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實屬意外
在玉蘭苑的主屋裡，貴妃萬微瀾坐在榻椅旁的新漆條凳上，開始了長達小半個時辰的對皇帝的控訴。其中重點表達了她當家做主這些年的生活過的有多麼不如意，多麼不痛快，並深切表達了希望皇後娘娘能施以援手助她脫離苦海的意願。
「娘娘你是不知道呀，剛才皇上將臣妾召到鶴齡宮，好一頓呵斥，說臣妾不分青紅皂白，幫著娘娘偷溜出宮去，實在不成體統。臣妾當時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呀，心想臣妾都這樣了，皇上該罰臣妾禁足然後移交六宮大權了吧。」萬貴妃抬袖擦了擦臉上已經乾涸的淚痕，「結果，您猜皇上後面又說了什麼？」
顧姝深表同情地問：「皇上說了什麼？」
「皇上說，就算皇後娘娘出了冷宮，這管理六宮事務的權利，臣妾也交不出去的。」萬微瀾要哭出來了，「皇後娘娘，您說臣妾該怎麼辦呀！」
顧姝也要哭出來了，換了旁人，身在貴妃之位，卻獨攬六宮大權，還深得皇帝信任，做夢都得笑醒呀！要是墨子良能這樣相信她，她能為他上刀山下油鍋！
「你先別著急。」顧姝拍了拍萬微瀾的肩膀表示安慰，「皇上呢，只是一時間下不來台的氣話，過兩天自己就忘記了。本宮既然說要幫你，就一定能幫你的。」
「皇後娘娘，您說吧，需要臣妾做什麼。」萬貴妃一臉視死如歸。
顧姝想了想，道：「這樣，我這正經出冷宮的日子呢，肯定還要晚幾天的。我腳受了傷，就比較無聊，不如你帶著幾位姐姐來冷宮陪陪我可好？」
「好是好。」萬貴妃疑惑：「可咱們來陪著皇后，皇上就能來放你出冷宮了嗎？」
顧姝嘿嘿笑道：「往常你們幾個，跑太清院跑的最勤快，突然間都不去了，太后肯定會生疑。她一疑惑自然是要查的，皇上想瞞也瞞不住。太後知道了，真相也大白了，肯定會逼著皇上把我放出冷宮來。到那個時候，皇上再拉不下臉來，也得放我出去。」
「臣妾明白了。」萬貴妃道：「皇上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他如今雖然知道娘娘冤枉，但又不好意思和娘娘賠禮道歉。」隨即，又疑惑道：「既然如此，娘娘為何不直接告訴太后，還要用如此曲折的方式？」
顧皇后乾咳了一聲，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將臉撇開去，「我這不是在皇上跟前撂了狠話，也拉不下臉去嗎？」
萬微瀾無語。
白城的主幹道上種滿了參天銀杏，將整個城區劃分成了四個市集，每當日升月落城門開啟之際，整個城就好似架在火上的一鍋開水，持續沸騰著。
曇國民風開放，隨著民風一起開放的還有老百姓的話語權，只要不涉及國家大事，便是將皇帝的後宮拎出來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是使得的。當然，前提是，你有消息渠道。
自從顧家二小姐被定為皇后之後，顧相府出現在他們嘴邊的頻率就特別高，一度佔據了白城熱議榜第一。當然，顧相爺一生為官忠正不阿，為人也是謹小慎微，唯一能說道的就是昔日曾經將一位唱戲的女子納進門，但由於這位錢姨娘十分懂得做小伏低，不論是與大夫人相處還是與二夫人過日子，都沒有掀起什麼大風大浪，實在沒什麼好談論的。
而唯一值得人們津津樂道的，就只有關於他兩個女兒的曲折離奇的皇后之路。然而，就在昨日，又發生了一件令眾人百思不得其解而致力於探究真相的事情：皇上從顧相府抱走了一個丫頭！
據不具名的可靠消息透露，那個小丫頭因為長相酷似故去的二小姐，才迎來了這潑天的富貴，直接被皇上抱入了皇宮，封了妃。
原本吧，因為顧二小姐的棺槨從皇陵取了出來，眾人一致認為，在顧家兩姐妹這生與死的鬥爭之中，生的那位總算佔了一次上風，不曾想皇上來了這麼一出，簡直是啪啪打臉。
顧歡是懷著比較沉重的心情踏進玉蘭苑的，看到顧姝癱在貴妃榻上啃橘子的樣子，搖著頭，一臉恨鐵不成鋼，「聽說皇上已經有了新歡了？」
顧姝嚇了一跳，「哪個？我怎麼沒聽說？」
四下無人，顧歡解下眼上的白色紗布，挽起絳紫衣袖，坐在桌旁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昨兒從顧相府抱回來的，聽說長相酷似顧二小姐。」
顧姝仔細地想了想，昨日，墨子良好像就抱了她一個人回來，並沒有其他姑娘上車，難不成，自己被當成了皇上的新歡？
「這個不重要。」她將橘子皮扔進案上的垃圾簍里，起身單腳跳到桌旁坐下，「我有重大事情和你說。」
