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柔妃摸著已經隆起的肚子，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楚念禾，又嘆了口氣道：「這件事，倒是要從兩年前說起了。」
楚念禾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雖然心知肚明，就算顏離傾對她有意，他也畢竟是男子，不會如此一心一意地對待自己。可心裡某個角落裡，她還是隱隱地有著期待，而這期待，只怕到底是讓人難以啟齒的期待。
比如……只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念禾，你是知道的，」
柔妃緩緩地開了口，眼神也溫柔地落在楚念禾的臉上：「傾兒如今已不是十幾歲的孩子，卻還未娶親，他這樣特殊的決定，並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夜很靜，楚念禾不發一言地聽著。
「說起來也是本宮的不是，這些年和皇上心有芥蒂，一直未曾相見。這宮裡的人多麼勢力啊，見本宮不得寵，平日里欺負本宮，短了吃食用度也沒什麼，只是，傾兒這些年，也在朝堂上受了數不清的苦楚了。這也是為什麼他寧願在那麼艱苦的戰場長年待著，也不肯回來的原因……」
柔妃說得很是委婉，可楚念禾還是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幾許哀怨。
無論當初是何緣故導致皇上和柔妃久不相見，可顏離傾畢竟是他們二人的孩子，為著父母的恩怨如此受了連累，柔妃心裡，自是難免會替自己的兒子委屈。
「大概兩年前，皇上聽信了朝堂上的聲音，說是傾兒一直未娶親，於理不合。皇上不耐這些人的說辭，便下了令，讓各府把年齡相當的女孩兒都報上來，給傾兒選個一房妻室，三房妾室也就罷了。」
柔妃說得有些艱難，想來是對皇上的決定十分不滿。
也的確如此。皇子是多麼身份貴重的存在，不說千挑百選尋一個家世人品氣度都般配的女子也就算了，如此草草決定，朝堂上的人自然也從其中看出了顏離傾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這樣一個金雲戰神，如此草率娶親，難怪會一直流連沙場，連家都不想回。
「那……」楚念禾只覺得嗓子有些乾燥：「那殿下為何最終又沒有娶親？」
柔妃聽了楚念禾的話，又是輕嘆一口氣道：「傾兒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若是不想的事情，哪怕將他吊起來打上三天三夜，他都不會認的。也因著這件事，皇上與他的關係便更加不好，就算沒有戰爭的時候，皇上也會借了由頭將他派遣出去，只怕是見他一面都覺得不舒服。」
柔妃說得無奈又傷心，一雙眼淚又要掉下來。
這在當時，只怕是轟動一時的事了。顏離傾性子如此倔強，人又耿直，只怕是正好落入了顏離辰精心策劃的好戲里。顏離辰如此重視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想也知道，這件事他會在一旁進了多少讒言，又在背地裡使了多少的壞。
正胡思亂想著，不防聽見柔妃又開了口。
「那時的傾兒長年在外頭，偶爾偷偷回來，也是為著擔憂本宮在宮裡受人欺辱，特特回來瞧本宮的。有一次，本宮見他神色鬱郁，便問他怎麼了，他本不肯睡，耐不住本宮問個不停，便說……」
她看了看楚念禾，接著說道：「傾兒說，他在戰場上遇見一個強敵，每每交手，那強敵都使出渾身解數與他打鬥不休。傾兒雖長年在沙場征戰，卻不是好戰的性子，只想著速戰速決便罷了。可偏生那對手不肯罷休，延綿戰事不肯結束也就罷了，還常常動用各種手段找機會與傾兒交戰。傾兒從小善良，深知戰爭帶給周邊百姓的是什麼，這一次次下來，老百姓們搬家的搬家，流離失所的流離失所，傾兒看著，很是心痛，便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場戰事結束。」
「對方兵力兇猛，傾兒也不願耗費自家兵力，便在一日夜裡偷偷地潛入了對方軍營，想尋到那強敵的帳篷，將他一擊斃命。可軍營好入，那帳篷也不難找，讓傾兒為難的是，他進了帳篷，將那強敵按在被子里才知道，對方竟然是個女子……」悅電子書www.yuetxt.com
柔妃說得很是艱難。
楚念禾只覺得一團難以名說的氣氤氳在胸口，悶得她好難受。她遲疑了一下，到底咬了咬嘴唇，看著柔妃道：「娘娘是說……那就是……琳琅公主？」
瞧著柔妃點了頭，楚念禾終於覺得那口氣涌到了嗓子眼，讓她有種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若不是親耳聽柔妃說起這段故事，只怕楚念禾不會相信這樣在書里才會出現的情節竟會發生在現實里。
原來，顏離傾和這位琳琅公主，竟是這種方式相識的。戰場是什麼地方，一個金尊玉貴的公主會出現在那樣的地方，說明她是一個多麼特別的人。而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喜歡上了顏離傾，難道他真的沒有動過心嗎？
楚念禾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跌到了谷底，她甚至不受控制地幻想，說不定顏離傾現在已經在那琳琅公主的溫柔鄉里待得樂不思蜀，連家在何處都不記得了。
「念禾，」
柔妃的話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念禾，本宮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要聽完本宮的話，再行判斷才是。」
「是，」楚念禾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了。
柔妃愛憐地看了看楚念禾，又接著說道：「傾兒回來同本宮說，那時他還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羋居國那位頗受寵愛的琳琅公主。琳琅公主當時雖穿著寢衣，可男女到底有別，他這般冒失地到了她的帳篷，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傳出去，只怕這琳琅公主的名聲可就受了了不得的影響了。」
「傾兒便對那琳琅公主道：我不知你身為女子，今日之事是我的不是，你若是生氣，任憑怎麼處罰我都可以，要了我的性命也無妨。只是兩國交戰時日太久，百姓難以安居樂業，你若是殺了我能解了恨，從此收兵，我定不會有半點躲閃推諉！」
柔妃說得時候，一雙眼睛里含著淚，眼中的驚恐也跳個不停。只怕她是真心害怕當時那琳琅公主舉刀殺了顏離傾，而顏離傾那般誠懇，只怕是連躲都不會躲的。
「那……那公主說了什麼？」
楚念禾看向了柔妃。
柔妃也瞧了瞧她，停頓了一下才道：「那琳琅公主說，你既知道了我女子的身份，我們自然不可能再交戰下去。我也不會殺你，你若是想補償，便去我羋居國向我父皇求親，我便遷就遷就，嫁你算了。」
這話一出，楚念禾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柔妃。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不顧身份帶兵上戰場披荊斬棘，在發生這樣的事情時，也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利落地用這樣的方式解決此事……
即便是楚念禾這樣的果決性子，都不會如此草率地做了決定。
唯一的可能……
楚念禾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只怕這琳琅公主是早就看上了顏離傾，如此長時間的糾纏打鬥，也許只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罷了！