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女子的地位
按照一般的套路,這個時候,溫誠心肯定要不甘心地問上一句「什麼可惜了」?但她什麼都沒問,就那麼直勾勾冷艷艷地看著皇后,想看她這戲怎麼唱下去。
顧皇后何許人也?二十一世紀殺手界的扛把子,殺手界中戲畢業,無論什麼戲種都能信手捏來毫不費勁兒,獨角戲對她來說,沒什麼難度。
「我原以為,誠心當和我一樣,不甘心滿腹才華埋沒於男人的政權之下,期望有朝一日女子也能嶄露頭角登堂入室。」
溫誠心眉眼稍動,眸中露出點點疑惑。她是聽明白了皇后話中的意思,但不明白皇后說這話的意思。
縱觀古今,能以女兒身登堂入室的人如鳳毛麟角,而在那寥寥無幾的女子當中,能得好下場的更是屈指可數,不是迫於形勢收斂萬丈風華,便是受人迫害不得善終。
她也曾質問上蒼,誰言女子不如男,為什麼女孩就必須藏才掩華,屈居那些草包之下?身邊所有人都在贊她聰慧,說她才能不輸於她爹爹,可在這些讚譽過後,總要捎帶上一句:可惜是個女兒身!
女兒身?女兒身做錯了什麼?多少兒郎能比得過她?
「娘娘沒別的吩咐,臣女告退了。」她站起身,眸子里的疑惑已經變成了慍怒。在她看來,皇后這話,與那些贊她聰明的男人一樣,打從心底里瞧不起她。
顧姝知道,自己這根橄欖枝拋的太突然,哪怕是溫誠心這樣混跡於男人堆里的女子,一時間也不能接受的。但她有的是時間,往後歲月還那麼長,她身為一國之母,有的是時機為女子爭取權宜,為她自己爭取權宜。
「我國重視農商,過半的稅收要靠著這些商戶,印章丟失不是小事,一旦鬧了出來,必然驚動天聽,到那時候這些繁瑣小事也會落到刑部尚書的身上。」將最後一塊蝦肉扔進嘴裡,顧姝拾起帕子擦著手,雲淡風輕地道:「到那時,誠心還能做到袖手旁觀嗎?」
剛剛轉過身的腳步,又轉了回來。溫誠心冷眼瞧著皇后,眸中已有了些許的敵意,「娘娘身在後宮,如何主宰前朝的事?」
顧姝朝她燦燦一笑,「本宮如此美貌,獲得盛寵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在皇上耳邊吹一吹枕邊風,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溫誠心冷不防她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笑了,笑容裡帶了點嘲弄,「皇後娘娘是不是自信過頭了?」
顧皇后整理了一下衣襟,蹙眉反問:「本宮不美嗎?」
「美。」溫誠心點頭,顧皇后是個大美人,這一點她承認,「若皇上是那等被美色吸引的人,還能成就這開明盛世嗎?」
「有道理。」顧姝點頭,有些為難,「所以,本宮才需要誠心你的幫助呀。既然靠美色吸引不了皇上,那就只能靠才華了。」
「才華?」溫姑娘上上下下地將顧皇后打量了一番,她既沒有聽說皇后能吟詩作賦,也沒有聽說她在哪方面有什麼了不得的建樹,若真要揪出一點來說,作死這方面,顧皇后應該比旁人強一點。
「反正你如今閑著也是閑著,抓個小賊也就是順手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顧姝嘿嘿一笑,「你若是不依,本宮便做主替你相親,到時候一天十個媒婆上門,煩都把你煩死。」
溫誠心什麼無賴的人都見過,但還沒見過堂堂一國皇后耍無賴的,「臣女若抵死不從,皇後娘娘難道還要逼婚不成?」
顧姝道:「逼婚多沒節操?本宮已經想好了,到時候讓那些貴族子弟去溫家門口排排站,任你挑選到滿意為止,保證你的婚後生活齁甜齁甜的。」
按理來講,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提起自己婚姻嫁娶的事情,應該兩頰緋紅羞答答,可溫誠心不是一個能按理來說得通的小姑娘。她揚眉一笑,笑聲爽朗大氣,「那臣女就等著皇後娘娘安排的夫婿了,不是最好的,臣女可不要!」語畢,揚長而去。
顧姝也笑著拉長了聲音:「天下好男兒,除了皇上,哪怕是有婦之夫,本宮也能讓他做你的夫婿。」
兩個人的談話,胭脂從頭聽到尾,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麼,越聽到後面,越覺得自家主子話說的荒唐。等溫姑娘一走,她幾次都想要勸一勸自家主子,但每次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地給噎了回去。
主子什麼脾氣,她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懂,雖然平時瞧著好說話,可有些事較起真來,比倔驢還要倔。比如說這些日子,皇上每每來貞寧宮,主子都是一副懶懶散散愛答不理的樣子,任憑皇上說什麼,就回答那麼一句:皇上高興就好!
