禮送與他。」
「郎君應當知道,賀蘭大學士最愛美人,我們送些金玉字畫,可並不能送進他的心坎里去啊。」
薛楚玉笑嘆一聲,輕佻裡帶著三分無奈:「父母親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也知道,平日里如何胡鬧都不打緊,萬不能做逼良為娼的事,若真鬧出人命可就糟了。再者我看賀蘭大學士已不大討天皇天後的歡心,大概有失勢之嫌,與他的年禮也不必太豐厚,讓人挑不出錯漏就是了。」
「郎君思慮周全,倒是我愚鈍了」,劉玉緊趕慢趕著拍馬,哄得薛楚玉十分高興。
「對了」,薛楚玉忽而壓低了嗓音,算得上俊俏非凡的面龐上露出幾分狠絕之色,右手握拳,大拇指緊壓食指,似是下定了決心,「一會兒我寫封奏承,你親自送去與刑部太常伯,兄長在府中地宮裡窩藏凶頑之事,明日一定要傳到中書令的案頭上……」
沒想到薛楚玉竟已知曉了地宮的秘密,樊寧面色冷然,靜默迅速地回到自己的住所,坐在卧榻上,滿頭儘是冷汗。
薛楚玉是何時發現地宮的?細忖他方才的說辭,應當是昨夜的事,他知曉刑部與盜門的瓜葛,趁著她與薛訥不在,前來地宮搜查,方才還想守在地宮外將她緝拿。
若非顧及薛訥,樊寧真想躍出地宮去一劍劈死他。此人已經鬼迷心竅,為了證明自己比薛訥更好,甚至已經不顧父母親族,完全不思量天皇得知手握重兵的將軍府中有這樣一座宅院,會作何感想。
眼下薛仁貴尚將兵在高麗,一旦出什麼差池,傷的可是將士征戰沙場之心,樊寧越想越氣,再次壓抑住掐死薛楚玉的衝動,努力想對策。
薛楚玉這樣的人,不見棺材是不會掉淚的,一定要火燒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父母兄長皆不會顧忌,更妄談什麼家國之情。樊寧如是想著,抬眼看看四周,桃花眼中流露出幾分不舍。
但留戀過去無用,哪怕高山阻隔,她也要劈山為路,區區一個薛楚玉又算得了什麼?樊寧站起身,行至地宮正中的方位,轉動地面上八卦圖的陰陽雙眼,只聽嚯的一聲,地面聳起了一個半高台,檯面上鑲著一枚圓形琉璃珠。
這間地宮設計極為精妙,也如皇宮一般,設有內外宮禁之分,這機關便是為了防著外敵入侵地宮,一旦轉動,便可將外宮房梁的夯土壓斷,摧毀外宮,活埋入侵者,而地面上不受分毫影響。毋庸置疑,薛訥的慎思園正處在地下外宮的方位,一旦坍塌,便會掩蓋住樊寧曾居住過的痕迹,若說有人在地宮裡窩藏逃犯,則是住在地宮內宮之上的薛楚玉最有嫌疑。
樊寧小手緊緊握住琉璃珠,準備著力。因為積年未用,這機關扣得很緊,似是有地方生鏽了,樊寧使出吃奶的勁兒,左手抱住石台,右手奮力擰著機關,須臾便是滿頭香汗。
這機關極其隱蔽,即便劉氏在此處生活了半個月也未發覺,還是她請遁地鼠幫自己開小門時,遁地鼠發現薛訥房間下的土層異常豐厚,才反推出了此處的存在。
不單為了自己與薛訥,更為了遠征的將士與大唐的安寧,樊寧櫻唇顫個不住,似是耗力到了極點,隨著咔嚓一聲響動,琉璃球終於轉動,地面亦隨之震顫不止,頭頂之上隱隱能聽聞薛楚玉與劉玉的驚呼聲。樊寧卸了口氣,心想眼下若從正門出必定會被活捉,唯有趕在外宮被摧毀之前,從遁地鼠打好的小門逃出才能活命,她轉頭看看已經開始落土坍塌的外宮,奮力沖了過去。
午時將至,李家宗親陸陸續續從各處趕來,薛訥見事情忙得差不多,起身準備請辭。
李敬業的夫人走上前來,對薛訥道:「孩子,今日當真是辛苦你了,忙前忙后的,一夜也未休息。」
「伯母言重了」,薛訥忙躬身拱手禮道,「英國公於薛家有恩,父親不在京中,母親不便出門,慎言理當前來。」
李夫人看著眼前俊朗知禮的少年,欲言又止:「孩子,你與媛嬡從小一起長大,眼下能否去勸慰勸慰她?她打小是被曾祖父帶在身側長大的,不知會有多難受……」
薛訥本就打算去向李媛嬡請辭,應道:「慎言與郡主自幼交好,即便伯母不提,慎言也自當前去勸慰,伯母放心。」
說罷,薛訥再是一禮,起身走往靈堂處。李媛嬡跪在李勣靈位前,臉上淚痕橫布,一夜便憔悴了許多。薛訥跪坐在她身側,輕道:「郡主節哀,這三日不能吃飯,要為英國公守靈,但你總要喝些溫水,這般不吃不喝熬壞了身子,英國公在天之靈會何等憂心。」
「那起子來的人,是來蹭吃蹭喝的嗎?」李媛嬡雖沒有出靈堂,卻知自家那些親戚已不顧守孝之禮,照常吃喝起來,父親輩分較低,少不得由著他們去,李媛嬡卻咽不下這口氣。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英國公是曠達之人,不會在意那些人的。但若他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小郡主傷心難過,哭壞了身子,英國公必然會萬般心疼,請郡主一定節哀。」
在旁人面前,再傷感都能忍得住,但聽了薛訥的話,李媛嬡卻怎麼也綳不住,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簌簌落了下來,她趕忙慌張抹去,抽噎良久不止。
「對不起……」薛訥看著李媛嬡瘦削的身影,心下不好受,「今日若非薛某為一己私事,郡主還能陪在英國公身側,送他最後一程……」
李媛嬡一怔,回頭望著一臉愧色的薛訥,破涕為笑道:「你這又是什麼傻話,曾祖父早兩日就已陷入了昏迷之中,誰人喚他都已聽不見了,我在與不在又能如何?不過,眼下在這裡多陪陪他倒是正章,否則等到發喪進了先帝陪葬陵墓里,想去祭拜都不能隨心意。」
太宗在世修陵墓時,特意為自己最喜愛的幾名大臣修了陪葬墓,這自然是無上的殊榮,但對於家人親眷而言,不能隨時祭拜,亦是心傷。
薛訥不知何從寬慰,正踟躕間,又聽李媛嬡說道:「昨夜見到她,我方知你為何如此鍾情於她。平日里她雖時常與我拌嘴爭吵,對於朋友卻是很重義氣的,我自愧不如,羨慕卻不嫉妒。曾祖父曾說,人活一世最忌諱『英雄相忌』,如是人人為己,於天下家國無益。薛郎,往後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只消你說話,我李媛嬡絕不推辭,你莫要與我生分客氣,好嗎?」
李勣之所以這般受先皇與天皇賞識,與他豁達高潔的品性分不開關係。李媛嬡長在李勣膝下,性情可愛爽利,算得上是難得的良友,薛訥很是感慨,拱手方要言謝,就聽靈堂外有小廝急匆匆喚道:「薛郎,薛郎,平陽郡公府來人尋你,說是貴府出了事,請薛郎趕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