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破局
韋二公子的眉頭,皺得很深。
虎眼的聲音怨毒而冰冷。
「正是如此,那個小紈絝以為靠著什麼周阿坨,便能與韋家對抗。」
原本韋雙的意思,若是陳浮乖乖知錯,他不介意網開一面,淮城蝦米們的爭鬥,只要不觸及家族利益,他甚至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惜,這小紈絝好膽,連韋家供奉都敢打了。
「知道了。」韋雙冷笑著開口,將端起的茶盞用手一捏,「哐啷」一聲,捏成一把碎瓷片。
「神仙難救,這偌大的世界,無論他怎麼逃,這一次都死定了。」
韋家人若是生氣,後果幾乎等同世界末日,這是韋雙心底里,一直擁有的優越感。
龍登和馬大昌,臉色大喜,這兩人原本還擔心,陳浮的事情又出什麼幺蛾子,現在看來,是陳浮自尋了死路。
「駝頭。」韋雙淡淡吐出一句。
僅余的一個韋家供奉,走前兩步,走到韋雙面前。
鐵塔般的身子微微躬下,表情充滿了陰鬱。
韋家五大供奉之首,比起虎眼這種排行老末的供奉,手段不可同日而言。
「這一次你去吧,可以直接打死,與他有染的人,你酌情滅口,動手快一些,本少爺想回燕都了。」
駝頭眯了眯眼,咧嘴一笑后,大踏步邁著腿,走出了馬家大廳。
步子踏過青石徑,每每抬腳下踏,總會碾碎一小方的鵝卵石。
淮城今日有風。
街上的人們,似乎能預感到發生什麼事情,早早散去,讓原本熱熱鬧鬧的大街,瞬間死氣沉沉起來。
駝頭走在最前,跟著的,有各家的家主和供奉,浩浩蕩蕩,攏共有上百人之多。
按著駝頭的意思,不管是誰,只要開罪了韋家,那麼結果一定會很慘。
「我去過北極之地,一群雪熊不聽話,想吃我的肉,我花了些力氣,將它們的腦袋全捏爆了,然後很舒服地吃了一頓烤肉。」
「非國戰場,屍山血海里,七個雇傭軍要圍剿我,我只有一把匕首,卻趁著夜色,全劃了他們脖子。」
「九年前的燕都,有個外來氣功師,對韋家出言不遜,我親自出手,只打三拳,將他按在牆壁上,打成了屍醬。」
......
駝頭很喜歡說過去的故事,過去的故事越好聽,那就證明,活得越光榮。
「駝頭大師身形魁梧,怕是剛揚手,那小紈絝就嚇趴了。」說話的是李天貴,龍登和馬大昌要留在莊園里招待,王如峰身子抱恙,自然,這一批淮城的世家老爺們,以他為首。
「哪裡用得著駝頭大師出手,光是站在那裡,用眼神就能將小廢物嚇死了。」某個世家子弟的馬屁,明顯拍得很沒有水準。
駝頭不介意,相反,還有點受用,馬屁這種東西,拍得風起雲湧,越往死里拍越好。
根據淮城世家的探子來報,那個小紈絝果真要回來了,離著淮城城口,已經不到幾里地。
原本駝頭還想著找周阿坨的麻煩,這下倒好,先把正事做完。
沒有人會想過,為何這小紈絝還敢回來?明知韋家人要找他晦氣的時候。
駝頭笑了笑,「跑不掉的,天涯海角,他都躲不掉,若是大公子出手,這小廢物求死都難。」
大公子,即是韋一,韋家的坐鎮人,人們口裡的劍仙公子。
盛名之下,除了姜家的青劍老頭,好像真沒什麼對手了。
「我有幸,得到過大公子指點,雖然只是一招半式,卻足以慰平生。」駝頭笑了笑,有意無意吐出一句。
登時,四周的人又是驚呼,不說整個夏國,怕是整個世界,能得到劍仙公子指導的人,恐怕不會超過三個,這可是天大的運氣啊。
在夏國,劍仙韋一,已經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關鍵還極其護短,特別是弟弟韋雙,也難怪韋家的一個供奉都會如此有恃無恐。
淮河邊。
周阿坨沒告訴陳浮,其實他還做了一手準備。
