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次相見
楚念禾還來不及回頭看發生了什麼，只聽到一陣馬匹的嘶叫聲，她的整個人便落進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懷抱里。
她抬起頭來，只一瞬間，便看到了他的臉——顏離傾。
仍然是清澈見底的一雙眼眸，黑色的瞳仁像是一汪幽深的湖水，挺立的鼻峰，薄削的唇瓣，本該是絕美的一張臉龐，卻被將士特有的古銅色皮膚熏染出血性男兒的氣魄來，他的眉頭還是緊鎖著，像是在地牢里恨自己不能保護她的模樣……
「離傾……」楚念禾的回憶轟地湧進了腦海，淚水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對不起……」
她的眼淚淌在他的手背上，溫熱而柔軟。顏離傾沒有說話，只定定地盯著眼前這個束著頭髮，扮成男人的女子。他好像在哪見過她，這熟悉的感覺讓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心慌。
「小姐！」一旁驚魂未定的小嬋大喊一聲，叫醒了沉浸在回憶里的楚念禾。
楚念禾腦子一動，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的雙手用力一推，便從顏離傾的懷抱里掙脫了出來。
小嬋和小苓立刻衝上來扶住了主子，楚念禾的心還激烈地跳著，為了不再盯著顏離傾的樣子，她只好垂著臉，只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小嬋剛才也被馬嚇了一跳，一抬頭就看見一個男人抱著自家小姐，如今又瞧見楚念禾低著頭受了委屈般的樣子，氣的大聲朝著顏離傾喊道：「你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冒犯我家……公子？！」
顏離傾沒有看她，一雙眼睛只緊緊地盯著楚念禾。楚念禾彷彿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頭垂得更低了。
一個穿著低階軍服的男子走了過來，在顏離傾耳旁低語了幾句，顏離傾點了點頭，回身便踏上了一匹戰馬，那動作一氣呵成，威風凜凜，再沒看楚念禾一眼，揚長而去了。
小嬋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無禮，忍不住嘀咕道：「就算穿了將軍衣服，也不像個有身份的將軍，真是個野蠻人！」
野蠻人……
楚念禾想起來，顏離辰也曾經對她這樣描述過顏離傾，說他一點皇子該有的高貴氣度都沒有，就是個粗鄙的野蠻人。那時的她多麼的信任顏離辰啊，聽到這樣的描述，她甚至都不願意再看顏離傾一眼。
她的手輕輕地顫了顫，嘴唇因為牙齒咬著已經失了血色。小苓連忙推了推小嬋，示意她不要說了，小嬋才看到楚念禾的臉竟都白了，立刻擔心地道：「小姐可是嚇壞了？我去府里傳一頂輦轎來接小姐吧！」
楚念禾聽罷，臉色卻是恢復了許多，她瞧了瞧小嬋和小苓擔憂的神色，微笑著道：「不必了。」
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談情說愛的時間，也沒有猶豫不決的權利，她不可能再重蹈過去的覆轍，冒著被拋棄的風險，去品嘗一滴不知是否甘甜的露水。她必須堅強，必須寵辱不驚，必須風輕雲淡，才不枉費這白白活過來的身子。
三個人一路回到府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大門前站著的小廝像是等她已經許久的樣子，忙過來低著頭道：「大小姐，老夫人回來了。」
楚念禾聽聞此言，心裡不由得跳了一下，聲音略微低沉地問道：「二小姐呢？」筆趣閣小說www.lifankus.com
小廝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二小姐跟著老夫人一起回來的。」
楚念禾輕輕撫著綉著回字紋的錦緞袖口，沒有吭聲。老夫人在她小的時候，對她還是頗為寵愛的，只是後來，母親生下了弟弟之後，不知為何一心要去府外修行，老夫人便對她也冷淡了許多。而蘇氏生的二小姐楚樂妍，便是在此時獲得了老夫人的寵愛，得了日日跟在老夫人身邊的體面。
說來也是可憐，世家小姐拼了命地奉承家中的主母，無非是為了將來能得一門好親事罷了。楚樂妍所求的，也不過如此。
既然老夫人回來了，第一件事是一定要去拜見的。楚念禾壓了壓紛亂的心緒，繞過府里的大花園，朝著老夫人的靜瀾閣走去。
還未走近靜瀾閣，便聽到一陣銀鈴般的嬉笑聲傳了過來。楚念禾不動聲色地整理了一下還未更換的男裝，毫不猶豫地便踏入了閣里。
雖然已經入冬，但是屋子裡擺著烤了梅花花枝的火盆，滿屋子飄著的都是梅花淡甜的氣味，又是別緻又是暖和。丫鬟和婆子都面帶笑容地垂手在一邊伺候著，看起來真是其樂融融的一番景象。
老夫人穿著一身燙金荷花刺繡夾衣，頭戴碧鳳金釵，此刻正雍容地坐在廳中央的太師椅上。一旁的二小姐楚樂妍身著江南彩綉針織小襖，裙邊綴著流蘇金片，露出底下一雙綉著彩鳳的鞋子，看起來竟是比楚念禾平日穿的還要好些，真真是受了老夫人十足十的寵愛。
楚樂妍正繪聲繪色地給老夫人講著笑話，把老夫人逗得前仰後合，臉上的皺紋都彷彿舒展了幾分，蘇氏也在旁邊陪笑著，眼裡是對女兒滿滿》與讚賞。
蘇氏先是瞧見楚念禾走了進來，一雙眼睛頓時恨得要滴出血來，雖然她已經用私房錢給楚隱秋買了宅子，但是一想到不能日日看見兒子，還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生吞活剝了楚念禾。
面對三人的眼神，楚念禾倒是沒有任何的慌張，從從容容地朝著老夫人福了福道：「念禾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陳氏看見楚念禾這幅樣子，頓時有些生氣，皺著眉道：「這是去哪裡瘋了？宰相府的大小姐竟然穿成這幅樣子，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楚念禾抬起頭，一雙眼睛晶亮地看向有些不悅的老夫人，道：「念禾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並不是有意這樣裝扮的，請祖母不要生氣。」
楚樂妍自從得了陳氏的喜歡，早是眼高於頂，尤其是聽了蘇氏的哭訴后，更是對這個嫡姐恨之入骨。她冷眼看著楚念禾，語氣有些諷刺地道：「姐姐真是糊塗了，未出閣的小姐竟拋頭露面給那些市井之人看，可不是丟了臉去？祖母訓斥你到底是為了你好，你還是莫要頂撞吧！」
這話便是給楚念禾扣上了頂撞老夫人的罪名，真是其心可誅。
既然你非要來惹我，也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楚念禾看著陳氏愈發冷峻的臉，嘴角牽起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二妹妹如今也是愈發懂規矩，難道這該是同嫡姐說話的禮數嗎？」
「你……」楚樂妍一急，張嘴就要罵楚念禾，卻瞧見一旁蘇氏沖她擠了擠眼睛，楚念喬立刻心領神會，不情不願地朝著楚念禾福了一福，口上說著問安的話，眼角卻是擠出了幾滴淚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陳氏最看不得楚樂妍可憐兮兮的樣子，音調也更加冷漠了幾分：「你的意思，是樂妍被我教得不懂禮數了嗎？！」
站在楚念禾一旁的小嬋聽見這話，頓時嚇得腿都哆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