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人君子
「師父一去遊歷大半年,還以為你今年都不會回來呢,外頭好玩嗎?」
慵懶的付意歡抱著手中的軟枕,就這麼歪著腦袋,嘴角含笑著甜甜的喚了崔鈺一聲師父。
這一聲師父叫的,叫沒做任何心理建設的崔鈺臉上一怔,格外的不自然!
教導了原身近十年的時間,原身每日里老老實實的喚他太傅,再沒有別的稱呼,這個師父……
怪不自然的!
崔鈺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像因為這句格外熟稔的師父起了雞皮疙瘩,付意歡看他那副好欺負的樣子,覺得這麼軟綿綿好拿捏的崔鈺真的好玩兒。
原身記憶里的崔鈺是個老實沉穩的正人君子,從最開始來到原身身邊,壯志雄心的想要教原身成材,到後頭哪怕是心如死灰,也沒有對原身這個名存實亡的女帝出現一點不恭敬。
平日里,看原身受了欺負,崔鈺也會帶來膏藥甚至是點心之類的東西,以備原身不時之需。
可惜當初的原身瞎了眼,只認渣男路少棠,瞧不見別人對自己的好。
現擺著這麼好的一個年輕師傅不要,嘖嘖嘖……
確認過崔鈺是個君子之後,付意歡覺得,這件事情好辦,她跟嘮家常似得與崔鈺開口,請崔鈺落座,在崔鈺還沒適應過來時,親自給崔鈺煮了一盞茶。
行雲流水落落大方的動作與姿態讓崔鈺驚詫的接不上話,他都不敢起來,哪裡還敢落座。
作為付意歡的授業師父,崔鈺教導了付意歡整整十年的光陰,付意歡原該是個什麼模樣,他心裡太有數了。
前些時候,歸京路上的自己收到了家中來信,只讓加快腳程回京,更說如今的女帝不一樣了。
他原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二十九那一日匆匆趕到京城,把他這些日子不在京城中所發生的事情盡數聽了一遍。
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那些事,真的是出自付意歡這個女帝之手!
一步一步精打細算下的一場謀算,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廟,算的那麼真,這根本不是女帝的作風!
能把郭其懷與郭慈君一起坑算,這還是那個懦弱無能的女帝!
昨夜裡,雖未曾赴宴的崔鈺也聽到了保和殿中所發生的事端,現如今兩相比較,如今的付意歡,這一舉一動,還有這說話的語態與口吻……
是真的不一樣了!
崔鈺只覺得人還是那個人,可這芯卻跟換了似得,脫胎換骨!
如今付意歡坐著,崔鈺在此刻則是跪著,付意歡伸手想把崔鈺扶起來,崔鈺只道「使不得!」
先不說君臣,只說男女,這男女有別,付意歡怎麼能來扶自己呢。
再者,君臣之間,那付意歡也不能……
「陛下……」
「師父有沒有給我帶了什麼禮物?」
崔鈺原想拒絕,可付意歡這手早把他拉了起來,讓他坐下喝茶,而後湊近著,很是憧憬的看向崔鈺,只問崔鈺,可有禮物給自己。
這話原就是尋個由頭問問,說說話,她心裡知道,憑藉崔鈺對待原身心如死灰一般的態度,別說禮物,沒找個地方行個法事魘她一下,那都算是客氣的。
換了誰,一個用著雄心壯志滿腔熱水教了十年的人一直來都是個不上進的,那都要瘋,不說崔鈺,就是自己怕早已經扎小人了。
崔鈺哪裡承過付意歡這樣的熱情,本就對付意歡的那種舉動而格外的詫異,如今叫付意歡這麼熱情的款待之後,瞬間就變得局促了。
手足無措……
如今靦腆的成了崔鈺一個,付意歡看著崔鈺手腳都不知該放到哪兒的小表情,只覺得這也太可愛了一些。
這會的崔鈺,讓付意歡想到了一個小動物,小奶貓,那種天然萌的屬性,真的太能夠激發人的母性了。
「陛下,前頭要開宴了,奴婢幫你把冠戴上!」
崔鈺把自己來這兒請安的目的渾然忘了,他原是受了父親的命令,來這兒想請付意歡繼續上課,好好學習,再把一些老臣們的話傳達給付意歡。
希望付意歡再接再厲,想法子將軍權,戶部的財政大權,盡數攬在手中,這才能夠把帝位坐穩。
若有可能,最好是把攬權的郭其懷與路少棠盡數處置,這才能夠安心!
