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結糾纏 兄弟情深
且說幾個少年人因為初次沾血,心中不免有些疙瘩,心神有些不定;在這郊外說起來此事,一個個都有些不知所措。只覺得思緒萬千在心頭,卻不知怎樣可以理出來。
其實哪有思緒萬千,只有那一個疙瘩而已;可就這一個疙瘩解不開,卻是他們以前從未遇上的,亂亂地想著,反而越理越亂。
「不行,不行,我腦袋都大了三圈;聽到小燦這些話,我也覺得有哪裡解不開似的,只是怎麼想也想不通,彆扭得很。」郭信見他們都沉默了,於是自己也想了半天,結果什麼也沒想出來,倒把這位忠厚實在的年輕人給急的頭昏腦脹。
「這個……」張存沉吟一陣,「你們看,是不是這樣?」
嗯,什麼樣?正在煩惱的一群人紛紛看向他,雖然在這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但是仍可以感覺到大家都很想解開這心結。
「我估計這很有可能是我們第一次殺人,不習慣而已!」張存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顯然他對自己的話也感到有些滑稽,「等咱們殺的惡人多了,就不會有此感覺了;到時候說不定咱們還嫌殺的人少呢!」
……
「好像是這個理,但又不全對,」劉晨過了半天喃喃地說。
「呵呵,我問你,那幫孫子該不該殺?」張存指著那仍有些火光的封丘城。
「該,當然該!殺他們一萬遍亦不為過!」劉晨答道。
「那我們動手殺他們,有什麼錯嗎?」張存繼續問道。
「沒有呀,既然他們本就該殺,那我們殺他們就沒什麼錯了。」郭信接過話來。
「那不就結了嗎?殺了該殺的人。這有什麼不好的?」張存笑道。
「呵呵,對對,說得好。我們沒錯。」趙國棟聽到他們對答,雖是還有些介意,但是感覺上卻不那麼強烈了。
「看來是我們太執著了。」趙國棟繼續說道,「殺了就是殺了,反正他們該殺!我們想的多了,實在是自尋煩惱。」
「對對,太過執著,反為不美!」三人附和,看向范燦。
「呵呵,」范燦見他們看著自己,知道這幾人關心自己,怕自己鑽牛角尖,便笑了笑,說道,「確實不美,太過執著確實不美。」
「哎呀,」他說著說著突然大叫一聲,然後一拍自家腦門。把周圍幾人嚇了一跳,連忙出言詢問情由。
范燦搖了搖頭,似是覺得自己哪裡不對,有些慚愧地說道:
「是我鑽牛角尖,還鑽錯了地方,實在該打!」
「嗯?」這回有輪到眾人迷惑了,「這……這有什麼錯了?大家殺人之後都有些不爽呀!不只你自己。這本也沒什麼錯呀?手上沾血確實不是一件美事。」
「匪是如此,」范燦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做的對,我確實有些糊塗了。太自私了,呵呵,我該打!」
「等等,」郭信一把把范燦的手抓住,「小燦,你把話說清楚,我被你這句話又攪糊塗啦!」
「唉,我初時只覺得大家不該殺人,即使他們惡貫滿盈,咱們殺他們也不是一件美事。」范燦心結慢慢解開,臉上表情不再那麼僵硬,雖是苦笑自責,說話也輕鬆了些。
「怎麼又繞回來了?不還是這嗎?」劉晨催促道。
「呵呵,我為何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范燦苦笑道,「只是因為你們手上沾了血,而不是因為有人被殺!我想到的全是咱們自己不該沾血;全然沒顧到大家為何殺人,殺了何人!你們俠義之舉,被我私心給蒙蔽了。慚愧,慚愧!」
趙國棟幾人聽罷,都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竟是為此煩惱;然後隨之而來的是滿心的感動,這才是兄弟!傻是傻了些,最起碼會為你著想!哥幾個不由都把手放到了范燦肩上,狠狠地拍了拍他。彷彿要把自己眼角的濕潤給打回去。
大家沉默了,都去看著自己身邊的人,眼神中滿是關切,心底滿是感動。空氣中瀰漫的兄弟情義越來越濃,甚至要把那血腥氣息推開,和那月色光華融到一起去。
長呼了一口氣,張存嗓子沙啞有些低沉地說道:
「好兄弟!你這一環卻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你這不是自私,不是,絕對不是!」
「不是,不是,不必自責。」其他三人紛紛說道。
「嗯,是我自找的!這要別人殺了這幫孫子,我可能不但大聲叫好,還會尊稱他們一聲大俠一句英雄;怎麼到了我兄弟這裡,就被我看成了手上沾血呢?真是糊塗,糊塗,你們懲罰我吧!」
「卻是我們三個給你惹麻煩了;我們殺了人,卻讓你鬱悶了恁長時間。」趙國棟看著范燦,想把大家從這種氣氛中拉出來。便笑著說道。「說吧,你有什麼願望?我們滿足你!就算做個補償,也算是對你的獎勵。」
「真的?」范燦解開心結,心情便好多了;畢竟是少年心性,而且又是聰明絕頂之輩,剛才的鬱悶慢慢散去,見趙國棟說話,便也開起玩笑,「什麼願望都行?」
「那倒不是,太陽西出,公雞下蛋之類了我辦不到,其他的都沒什麼問題。你說吧!」趙國棟笑道,眾人慢慢從那種壓抑的氣氛中走了出來。
「讓公雞下蛋你辦不到?」范燦眯了眼看了他一眼。
「嗯,我辦不到,小信小晨小存他們辦到辦不到我就不知道了。你說個別的吧。」趙國棟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他本是幾人中最穩重的,剛才也不太適應,但此時也已看開了,便開起玩笑,不過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對了,還有一個,你那破臉我也沒辦法讓他見見天日。除這些之外,你儘管說就行,棟哥保證說到做到。」