準備了一艘快船,若是陳浮不敵,他會立即苦勸,讓陳浮先離開淮城。
淮河奔騰三千里,輾轉入海,起碼比留在淮城裡強。
「坨哥,你說陳少爺真要和韋家人硬抗么?」張劍一臉擔心地問。
蜉蝣撼樹,螳臂當車,怎麼想都是不明智的事情。
人的名樹的影,韋家的劍仙,又豈是陳浮能對抗的。
周阿坨久久沉默,隨後搖了搖頭,「我也不懂,但我知道的是,陳少爺不是一般人,不會自尋一條死路。世人都說韋家劍仙無可匹敵,那只是因為,真正的潛龍還沒騰飛。」
有那麼一刻,周阿坨猶豫過,要不要捨棄陳浮,投向韋家,但最後,他忽然又想起了那片油菜田,金色花兒漫天,他才突然明白,他仰慕陳浮,並不是因為陳浮擁有比他厲害的拳腳,而是那份至始至終都不曾屈服的堅韌。
心性,格局,拳腳功夫,以及一次次的運籌帷幄,若放在古代,這種人成長起來,絕對是一方梟雄人物。
所以,周阿坨才會如此篤定,陳浮終會化龍,而他,在陳浮騰飛的時候,將要做捧起龍尾的人。
淮城城口,落了一場碎碎小雨,濕盡了鋪著的青石板路。
駝頭微微睜眼,淡淡往前方掃。
有人勸過他,直接沖將幾里路,將那個小紈絝捏死作數。
他只回了一句,「韋家的人,向來只有別人迎接的份,我能在城口等他,已經是莫大的自降身價,莫非我還要跑幾里相迎。」
這便是韋家人的傲氣,不管何時何地,韋家人永不折腰。
「來了。」龍小波開口說話,門牙斷掉兩枚,聲音像破了的鼓風機。
「像是有一隊人?我知道了!這小紈絝肯定去找了幫手!」
「呿!!淮城這邊直去,只有鄉村野地,呵呵,這小東西不會是找了一群村民幫打架吧?」
「難說難說,他那老岳父,聽說是在村裡撿牛糞換酒喝的!」
......
「我撿你娘!」遠遠的,林震嘯懟了一句。
堂堂五嶽劍尊,被你罵成一個撿牛糞的小老頭,何等恥辱!
「老林,不要緊張......」陳浮嘆了口氣。
原本吧,他並不想讓林震嘯跟著來,可剛到城口幾里地,這老傢伙便一溜煙地跟來了。
即將進城的人,其實不過八個,除開陳浮翁婿,五個供奉,最後,只剩下一個棋聖。
姜家的棋聖,另一層身份,即是姜家的正脈子弟。
和韋家人一樣,姜家人不管在哪裡,照樣是各方勢力的座上客。
當然,韋家的生意以南方居多,而姜家,則側重北方,彷彿兩個世家,像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
姜天生神色依舊很不好,這一路不知怎麼的,他居然被陳浮牽了過來,棄車不用,原本兩人一路都在談棋局,談得興緻盎然的時候,等抬頭一看,已經莫名其妙地輾轉來了淮城。
姜天生眉頭微皺,忽然想通某件事情的時候,臉上不由得苦笑。
果然,一個不小心,他又入了陳浮的局。
「他們想打死我。」陳浮平靜地抬手,往城門口指了指,在那裡,駝頭已經站了起來,開始扭脖子扭腰。
姜天生默然許久,「從我執棋那一天起,我就不管這些家族鬥爭了。何況,我為何要冒著被家族處置的風險,相幫於你?」
這句並非是虛話,若因此讓姜家和韋家再次陷入混斗,他可是大罪人。
「我這一枚黑子落下,不是操戈,而是求和。」陳浮語氣依然平靜。
他需要時間,讓自己成長的時間,而且,這一世,他都不想再做一條亡命天涯的狗了。
「如你這般愛耍心計的人有很多,我又為何要幫你?」姜天生微微翹嘴。
陳浮笑了笑,「我們是棋友,若是我死了,這偌大的世界,你再也沒有像我這般的棋友了。姜先生放心,每隔一年,我定然會與先生手執三局。」
姜天生閉了閉眼,睜眼的時候,已經微微頷首。忽然間,他覺得陳浮是一個挺值得結交的人。
「我讓先生來此,只求一句話。」
「什麼話?」
「姜家有位老人,在燕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