她和芸兒私底下疑惑,難不成是主子想開了,開始得過且過?可瞧她早晚鍛煉身體的那股子勁兒,可不像是對生活失去了熱忱,要不是她自小跟在主子身邊,還以為主子每天磨刀霍霍,準備去殺人呢!
貞寧宮這頭是不敢勸,而斕樺宮那方呢,是怎麼勸都不聽。
作為從小跟著萬微瀾長大的婢女,清芳與主子的交情,可謂是親厚。日常主子學什麼規矩,她也學什麼規矩,主子看什麼書,她也看什麼書。吃穿用度比起普通人家的大小姐還要精緻用心。
主子待她好,她待主子更好。從小到大,挨打受罰她沖在前面,主子有什麼高興的事她比吃了蜜糖還開心,主子有了煩憂事情,她不吃不喝徹夜不眠也要為主子想到解決之策。
用主子常說的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沒了她清芳,也就沒了如今的萬微瀾。不論從前在萬府,還是現如今在宮裡,她都是主子的得力臂膀。主僕兩個相輔相成,闖過了大大小小的難關,一路行來,從無齟齬。
而近些日子,斕樺宮上上下下都能感覺道,清芳姑姑在自家主子面前,似乎失寵了?
不過話說回來,也是她們家主子最近很是反常。以前去太清院晨昏定省最是殷勤的一個人,最近託病懶怠起來了。宮人們私底下都在議論,許是主子神經綳的太緊了,如今趁著病倒,索性任性放鬆一回,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另外那些事兒,以她們的腦容量,就怎麼也想不透徹了。
第一件,一向對皇後娘娘奉承有加的主子,話里話外,似乎添了些埋怨。頭些時候,清芳姑姑提點一下,主子也就不說了。可這兩日,主子說的愈發過分了,說皇后整日在宮裡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實在有失體統。又說皇后對皇上不尊敬,實在該罰。
第二件,一向對皇上不怎麼上心的主子,突然間跑鶴齡宮跑的特別勤快。今兒個煲著湯明兒個帶著菜,怎麼殷勤怎麼去,一日三餐都不落下。搞得皇上專程派了老洪公公來斕樺宮,打探貴妃娘娘突然變了性格的原因。
第三件,平素一向早早就把宮務處理完的主子,一日比一日懶散了,內務府的公文送了來,往往要在主子的案頭擱上三五日,主子才肯翻看一眼。看完后也不多說什麼,叫用了印便送了回去。
久而久之,不止是斕樺宮,頜宮上下都知道萬貴妃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伸長了脖子往斕樺宮來打聽原因。
好在,斕樺宮還有清芳姑姑在,小丫頭憑藉著自己過硬的能力,硬生生擔起了半邊天。可說到底,她也只是個丫頭,這半邊天擔了起來,還有半邊塌在自家主子身上呢。
這日,賞菊宴后,送萬夫人出了宮,一回斕樺宮,清芳姑姑便將馨德殿的門關了起來,主僕兩個當面鑼對面鼓地數落起來了。
「娘娘,不是奴婢說您,您怎麼能當著那麼多夫人的面,和皇後娘娘抬杠呢?」小丫頭苦口婆心,語重心長,「這要是傳出去,眾人定然說您不敬皇後娘娘。才剛老夫人出宮前還在問,您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
萬貴妃歪在貴妃榻上,心不在焉地合眼聽著,「本宮說的是事實,皇后本就庶女出身。」
「可她現在是皇后了呀!」清芳為主子的任性操碎了心,「娘娘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是上次那小龍蝦吃壞了肚子,連帶著腦子也壞掉了?」
萬貴妃索性不接她的茬兒,問:「皇上今兒晚上可去了貞寧宮?」
「沒有。」清芳有些泄氣,「幸好,近兩日皇上忙著前朝的政務,沒空理會後宮。若今兒的話被皇上聽見了,定要說娘娘不懂得尊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只怕也顧不上這麼些年與娘娘的情面了。」
「情面?」榻上的貴妃緩緩地張開眼,璨若星空的眸子里點染出了一絲苦笑,「如今皇上對本宮和顏悅色,無非是需要本宮為他安定後宮,而我則需要依靠著他為萬家帶去榮耀。說到底,我們兩個,不過是互相利用……」
話未說完,已經被清芳上前捂住了嘴。
「祖宗,這話要讓皇上聽見了,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清芳額頭虛汗都冒出來了,「行了行了,奴婢也不多話了,您早些歇著吧。您今兒出席了皇後娘娘的賞菊宴,若再託病不去向太后請安,可就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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