「好,不愧是我們幾人的老大哥,果然有魄力!」范燦贊了一句,然後看了看其他三人。
「對,有魄力,有魄力,棟哥無敵!」其他三人當然明白,范燦要冒壞水了,得把趙國棟捧的高高的,才有好戲看。於是紛紛歌頌起來。
「呵呵,低調低調!」趙國棟見兄弟們贊他,一時飄飄然。
「棟哥呀,既然公雞不會下蛋,您給我們下一個如何?」范燦笑眯眯地說道。
「嗯?」趙國棟聞言笑容驟停,愣了一愣之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呵呵,這個太簡單!換一個複雜的吧!比如抓個兔子烤肉吃,抓個小鳥逗著玩之類的。」
「不會呀,剛才你老人家發話了呀!況且棟哥是鐵血真漢子,信棟哥得永生!棟哥無敵!下個小小的蛋自然不在話下。」劉晨叫道。
「去,小孩子一邊去,大人說話小孩別摻和!」趙國棟斥道。
「且,不就比我大一歲么!」劉晨很顯然也不願做小孩子。
「難道棟哥今天沒帶狀態?」范燦笑道。
「呵呵,你要真想看的話,我明天給你找個母雞去,怎麼樣?」趙國棟笑道。
「去,誰稀罕母雞下蛋,咱們稀罕的是棟哥下蛋。」張存笑道。
「你們真想看?」趙國棟問道。
「對,真想看。」其他人齊齊地點頭。
「你們在這看吧,我走了。」說完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包袱,竄了出去,「哈哈,你們幾個臭小子,想整我,還差點。咱們還是快趕路吧!」
然後撒開腳丫子就向南奔去,四人見他要跑,忙自己抓起包袱追了過去。邊追還邊喊:
「小棟棟,別跑,小燦叫你給他下蛋!」
「小棟棟,別跑,還我雞蛋!」
「小棟棟,別跑,你褲子掉了!」
「小棟棟,別跑,你腳印掉了!」
他們幾個這幾聲小棟棟,差點沒讓前面的趙國棟一頭栽那裡,太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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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繞過封丘城,而後一路向南狂奔。腳程卻是一點也不比那快馬慢個半分,清晨之時已到了黃河岸邊,幾人在河邊洗了洗身上,把那沾滿血的衣服給扔掉,換了件青衫,變成一副書生打扮。倒也瀟洒。
幾人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昨日的那些迷茫,大抵那些東西都散落在了一夜狂奔經過的路上,又或者同那衣服一起被拋入了滔滔黃河。
看著慢慢升起的朝陽,把陽光灑在田野里,灑在樹林里,灑在黃河裡,有灑在自己身上,彷彿這才是萬物生機之本。幾人忍不住對這黃河大喊起來,心中的沉重被徹底掃了個乾淨。
「啊,黃河,全是水!」
「啊,黃河,你跑那麼快,你就不怕褲子掉嗎?」
「啊,黃河,你欠我一個雞蛋!」
「啊,黃河,你讓他們閉嘴吧!」
最後一句卻是趙國棟說的。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雞蛋的事,他們也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慢慢都成了笑柄了,差點沒把趙國棟鬱悶死。見這幾人口無遮攔地又叫了起來,不由出言斥道,然後伸手就去抓范燦痒痒,范燦笑著躲開。
幾人鬧了一陣,就在這河邊歇了下來,生火烤魚。
「小燦,你昨天連攻三人的那招實在是太瀟洒了;一氣呵成,鬼羨神妒。那招式叫什麼名字?」劉晨問道,昨日范燦那三連擊是在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一直想問,卻沒有機會;現在想起來,不由開口請教起來。
「對呀,輕時和風吹似的,重時和雷擊似的。把那小子都給踹暈了!」郭信也讚歎道。
「怎麼回事?給我們講講?」張存見他二人如此的讚美,好奇心頓起,連忙問道。
郭劉二人把昨日的場面描述一遍,讓張趙二人也讚嘆不已,恨不得也在現場。
「小燦,什麼時候發明了這招式?給我們表演一下吧!」趙國棟問道,他卻知道這招式肯定是范燦自己的,因為大家都是一樣學的武藝,胡云也絕不可能對他們藏私。
「呵呵,並非是什麼高招。昨日被那香主迫得急,實在沒辦法了,才有了這招。」范燦笑道,「當時那暗器打向面門,判官筆攻我中路。便想著使個鐵板橋躲開,後來又想著攻擊一下,便記起了『魚翔淺底,鷹擊長空』一句,就順勢給耍了出來。」
「好,不錯,就是這句,魚翔淺底,鷹擊長空。」郭信叫了起來。
大家對這式有熱烈討論一番,甚是高興,為自己的兄弟高興。
……
「我看咱們必須要分開向開封趕路,」范燦有些嚴肅地說道,「我們昨天的動作太大了,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而在這其中,五個年輕人恰恰是我們最明顯的特徵。」
「小燦說得對,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先分開。咱們和黃河幫這梁子算結大了。而他們肯定要四處搜尋我們,我們須得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