顧歡端著茶杯，抿了一口，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腳，皺眉問道：「腳怎麼了？」
「這個也不重要。」顧姝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才繼續說道：「昨天他們在顧姝的房間里發現了密道，還發現了一個婢女歡歌，你對這個有沒有印象？」
顧歡搖頭，「負責在顧府照看的一向是葉柒鶴，我並沒有去過。難怪，今日三司的人在顧相府進進出出，因為人太多，消息又封鎖的嚴，還沒有打探出什麼事了。這其中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顧姝道：「萬一他們就此查出顧二小姐並不痴傻，還將七殺堂牽出來，然後順藤摸瓜查到葉家，你們怎麼辦？」
顧歡想了想，眸中蘊出點點擔憂，但旋即便散了，釋然道：「葉家一個個都不是傻子，何況七殺堂轉型已經六年，該抹的蛛絲馬跡早就抹乾凈了。」
「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顧姝此刻就好像皇帝不急急死的那個太監，「三司會審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他們查出來了呢？」
顧歡蹙眉，「那我回去和葉壯壯說一說，讓他們仔細再檢查檢查。」
顧姝點頭，又問：「知道歡歌嗎？」
「七殺堂老首領梁穎的婢女。」顧歡有問必答，「只是聽說過一個名字，你也不能指望一個瞎子知道所有的事情吧。」
顧姝雙手撐在桌上，一臉認真，「我總覺得，要洗白我自己就得從歡歌身上下手，這孩子一直被關在衡院里，又是梁穎的婢女，她說的話，應該是比較能讓人相信的。」
顧歡笑了，嘲弄的笑，「你就不怕她指認你是殺人兇手？」
「還真有這個可能。」顧姝點頭，隨即想了想又搖頭，「但昨日她看我的樣子，好像不認識我似的。」
「行了，我會留意的。」顧歡拾起紗布蒙上眼睛，裝著摸索出門，迎面碰上了來玉蘭苑陪皇后的萬貴妃等人。仗著眼瞎的優勢，免了跪禮，還被讓了先行。
此番隨著萬微瀾來的，有良嬪高玉琴與答應林櫻，唐悅推說身體不適，在家躺著。
「葉家兄妹七個，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唯有這五公子年紀輕輕便患了眼疾，實在令人惋惜。」良嬪嘆息著。
林櫻低眉道：「身在富貴之家，難免有不足之處，方是老天爺公平。」
萬微瀾太有說話權了，「若是可以選擇，本宮倒是寧願生在布衣之家，粗茶淡飯一生。」也好過當家做主！
後面這話，她沒敢說出口。
三人嘆息著進了玉蘭苑，顧姝早已聽說她們來，在屋子裡擺好了麻將，只等人一到，便搓了起來。
所謂的『三司會審』，既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而這三司中，各司的職責又不一樣。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御史台呢專門負責糾察，就是你辦事我在一旁看著，你有了錯我就直接告訴皇帝，只要一雙眼睛夠亮，一張嘴夠爽利就行了。查案斷案這樣的事情，基本上輪不上他們。
而刑部呢，負責總攬國中各地的刑事案卷，分門別類整理好后，交由大理寺總審。也就是說，大理寺呢，屬於那種你把案子完結了，我再根據你提供的各種證據判斷你這案子斷的對不對。所以，一般遞交到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完結的。
只有在重大案件中，才會出現三司會審的局面。而所謂術業有專攻，大理寺屬於司法老大，跑腿這種小事輪不上他們；御史台是站著看的那一個，往往在三司會審中，最累的就屬於刑部。
好在刑部尚書比較年輕，腦子好使，又有個腦子更好使的女兒，不出五日，便調查出了結果，還原了顧家二小姐被殺的真相。
事關已經故去的准皇后，這樁案子雖然點名了三司會審，但卻沒有公開審理，一切都在暗中進行，連同最後參與案件彙報的人，也只有三司主審官加刑部尚書的女兒溫誠心。而旁聽的除了皇帝之外，便只有顧相爺一人。
墨子良的書房很大，五六個人站在其間，被頂梁立地的幾個柜子襯托的十分嬌小。溫誠心當前一站，代表三司給出了審查的最終結果：「啟稟皇上，顧家二小姐中毒一事，實屬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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