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相親現場
寶親王回白城的消息並沒有人刻意透露,但敏銳的群眾們卻從蛛絲馬跡中尋到了線索。
常年關門閉戶的寶親王府突然開了門戶,不僅請了泥水工匠修繕屋子,還新招了廚子小廝,採購了不少日常用品。人們根據這些線索,甚至連寶親王幾日回城都打探出來了。為了一睹這位傳說中的戰神的風采,二十六日這一大早,齊刷刷地聚在了寶親王府。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連著晴了好幾日的天兒,偏在今日下了雨,且還不小,「嘩啦啦」地在天地間拉起了一道屏幕,一片霧蒙蒙的,以至於所有人都遠遠地擠在遠處的牆檐下,只能看到輪椅上那一抹青綠色的背影。
墨子良和顧姝是早就到了王府的,被管家請到了主廳上用茶,兩個人正一言一語閑聊著,便聽到外頭一陣轟動,知道是正主回來了。他兩個也沒動,不多時,便聽到「嘩嘩」的輪椅聲由遠及近,最後在門邊停留,那一抹久違的身影也出現在門口。
天道輪迴,時隔三月,顧姝再看到這張與顧信之七分相似的臉頰,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反而是墨子良比較激動,人已經起身迎到門口,沖著輪椅上的青衣男子笑道:「王叔,許久不見了。」
面色蒼白的儒雅王爺微微含笑,絲毫看不出昔日戰神的影子,他頷首道:「皇上折煞臣了。」
墨子良知道他說的是擺駕王府的事,不在意地笑道:「侄兒來見王叔,旁人能說什麼不是?只要王叔不罵朕就成了。」
簡單幾句話,便看得出叔侄兩個關係很好。
顧姝也收拾了情緒,上前去見了禮,「王叔。」
墨言卿在輪椅上揖禮頷首,「皇後娘娘,請恕臣無法行禮了。」
古代禮節對顧姝這個現代人來說,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也跟著客氣道:「王叔客氣了。」
墨言卿道:「偏廳已經備好了席面,皇上,皇後娘娘,請吧。」
「不急。」墨子良道:「還有人沒來。」
寶親王疑惑:「皇上還邀請了別人?」
墨子良還未開口,管家便來說:「王爺,葉家大小姐在外求見。」
葉家墨言卿是知道的,也知道葉家是由長女當家,但這位大小姐在他回來的第一天就登門,這他就不能理解了。但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了,皇帝說的那個沒有來的人,多半是這位大小姐了。
「請進來吧。」寶親王淡淡地開口,「直接帶到偏廳來。」隨後又請帝後去偏廳落座。
由於事先有了吩咐,說就只是一個尋常家宴,王府管家也就辦的挺尋常的,一張大大的八仙桌擺滿了美味珍饈,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令人意料之外的是,今日的葉壯壯一襲盛裝前來赴宴。
她穿的是帶花邊的斜襟長裙,衣身綉著一串一串的紫葡萄,頭上沒有挽了個髮髻,帶了個新鮮牽牛花編的花環,如果忽略了她皮膚的顏色,以及被雨水濺濕了一點的裙邊,整個人就是下凡的仙女本仙了。
在場的人都驚了。按照葉壯壯的性格,明知道皇帝想要她和寶親王聯姻,今日根本就是個鴻門宴,她不來的幾率倒是很大,但這盛裝出席是幾個意思?