可這會……
崔鈺紅著臉的時候,素秋這兒已然入內,幫付意歡把才脫下的冕冠為付意戴上,付意歡搖了搖頭,不肯。
一早上這冕冠便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一會吃飯還要戴著,那還怎麼吃。
付意歡這會不肯,嘴裡發出著牢騷,可這牢騷歸牢騷,發泄完之後的付意歡,還是叫素心與素秋合力,在這會兩個人一齊給戴上了。夢想文學網www.mxwxw.net
「師父,你不去赴宴么?」
付意歡收拾齊整,在這當下踩著蓮步的準備往外走,見還站在一邊的崔鈺,逗趣上癮,只道保和殿國宴,作為太傅的崔鈺,原該在場才是。
崔鈺楞了那麼一下,當下里回神之後忙跟在付意歡的身後,與付意歡一道而行……
「給太傅準備一張攆轎,去保和殿的路上,別累著太傅!」
付意歡不愛走路,這宮裡四通八達,隨便走錯一個地方,都夠自己走上好一會的,自來后,她便養成了一個習慣,坐轎攆,無論上哪兒都要常備轎攆。
除了可以省力以外,也省的她一時泛起了迷糊,走錯了路,找不到地方!
「陛下,臣自己走路跟在陛下身邊就好,用不著勞駕喜公公再為臣廢神,找什麼轎攆……」
崔鈺是一位極重君臣之儀的忠厚臣子,世代翰林留下的習氣在崔鈺的身上標榜的格外明顯。
一聽付意歡要給自己找轎攆,崔鈺連忙負手行禮,只道不可,也不用。
帝王身邊再有一位臣子一同坐攆,這可成何體統!
「班婕妤卻輦之德中有提,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太傅教導我一十一年,既是名臣亦是賢臣,您今日里坐了這一回轎攆,也原本應該。」
崔鈺回絕的快,付意歡話回的更快,一句話出口之後,崔鈺再一次震驚於付意歡的這一副口才。
他做了付意歡十年的師父,何曾從付意歡口中聽過這樣的引經據典,這會,崔鈺覺得父親乃至於自己聽來的那些事,多半是真的。
這個膽小怯弱的女帝是真的活了!
「陛下,陛下年後,可否繼續讓臣教導陛下學問之事,臣身為陛下的授業先生,一走半年,耽誤了陛下許多課程,臣心感愧疚……」
「行吧,念書么,師父說什麼那就是什麼,那上轎走吧!」
崔鈺覺得自己心裡那個已經死了的希望在此刻又要重生了,他覺得以現如今女帝這才智,自己一定能夠將女帝培養成一個最好的皇帝。
從今以後青史留名!
壯著膽子,崔鈺這會只道請付意歡同意自己再教導她念學,教導她成材!
付意歡一聽他這話,哦了一聲,沒反對,可算是把崔鈺給高興壞了,白凈的臉上揚起的笑容純粹的跟個孩子一樣。
太乾淨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張白紙,純白髮亮!
一看她這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付意歡才知道,他這是身負重任而來,憋了這許久的話,這會說出來了,可算是舒暢了。
付意歡應下了繼續念學的事,小喜子為崔鈺準備的轎攆這會也已經到了,崔鈺看轎子都到了自己的跟前,實在沒辦法,便上了轎攆。
兩個人到達保和殿時,殿內一眾官員看著同時出現的師徒倆,有欣喜,也有錯愕,神色各異,各有各的態度。
「這……這女帝不是和景侯如今走的最近,怎麼好好的,又搭上了崔太傅,她這是把新舊老臣一把都抓在手裡,是真的打算攬權奪政了?」
付意歡忽略著一眾人的視線,自往保和殿金座上而去,底下有竊竊私語的面對忽然出現在付意歡身邊的崔鈺,開始著一番議論。
原是因為崔氏一族世代為官,只保皇帝,從不依附任何人,他的背後也有一派人馬。
原本女帝與路少棠走得近和郭其懷打擂台算不得奇怪,畢竟朝堂也就只有路少棠一派和郭其懷一派能對壘上。
可如今又怎麼和崔氏一族走在了一起……
女帝這一番是何意?
「侯爺?」
「崔太傅昨夜裡才歸,想來今兒個應該是給陛下請安了,這才一路一道過來,用不著多揣測,本侯這麼大個人難道還攏不住一個小丫頭。」
離路少棠最近的官員如今湊在路少棠的身上,想問路少棠可知這會這女帝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路少棠伸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讓他無需多言。
小丫頭與這崔鈺之間生不出事情來,崔鈺在小丫頭身邊十來年也沒鼓搗出半點風波出來,他進宮到付意歡跟前,到一路同來這殿內,他都知道。
也知道他和小丫頭都說了些什麼,這麼點的時間,和小丫頭說的再多,又能做出點什麼。
就算崔氏清流一黨想靠著崔鈺拉攏小丫頭,那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多一個盟友,對陣郭其懷而已。
他們眼下共同的敵人是郭其懷,崔氏清流一黨,不足為懼!
這些人莫說是自己,便是郭其懷也是由始至終都沒放在眼裡過……
他有信心,將來這江山,還有那小丫頭,都將會是自己的,誰也別想從他手裡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