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時機不可失
等周嫲嫲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身上沒那麼疼了,掙扎著爬了起來。
見外頭天色已黑,只覺腹中空空,渾身乏力,掙扎著出門去。瞧見滿院子里,只有二小姐的屋子裡還有燈火。
想到這次自己死裡逃生,那些平素諂媚討好她的人,都避如蛇蠍,方知自己從前錯了。
慢慢挪到二小姐的門口,不等她敲門,門卻先開了。芸兒見她在外頭,絲毫也不意外,將一盆子飯菜遞給她,說:「這幾日嫲嫲就好生歇著罷。」
看著那一盆熱氣騰騰的飯菜,再看看平素任憑自己欺凌的小丫頭,周嫲嫲眼眶一熱,雙膝一落地,哽咽道:「芸兒姑娘,從前是我糊塗了。」
芸兒不妨她這樣,嚇得後退一步,「你這是做什麼?可是折煞我了。」
「我平時那樣欺負你,你卻還不計前嫌,肯給我留飯菜。這份恩情,我老婆子記在心上,從今以後,誰要是再敢為難你,便是與我老婆子過不去!」
「好了,你先起來。」芸兒本就心軟,看到老人如此,也狠不下心來,又叮囑說:「等你養好了傷,咱們院子才能解封呢。」
眼見夜色深了,周嫲嫲也不好再打擾,便去了。
芸兒回屋關了門,進裡間,見二小姐坐在床上沉思,笑說:「小姐果然料得不錯,經過這次的事,頜院的人都心存感激,將來咱們的日子可好過了。」
旋即,她又擔心說:「只是,周嫲嫲其他人,反倒是結下了梁子。」
顧姝笑道:「她們一團和氣,反倒對我們不利。如今誰都想巴結奉承你,自然會擠壓彼此,由著鷸蚌相爭,咱們坐享其成也不錯。」
芸兒從箱籠中取出個博山爐來,燃了支安息香在裡頭,又問:「二小姐打算何時同相爺說呢?」
這次,顧姝卻幾久久沒有回答。
此番琉璃院和梧桐苑都出事,但顧昀在對兩個院子的處理上,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當然,無論是誰,面對這樣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兒,都會有些偏頗。而穿越而來的顧姝對顧昀也並沒有父女間的情感,但她的心裡,還是為那個年輕女孩心疼。
「再等等吧。」默了許久,顧姝在輕聲地說,「等他們再急兩天。」
芸兒現在對二小姐深信不疑,既然她說再等等,便再等等。她上前去鋪了被子,柔聲說:「人人都道那劉勝強妙手神醫,怎麼就如此庸碌,連疫病都瞧不出來呢?」
顧姝縮進被子里,笑了笑,沒說話。
劉勝強斷周嫲嫲的病,很顯然是受了梧桐苑的指使,否則,梧桐苑怎麼敢那麼信誓旦旦?至於斷劉敏母女兩個嘛,當然是小七的功勞。
只是,如今她對曇國的形勢還不熟悉,七殺堂還是先不要讓芸兒知道的好。
「你也早些去睡吧!」
「嗯。」芸兒替小姐拉好被子,留了一盞微弱的角燈,便在外間榻上歇下。
到了十八日早間,周嫲嫲臉上的膿包已經消了不少,手臂上多是磨破了的,也結了痂。
眾人見她癥狀減輕,又能下床走動,不像是疫病的樣子,都高興起來。可又想著,周嫲嫲平素為人跋扈,她好起來了,琉璃院里的人豈非又要被她欺負?