墨子良和顧姝很驚訝,但畢竟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招呼了葉壯壯上前去,然後為他們兩個引薦,像極了相親會上的媒人。
而一向待人溫和的寶親王,這次卻破天荒地沒有給葉家大小姐好臉色,準確地來說,從第一眼見了葉壯壯之後,他的臉色便垮了下來,再也沒有看她第二眼。
葉壯壯不是那種大眾的美女,也許是常年穿著男裝的原因,她的臉頰輪廓顯得十分英氣,哪怕是這一身加分的仙女裙,看見她的人也不會把她當成個美女。
可葉家大小姐好像沒有什麼自知之明似的,大大方方地見了禮,在寶親王對面落了座。
從她進來之後,寶親王便沉著臉,一個眼神都沒給對面的女子,只淡淡地道:「開席吧。」
在這個時候,作為媒人的帝后應該起到帶起話頭烘托氣氛的作用。但顧姝是打死開不了這個口,這兩個人,且不說年齡相差那麼多,就光是看兩個人坐在一起的畫面都夠了,真要把他們兩個人湊到一塊兒,她辦不到。
墨子良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盡職地扮演好人生中第一次的大媒人角色,「王府冷冷清清的,是不是也該添一個王妃了?」
王叔給他的回答無懈可擊,「臣常年在外遊歷,這王府也是空著,無須人看管。」
皇帝再接再厲,「先帝爺還在時,便時常念叨王叔辛勞,身邊也該有個人照顧。」
王叔的回答依舊很堅決,「下人照顧的很周到。」
墨子良找不到話題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一向鬼靈精的皇後身上,希望她能開口助攻。可皇后只肯埋頭吃自己的東西,用實際行動來拒絕皇帝安排的任務。
場面一度很是尷尬。
這個時候,葉壯壯開口了,「寶親王此番遊歷山水長達一年,不知路上可遇著什麼有趣的人或事嗎?」
寶親王勢要將冷場進行到底,「沒有。」
葉壯壯也不尷尬,扒拉著碗里的白米飯繼續道:「那不如,王爺講一講過去那些年,您上戰場的故事呀。」
「陳年舊事,沒什麼好講的。」寶親王仍舊冷冷的。
葉壯壯不愧是葉家當家做主的人,這種情況下,換了別的女生,早就扔筷子走人了。但她沒有,她臉上還帶著微笑,舉止還很優雅,半點沒見生氣的跡象。
「那不如我和王爺說說,生意場上發生的事情呀!」
一個女孩子,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對面就是個鐵石心腸的,也總該柔一柔了吧。但寶親王依舊鐵青的臉,冰冷的聲音:「本王沒興趣。」
如果不是還有帝后在場,估計這位王爺,要當場推著輪椅走人了。
談話到了這裡,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兩個人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呀!但墨子良他看不出來,他看出來的只是落花有意,並沒有看到那流水也就是他那親親的王叔對落花一點情誼都沒有。
「朕倒是很有興趣,大小姐不妨講一講。」皇帝哈哈大笑著,自認為自己這個圓場十分漂亮。
葉壯壯瞥了皇帝一眼,臉上的笑容變得微妙起來,「葉某突然不想講了。」
皇帝被噎了一下,但他是個很大度的皇帝,所以也就僅僅是愣了那麼一下,然後便招了招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無妨,不想講就不講了,吃飯吧。」
顧姝在一旁冷眼旁觀,為墨子良的情商捉急之餘,也對墨言卿好奇起來。
以墨言卿的人設,就算知道今兒這場宴會是為了他和葉壯壯辦的,也不至於一開始就這麼駁人情面,駁的還是葉家大小姐的情面?雖說葉家和皇室之間有些小九九,但傻子都不會把事情鬧到明面上來,給兩方都下不來台。
難道,墨言卿和葉壯壯之前就認識,兩個人之間有什麼隔閡?
直到回去的時候,顧姝也還在想這個問題,而墨子良則在一旁抱怨:「朕讓你撮合他們兩個,你倒好,一句話也不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顧姝斜眼瞥了瞥他,想了想,還是將擠到嘴邊的懟他的話噎了回去,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辭:「牛不喝水強按頭,反而會適得其反,看壯壯今兒的樣子,對寶親王還挺有好感的。皇上不妨等一等,讓他們兩個自由發展,說不定有意外收穫呢?」
墨子良不同意,「朕太了解王叔了,若是不逼著他,他這一輩子都可能單身一人。這麼多年,只要遇上國事,王叔就會妥協。回頭朕找王叔談談,你去找葉壯壯聊一聊,這樣對大家都好。」
「皇上,您到底是為了王叔終身大事考量呢,還是只是利用王叔達到穩定朝局的目的呢?」顧姝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原本還一臉糾結的墨子良眸光一收,那張臉上再不見散漫,就像是圓滑的山丘突然間聳立成了一道懸崖峭壁,上頭布滿了荊棘與鐵刺,令人望而生畏。
「家國大義面前,個人得失與情感都得往後放。」
顧姝懵了一下,獃獃地看著對面的男人。金色的王冠將滿頭黑髮一絲不苟地束了起來,即便是穿的常服,那玄色的衣身綉著的也是張牙舞爪的龍紋,彰顯著這個男人神聖莊嚴。
這些日子,墨子良沒事總往貞寧宮跑,與她說些閑話,令她一度忘記了這個男人的帝王身份。她忽的又想起了上一世,這個男人在得知自己不久於人世時做的一個個決定。他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竭盡一切想要延長自己的壽命,反而是拖著久病之軀毅然決然地奔赴戰場,就只是為了在他身死之後,那個一心想要王位的王叔能順利地繼承皇位,且不至於讓曇國內亂。
在這個男人心裡,永遠是國家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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