又想到自己一襲人昨日嘲弄她,還不得被她報復回去?因此,便攛掇著劉嫲嫲去芸兒耳邊吹風。
那劉嫲嫲平時也被周嫲嫲欺壓的慘,有意借著機會獨大,便同芸兒說了許多周嫲嫲從前的事。
芸兒一一聽了,只道:「知道了。」便不再說話。回頭向二小姐一說,顧姝笑道:「這些人,每一個好的,由著他們計較去吧,咱們誰也不幫。」
芸兒應聲,又說:「才剛奴婢出去,瞧見大內來人了,好似還帶著太醫院的太醫來。」
顧姝正趴在床上看書,聞言翻身而起,「怎麼不早說?」她急急忙忙地穿著外衣,吩咐說:「帶上周嫲嫲,去找父親。」
芸兒一面幫她穿衣服,一面問:「可咱們怎麼出去?」
顧姝冷冷一笑:「打出去。」她將衣服穿戴整齊了,方繼續說:「你叫上幾個婆子,拿上棍棒,一起出去。」
芸兒訝然地望了望她,但看二小姐滿臉堅定,她竟也無端地生出一股自信來,小跑著出去吩咐了。
幾個婆子一聽要打出去,皆有些猶豫。
倒是周嫲嫲站了出來,說:「他們以為我們染上了疫病,是不敢靠近的,老婆子打頭陣,今兒非得到相爺跟前去評評理,問問二夫人何故連個大夫都沒派來,就說是疫病了?」
她這一說,眾人略添了幾分信心。
一直躲在芸兒身後的顧姝這才出去,裝出一副怯怯的樣子,說:「我也同你們一道去。」
緊接著,也便有人附和,紛紛去拿了鋤頭、扁擔、木柴等物。那劉嫲嫲更是拎著兩把菜刀沖了出來,揚聲說:「咱們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了!」
因她這一句話,眾人激昂起來,喊打喊殺地就沖了出去。
門上的小子聽聞喧囂,趴在門縫裡往裡頭一瞧,忽然聽得『嘭』的一聲,用鐵鏈鎖上的門被人從裡頭撞開,他也跟著飛了出去。
幾個婆子、丫頭踩過他的身體,一路往前院去。
芸兒帶著周嫲嫲與顧姝走在後頭,路上,她按照二小姐吩咐的,叮囑周嫲嫲說:「如今二夫人也染了疫病,老爺見嫲嫲好了,定會問嫲嫲尋葯。雖不知嫲嫲的葯哪裡來的,若有剩餘,還得給了才好。」
周嫲嫲想著那個蒙面女子的話,雖然說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但若沒有二夫人一錘定音,也不會鬧得這樣厲害。
「葯倒是還有。」可要拿出去救二夫人,周嫲嫲心裡還是有些不情願的,「芸兒姑娘,老婆子是死過一遭的人,半截身體埋入黃土,倒也沒什麼可怕的。」
說到這裡,周嫲嫲壓低了聲音,說:「你應該也清楚,為著二小姐入宮為後的事,梧桐苑費了多少心思阻攔?如今二夫人變成了這樣,她也就沒心思再來尋琉璃院的麻煩了。」
聽到這裡,顧姝忍不住看了看這老婆子一眼,眼中微露驚訝神色。
她是實在沒想到,這刁奴經由此番事,竟然覺悟了!不過,若是周嫲嫲此刻在演戲,那她這演技可比顧麗珠高多了。
芸兒也有些詫異,回過頭看了看二小姐,見她點了一下頭,便笑說:「嫲嫲獻葯有功,老爺自然會有褒獎的,到時候你求個恩旨出去,天高海闊,還怕梧桐苑作什麼?」
周嫲嫲聽著一急,直接跪下,說:「從前是老婆子做錯了,蒙二小姐和芸兒姑娘不計前嫌,才留了這條命。將來二小姐入宮,還有多少地方等著使喚人,留著老婆子在跟前打個雜也好。」
芸兒連忙將她扶起來,笑說:「嫲嫲這話言重了。」
顧姝也憨憨地說:「琉璃院還要靠嫲嫲照拂呢!」
主僕三人閑說著往前廳去。
前廳這裡,顧昀正同個白髮鬚眉的老太醫對坐吃茶,那太醫聽他說完病人的病症,搖了搖頭說:「老夫行醫多年,還不曾聽過這樣病症,須得看過病人後,才能下診斷。」
顧昀起身揖禮,說:「還請莫大人妙手回春,救一救內子和小女。」
莫懷恩撫了撫花白的鬍子,笑吟吟地受了他這一禮,「好說,來之前太后特意囑咐了,要先替琉璃院的二小姐診治。」
顧昀還未開口,聽得外頭一陣喧嘩,一個小廝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被門檻絆的摔倒在地,說:「老爺,不好了!」
見下人如此驚慌,顧昀臉上掛不住,呵斥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慌成這樣?」
那小廝已然嚇得不清,結結巴巴地說:「琉璃院,的人衝進來了,要殺人!」
顧昀臉色一變,連忙疾步出去,果然見幾個劉嫲嫲一行人,全幅武裝地堵在前廳門口。登時怒喝道:「你們想要造反嗎?」
畢竟是當朝首相,這一怒的氣勢自然非比尋常。劉嫲嫲等人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此刻面對家主,竟一時尋不到話來,也都生了膽怯之意。
顧昀又道:「疫病是從你們院子里傳出來的,一個個不好好獃著等大夫來,想要把全府的人都害死嗎?」
眾人正不知如何,聽得一聲:「父親!」便自覺地讓到一旁,留出中間一條道來,讓二小姐過去。
「姝兒!」看到小女兒來,顧昀本能地上前一步,卻在下階的一瞬間停了下來,「你別過來!」
看到父親這個反應,顧姝只得停下,不知道是替真正的顧二小姐感到悲涼,還是這具身體自個兒的反應,她臉上的悲戚格外惹人憐。
「父親,姝兒沒有病,真的沒有病!」她雙手撫著心口,柳葉秀眉蹙了起來,聲音里飽含凄楚,「周嫲嫲患的不是疫病。」
她說完這話,芸兒便將周嫲嫲帶了上來。
眾人見周嫲嫲一來,忙作鳥散狀,就連顧昀都嚇得後退了一步,喝了一聲:「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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